「旧识?」此际换老翁微微一讶了,「所以壮士倒卧在海棠林外,不是那名女子所为麽?」
「老丈为何有此联想?」御清绝眉头一皱,总觉得两人对君海棠,似是有着几分预设与了解,「两人莫非……与她相识?」
「倒说不上相识……但若我们没有错认,她便是十数年前,让我们昔日邻人所收养的女孩……」老翁努着脸容,似是极力在记忆中搜找着一张童稚的面容。
「一定没错的!那张脸孔虽是成熟了不少,但轮廓未变分毫,一定就是她!」老妇插了话,笃然地说道。但下一刻,面容却又突然哀愁起来,「哎,轮廓虽是未变,但观她神态冷漠无情……当年之事必定对她造成莫大影响……」
「当年之事?」御清绝听得蹊跷,瞬间蹙起了眉心追问着。
「唉……当年……」老翁叹了口气,瞧御清绝面色凝重且关切,似乎相当在乎那女子,也不再如起初那般有所保留,开始娓娓讲起许久前夫妇俩一直忘不了的一件事。
彼时,夫妇两人尚住在中原东边某城镇上,与他们毗邻而居的,是一名已届中年、却未曾娶妻生子的男人。
许是担忧年老後无人照料,男人便领养了一名孤女。那孤女生得相当清秀可爱,镇上好几个男孩常常跑到女孩家门口,就为了见女孩从那屋中走出、那匆匆照见的一面。女孩却丝毫不以为意,日日皆相当乖巧认真地随着养父到山林里砍柴、再运到市集中兜售。男人也对女孩相当疼爱,若哪日卖的柴多了,便会替女孩添购衣物、或者带她吃上一顿好的。
可是,随着接连几年暖冬,家家户户所需的柴薪数量不如往年,男人收入渐渐微薄、时常入不敷出,脾气也益发暴躁,更曾与比邻的夫妇两人发生激烈的争执。两家一气之下断了往来,以至於某一个下着雷雨的黑夜里,隔壁屋子传来女孩凄厉的叫声与男人的低嚎,夫妇俩也不曾上门探问。
翌日清早,雨水歇停,自男人屋子门缝流出、淤在门口的一大滩涸血,惊动过路之人。男人的屍首被发现倒卧於家中,致命伤为头上一道砍碎了头骨与脑的刀伤,屋内一角,女孩抓着染血的短斧,面无表情、缩坐在墙边。
女孩让人揪到街市上,一言不发,小而绝艳的面容冷漠得慑人,镇民们皆是震惊,纷纷直指她是恶魔化身、竟杀了待自己恩深义重的义父。她只是毫无反应地伫立在街市之中,任人打骂、甚至任人丢掷秽物。
夫妇两人不明事情经过,只是慨叹地看着女孩让众人唾骂,为这个平时乖巧的女孩觉得唏嘘。为邻数年,虽与男人有了龃龉而交恶,但这个女孩,夫妇俩一直是怜疼的,未料生疏了一阵、一切竟乍变若斯。
此时,一名女人路过街市,姿色不俗、打扮艳丽,正是在邻近大城中以青楼营生之鸨娘,恰好到周遭村镇物色新的姑娘。女孩虽受众人攻讦、但鸨娘见她轮廓清秀脱俗,便决定将之带回青楼。她义父已死、众人又视她为恶女,自是无人拦阻、任着鸨娘将她带走。
不久後,夫妇又见那位鸨娘来到镇上,终究不敌心中惦念,便上前打听女孩消息。只见鸨娘无奈地一摆手,说起女孩虽是姿色清艳,但未料年纪幼小、却已非处子之躯。且那日将她带回青楼,验身之时,下体破处之裂还属新伤。
鸨娘赞叹同时却也慨然,女孩那张脸必定能为青楼吸引不少男客,将她留下是必然,但身非处子、便少了赚那一次初夜的天价。鸨娘只得无奈地再次出城、想再多物色几名年轻女子。
夫妇俩这才惊愕地拼凑起一切,原来那个雷雨夜里,自己所听见的声响,不是别的、正是男人在玷污自己的义女。两人愕然同时、也愧悔万分,想同鸨娘说情,让她将女孩送还,由他们照料,但鸨娘已将女孩当成摇钱树,自是不肯,开了天价教贫朴的夫妇二人只能打消念头。
夫妇无奈,只得放弃。其後,两人又遇上鸨娘一次,惦念着向她询问女孩近况。
鸨娘神色飞扬,告诉他们女孩初出场那夜,颠倒一干芳客。不消多久,便成了头牌,正替青楼赚进着大把银子。
夫妇俩虽觉得这等生活可悲,但成了青楼头牌,想来衣食无虞,遂也接受了此定局,不欲再干涉探问。
可不久,却传来消息──一个深夜,女孩在房中杀了男客,然後,逃逸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