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奇怪先生的胡旋舞 — 章八

到了平地道路,他们骑了一段才到了目的地海安路,淳淳的腿因为太过刺激,还在瑟瑟发抖,下车时一个踉跄不小心跌到地上。锁好车子,转过身惊讶发现淳淳跌坐在地上的大文赶紧伸出手将淳淳拉起来,她忍不住哀嚎着:「欸大文,请你在这个时空也买一台重机好不好?」

大文大笑。

「不然装个坐垫也是可以。」

「这样子,越野车会越来不越野。」待淳淳站稳,大文才轻轻放开相互牵着的手。淳淳本来就是慢半拍的人,放开时才发现,握着这麽久。

大文的手没有那麽大。而且形状更漂亮。

至於哪一双手是对照组呢?……耳根子现在应该很红吧。

「走罗,淳淳。」

「啊,等等我!」看着大文已经走远约莫六、七公尺,淳淳追了上去。

经过了吃吃喝喝的海安路,周大文的单眼相机里又增加了好几百张照片。大部分都是色彩斑斓的景物照、美食照,但也有不少淳淳的倩影。其中大文最喜欢的一张,莫属他以浅景深特写淳淳等在咖啡小舖吧台的身影。

她斜倚着吧台的椅子,把画拿下来,直放在大腿上,小手与脸便轻靠在画上,望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们。那些路人因为离相机太远,变成一抹抹色彩。

淳淳的眼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忧伤的湿气。

「烘乾双膝里忧伤的湿气」。

淳淳很喜欢的一首歌,很喜欢的一句歌词。可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甚至也许,不会发生。

一踏进神农路,淳淳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这里和她在台北的家乡小山城如此相似!米黄的粗糙砖块街道,半是民宅、半是小店舖的商店街,以木头构成的门框、窗棂……最重要的还是,大部分小店铺的深处发出莹莹微光--淳淳最熟悉的光芒--後院一定是天井呀!

他们经过一家卖独立音乐的唱片行,唱片行兼卖了很多名信片与摄影集。淳淳拉拉大文的衣角,表示想进去晃一圈。大文了然於心的微笑。但出乎意料的是,淳淳穿过唱片、穿过人群、穿过音响播放的法蓝黛乐团,直直往後面的微光走去。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娇小的淳淳很快就到达後门,但是大文还卡在前门处,到处跟别的客人说抱歉,以防自己的相机或者背包撞到人家。就在他终於到达淳淳身边,淳淳站在敞开的後门前,一动也不动。

「淳淳。」他轻唤。

「我喜欢天井。」淳淳依然没有移动,她抬头看了看小天井的四周。

「我知道唷。」他将手放在淳淳的後背中央,就像他稍早前做的那样。从他的高度俯视淳淳,淳淳看起来更瘦小了。他心上油然而发的怜爱令自己怀念。

「大文,你真的是别的时空来的吗?」淳淳走进天井内,她能感受到鞋底下的砖块间的青苔与小草,是多麽湿润。她望着半圆形的矮小水井,倒影有着忧郁的神色。

「怎麽突然这麽问?你不是不太相信?」大文尽量以轻松的语气反问。

「你上次说,我爷爷怎麽了?」淳淳抬起头,微微的皱了眉,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说我讨厌青苔……因为会让我爷爷滑倒,是吗?」

「你很介意吗?」大文觉得困惑,自从上次这个谈话已经过了这麽久了,原来淳淳都有放在心上。她的心思真的很细腻……

「我当然介意!关於我爷爷的我当然介意!」淳淳忽然激动了起来,大文吓了一跳。两人僵持在那边数秒。有人走了过来。

「先生,小姐,不好意思,现在天井没有开放喔!」店员听到声响,赶紧「送客」。淳淳也觉得自己好像失态了,低着头,跟着大文走出店里。

刚才那样,简直就像吵架的情侣嘛。

淳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小小声地说:「对不起。」更何况,为什麽自己要把大文说的玩笑话当真,想一想自己也挺蠢的。

「没关系。」周大文看着她,然後拉着她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红通通的眼眶跟小鼻子说:「傻瓜,重要的是现在!因为那个世界跟现在的你没有关系呀。」

「……?」淳淳露出困惑的样子,看起来很无辜。

「你懂我的意思吗,淳淳?」他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头捻起她脸颊旁的碎发,把它们顺回耳後。淳淳感受到温暖的指腹蜻蜓点水的触碰。

「对不起喔。让你这麽担心。其实那根本不是你的人生呀。我不应该告诉你的。重要的是,你的爷爷现在非常好,不是吗?你也很好。」大文内双的眼睛充满了愧疚。这是第一次,淳淳发现那双眼睛很好看。

「我们都很好。」淳淳喃喃自语,恍然大悟地回神,点点头。

「对。没错。」大文这时像一个哥哥一样,慢慢引导、安抚淳淳。

「啊喔。那所以我们在那个世界真的是情侣吗?」没想,淳淳在安静片刻之後丢出来的问题令大文不知所措。淳淳非常期待大文回答她,可是大文笑了出来:「你呆子吗!骗你的啦哈哈哈哈哈。」

「什麽?」

「关於时空旅行的事呀。骗你的,这麽在意干嘛?」

「那你那麽认真安慰我干嘛?」

「舍不得你伤心。」

「你很烦欸,到底想怎样?」淳淳轻轻捶打大文的肩膀与手臂,她轻啐:「你为什麽不去演戏,得个最佳男主角都好?……你搞到我现在都半信半疑了啦!」

「被这种谎言骗的人才蠢啦!蠢淳。」

「对不起喔!我就是蠢!顾、名、思、义!」说完,淳淳开始拳头攻击大文,其实那力道跟小猫用肉蹼拍打主人是一样的。

「好啦乖啦,对不起啦!」

「不原谅你!」他俩一路跑跑跳跳,无视路人甲乙的眼光,彷佛世界可以凝聚在那一段时间。

那天是星期四。淳淳记得很清楚。天气阴凉。

淳淳和佳萱因为是值日生,在检查完班级教室门窗是否关闭之後,才匆匆忙忙跑到舞蹈教室旁的更衣室换上舞蹈肉胎。今天是胡旋舞的基本练习。就算没被选上的同学们还是要勤加练习,以待期末考试。

这时,舞蹈教室传来一阵惊呼,接着是慌张的求援声:「快!你快去找老师!……还有田田快通报护士阿姨!」她俩很困惑,对看一眼之後,轻盈的身体着急的跑跳进教室里。

「宋绮儿,宋绮儿!」平时人总是温温和和的班长,在这个时候变成非常可靠的女强人,淳淳这才发现,刚才她们在教室外面听见发号施令的声音居然来自文静的班长。

因为被同学们挡住,淳淳完全看不到宋绮儿发生什麽事。「让开!这样没有空气!」班长喊道,大家慌张地往後退,但还是紧张的看着她们。淳淳看见宋绮儿倒在地上,蛾眉紧颦,频冒冷汗,还没跳舞的舞衣却已湿透,身子害怕的哆嗦,看起来很痛苦。她像在做一场噩梦,醒不过来、听不见大家的呼喊的噩梦。

「宋绮儿!醒醒!」班长很严厉的呼喊,边检查她的呼吸。

「绮儿!」

「绮儿!」班上同学有人小声害怕的叫着,有人同班长大喊着,这时终於,有位去年与淳淳此届新生一同入校的男教官走进来。

教官不由分说,没脱鞋便疾行到宋绮儿与班长身边,悄悄在宋绮儿耳边讲了一串话语,她们听不见,但是发现宋绮儿已经不再发抖。班长与教官纷纷退开了一点,把头枕在班长腿上的宋绮儿悠悠转醒。

「水……水……」淳淳很认真的听她说什麽,在大家还没听出来宋绮儿到底在讲什麽的时候,淳淳已经从宋绮儿放在落地镜旁的名牌帆布包中找到了她的水壶,递给班长。

「宋绮儿,你要喝水吗?」班长以喊哑的嗓音温和的问。

「嗯……」教官把宋绮儿扶坐起来,班导师与护士阿姨在此刻同时赶到。班上同学忙解释着情况。淳淳隐约听见护士阿姨与班导说:「……病况……案例……」等字词。

「总之,今天让她休息吧。」护士阿姨这样宣布,然後又被班导拉回去讨论:「……她必须……对,检查……」

「可是……发表会……准备,……更动名次……」

「没办法通融,……就这样办吧!」正当护士阿姨与老师终於达成不可知的共识,年轻挺拔的教官说话了:「老师,我将她送去保健室吧!」

「那就麻烦教官了。」老师这麽说,教官便马上脱下军绿色的冬大衣,轻轻披在宋绮儿修长、起伏有致的身躯上。在班长与班上同学还很困惑的时候,佳萱附上淳淳若蝉翅的耳畔,悄声说:「有内情!」同时,班上倒抽一口气的惊呼,教官毫不费力,掬起宋绮儿的身子,翩然离去。

宋绮儿为了保暖,穿着白色丝袜,毫无赘肉,曲线完美的双腿,下接若隐若现出饱满脚趾的双足,在空中晃呀晃……宋绮儿是个美人不搭紧,重点是刚进学校就令全校母性动物热血沸腾的帅教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穿着墨绿色衬衫笔挺的军装,外套披在女神的身体上,欲掩弥彰引人无限遐思……淳淳很清楚的看到,教官旋身离去的时候,宋绮儿维持着不舒服却令人渴望的表情往教官的胸膛钻了进去一些,别在他衬衫口袋的徽章竟是一闪!

传说中的公主抱啊--!还帅气一闪!

全班愣在原地,很少有人听进班导说接下来是自主练习与热身,并注意到班导与护士阿姨的离开。

大家的目光紧盯教官颀长的背影,淳淳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瞄了一眼同学们,无一没在脸上显露出大片绯红。

「啊啊啊啊啊啊章教官好帅啊!」开始有人回过神之後马上开起花痴模式发出粉红泡泡与爱心与所有少女漫画背景小至小花大至梦幻光芒的电波。

这种奇异电波是会传染的,外向的女孩子开始闹哄哄的讨论教官多像白马王子。「不是王子!王子已经不流行了!是凡人骑士与女神轰轰烈烈的爱情……骑士不只在战争中没死去还救了受伤的女神!」「电视剧看太多啦你!」「不对!为什麽宋绮儿不是男的!BL才是老娘厨点啊啊啊!」内向的女孩子们嘴角小小幅度的上扬,轻声细语的讨论。或像淳淳一样,呆在原地,思索自己这一辈子是否有机会被心仪的男生公主抱,不对,就算是平民抱也好啊……

「尛啊?」佳萱大概是班上唯一没发疯的人,她若无其事的问淳淳:「真的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个本来就有奸情了吗?」

「咦?」淳淳不解。

「呆蠢淳,他们两个本来就不单纯了,啧啧。」佳萱与淳淳咬耳朵:「你看宋绮儿那麽常跑教官室,是为什麽?耳环?订做的裤子?学校根本不太管一般学生,尤其她的背景,更是动不得的!她偏偏故意要在教官特别会出没的某些地点走来走去,教官看不下去才抓她的!她那麽心高气傲,如果她不愿意怎麽可能会让人抓到她?」

「呃可是这样,她没好处只会被记警告欸……」淳淳说。

「蠢淳你再想想,本班的辅导教官叫什麽名字?」

「章家辉。……」

「好的,那麽,本校要销警告,是谁负责工作指派与认证咧?」

「班导跟……辅导教……」淳淳终於通了:「啊!」不小心叫了出来,全班的视线来到她们身上。「没事没事。」佳萱赶紧打发了大家,要发花痴继续去发,要心动继续动,别打扰老娘讲八卦!她这麽想,回到与淳淳的两人世界又是「蠢淳!」的一声言语「爆栗」。

「哇……对不起啦……」

「话说,你真的满呆的欸。」佳萱假装一脸鄙夷地说。

「呜呜呜。」淳淳一边笑着哀嚎,一边抱着佳萱说:「佳萱你好厉害!」

「厉害个什麽啊……」佳萱害羞地撇过头。淳淳暂时在这个轻松的时刻忘记宋绮儿。她会没事的啦。她想。

冷风吹进教室,终於有人把窗子关上了。

咚一声,阻绝冬天山坡上动物微微的动静。

(*´>д<)(*´>д<)(*´>д<)(*´>д<)

趁着寒假多发一点噜。写着写着太兴奋,结果这章是目前为止字数最多的一篇(炸

写这麽久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角色们?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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