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往常地骑着脚踏车到了学校。
一路上，也没有发觉有什麽问题。虽然一个晚上没有睡，但是也没有以往熬夜的无力感。我有特别留意我的身体有没有什麽异常的感觉，比方说像乌拉超人被射了乌拉光後，瞬间就有了超能力。我会不会也因为我练了这个奇怪的功，就突然会飞天遁地，动如雷霆？
很可惜，并没有。脚踏车，还是要踩了才会动。而且，我家虽然不是离学校很远，还是有一段路。路上有一个老伯伯，骑着YAMAHA50cc的速克达兜风，慢慢地从我身边超过去。我一时兴起，不想输给他。於是发力抽车，很快地就把他拉开一大段距离，然後，气喘吁吁的，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自己很得意。但是，这也不过就是一般小朋友会做的事，没有什麽了不起…
早自习的时候，霆哥回头过来跟我说：「ㄟ！！你有没有听说，报纸上说，倚天屠龙记要拍了，明年要上电视欸…」
我说：「喔…那又怎麽样？我有看过梁朝伟的港剧啊，也看过刘德凯的，又不好看！！」
霆哥说：「所以啊，你不觉得很期待吗？倚天屠龙记是金庸写得最棒的小说之一，可是之前怎麽拍都很怪。」
阿尧也凑过来，问道：「你们在聊什麽？？」
我说：「没有啦，霆哥说”倚天屠龙记”要开拍了，明年要上电视。」
阿尧说：「喔…希望拍得好一点，小说很精采，但是刘德凯的版本很烂。」
「我是没有看过小说啦。不过，我昨天有偷偷看了一下「侠客行」，看了一半有喔。我还有偷偷照着练了一下。」我一边说着，手还一边比划了一下。
霆哥就直接往我的头上一拍，说：「靠夭咧！你是白痴喔？？小说的东西你还当真的咧！！报纸上说的那些看了武侠小说入迷的人，离家出走跑去深山里面去练功，就是你啦！！考55名还跟人家练什麽功？？看课本啦！！」因为拍得太用力，我唉了一声。声音有一点大，同学们都往我们这边看。於是我们又开始低头看书。
我一边笑，一边敷着被K的头说：「没有关系，等我练会了，我就教你们！！」
阿尧指了指自己说：「我其实有练过「聪明气功」喔，我也可以教你。练了会让人耳聪目明。」
霆哥说：「别客气，如果你有练会了九九神功(*)，再来教我！！」
阿尧和霆哥，是我们高二因为分组，重新编班来加入我们班上的同学。霆哥国中是我隔壁班的同学，之前就认识了。阿尧则是国中在补习班就有见过，但是不是很熟。因为身高的关系，我们的位置都在班上的最後一区，所以自然三个人就比较要好。在学校的时候，多数都是一起行动。不过因为住的地方离得比较远，又在不同方向。所以，下了课之後反而是比较少来往。
霆哥是篮球的校队，又会唱歌，比较有女生缘。不过我们是和尚学校，下课就没在一起来往，所以他的女生缘都是听国中的传说来的。据说，女生送他巧克力，都会被他丢到垃圾桶，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我们这些鲁蛇阿宅，是听得羡慕得要命。他也是我们这三个人里面头脑最好的，成绩也很优秀，自然就成了我们的意见领袖，我和阿尧几乎都是听他的。
阿尧是田径队的举重与三铁的选手。如果你要想像他的样子，试着想像一下『绿巨人浩克』吧。差别只不过他不是绿色的，大概是因为经常在大太阳底下作重力训练的关系吧，比较像是古铜色。虽然阿尧非常强壮，但是人非常好，笑起来总是呵呵的，有一种阳光的感觉。
我从高二才开始学打篮球，就是霆哥教我的，我们三个人总是组成一队打三对三。
霆哥是全能型的，阿尧就打中锋，打篮下和抢篮板。而我，只是凑人数的，跳不高又跑不快，跟人家撞又撞不赢，所以多半时候的功能，就是当发球手，把球发给有空档的人，然後跑过去补位。三对三的规则是，赢的，就一直留在场上玩；输的，就轮下场休息。如果把我换成另外的高手，大概整节体育课都是他们在场上玩了，一面场地才四个篮框，有57个人要玩。所以，我在组里面的功能是「平衡实力」，有我在，其他的同学比较愿意一起玩。
「没关系，你还是有一项特异功能是赢我们两个的，就是你吃便当的速度。」阿尧有一次这麽安慰我。当时他在未到我们班之前，吃便当的速度无人能敌。在到了我们班上後，被其他同学鼓动，跟我赌了一个礼拜的便当，看谁吃的快？结果，当然我吃了一个礼拜不用钱的便当。
「哈~哈~」我苦笑着：「你还真会安慰人…」
接下来上课的时候，虽然我发誓要努力上进，但是要从哪里开始上进呢？？高中生活到现在一年多了，我终於开始抄笔记了。
说实话，过去高一一整年上了什麽东西，我还真的不记得了，全都是靠考前临时抱佛脚才考过的。我唯一的印象是我们的班导师是个越南华侨，是我们的英文老师。但是我连他讲的中文都听不太懂了，更别提他讲的英文了。而且，我还很喜欢模仿他说话的方式，用来教训同学，常常惹得同学笑到肚子痛。
有一次，我在午休的时候不睡觉，以他的说话方式在对一群同学训话，但是他们都完全没有笑，於是我又加强了手段，表演得更夸张，同学们还是没有笑。我猛一回头，导师瘦小的身形被另一个高大的同学遮着了，而我没看见。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两眼直盯着我了。所以，毫无意外地，我高一上下学期的两个英文课，全都吃了一颗黑星。(当年我们高中的学期末成绩单上，如果有不及格的科目，分数旁边会被打上一颗”＊”。因为我们的校规规定，有单学期有两颗黑星以上的，都得要参加补考。若是补考不过的，或是补考後还是有两颗以上的黑星的，就得被留级。我只有一颗黑星，所以逃过补考的命运，但是也落了一个不及格的纪录。)
还有总是看着天花板讲课的物理老师，和总是在讲打共匪的公民老师，还有一直让人罚站的生物老师。然後，老师在上面上课，前三排的在看漫画，中间三排的打电动与聊天，後面三排的有的在下象棋，没想到如此多元化的生态环境，在这个传说中的高中，竟是如此的契合。
结果，我在期末评量里，上下学期各得到了导师『散漫』和『顽劣』的评语。操行分数，也仅仅只是赢了两个人。
还好，重新编班後的我们，秩序上比原本的班级好多了。虽然师资上有做了调整，但是主要还是因为分组後，大家的目标方向比较一致了。会念我们这一组的，几乎是以生医理工为目的在努力的。但是荒废了一整年的学业，要救回来也是不那麽容易。认真地抄了几堂课的笔记後，我的思绪又飘走了，眼溜溜地看着其他同学的表情，或是窗外的蓝天白云。
『这个天气这麽好，应该在外面溜达的呀…』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课堂内了，任由国文老师说的口沫横飞，说得好像她在赤壁的当场飞来飞去，乱石崩云，惊涛拍岸的。『咦？？龙哥又在睡觉了？？』我偷偷地发现了，心里想着：『昨天没睡好的是我耶，你睡什麽劲儿…』
龙哥是我们班上的『特殊生物』。为什麽用『特殊生物』来形容他，这个称号是霆哥取的，只用在我、阿尧和他三个人之间，因为他相当相当地特别，不只是思考与行为模式特别，就成绩也是特别的好。他就是那种不用念书，也不需要听课，就可以在班上一直维持在前三名。相较於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若为人，他应该是神一般的存在！但是我们不会用神来称呼一个同学，在那个年代，『神』的封号，只有一个人配得上，他叫『麦克．乔登』！所以，有一阵子，我们是用『特殊生物』来代表他！(後来高三的时候，我们改了一个称号叫『庄敬不败』给他，因为我们三年都在庄敬楼上课，而他未尝掉出三名之外。)他没有被选去资优班特别栽培，真的是学校的损失。
龙哥这时候，并不是像在打瞌睡，反倒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低着头，好像是在低头偷偷地看小说的姿势。但是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是看不到他的大腿上有摆任何的图书或杂志。但是他的头和身体几乎成了90°的直角，这样子的姿势，应该不会只有我注意到才对。
果然，国文老师也注意到了。
老师缓缓地走到他的旁边，并且持续大声地讲着课，紧接着冷不防地敲龙哥的桌子，问道：「同学，『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的下一句是什麽？？」
「『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龙哥彷佛没事一般地站了起来，丝毫不带一点犹豫地说。
「哇靠！！这样子也行！！」我心里头皮一阵麻，如果不是我先看到他那奇怪的打瞌睡方式，我可能只会觉得「喔…」，但是现在是「哇~~靠！！」如果我在打瞌睡时被挖起来，可能还拿着数学课本在回答国文老师的问题…
老师见考不倒龙哥，倒也不为难他，只是淡淡地说：「很好，请坐。不过，别再这样子睡了，对颈椎很不好，等你老了你就知道。」此言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虽然大家都在笑，但是这个情景留在我的印象里，非常深刻。直到放学、回到家、吃完饭，准备念书的时候，我都还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晚上要睡觉前，想起昨天练功的心得，今天准备继续接着练。
这一练，就出事了…
《未完待续》
(*九九神功是当年涂金盛老师以「阴吊功」为号召招生，但是其目的不是只是为了阴吊功而是道学。在此不予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