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知道能不能改？」
事情没有那麽简单，老板不是笨蛋，但是终究不是电脑，不能记得太多事情，要是有什麽潜在问题怎麽办。
「有联络人列表吗？」
秘书乍听之下是放着好看，实质上却还得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状况，把时间做最好应用，她没有信心。
「不用太紧张。」
特助轻松得像在消遣人。
「我会试试看，那我平时该做什麽？」
「先熟悉一下电话号码，你不会想让别部门主管等的。」
一本『新进员工手册』被塞过来，照着页次翻到分机表，光部门就有近50个，就算都只接触最上头的人也有近50个，更别提还有外部电话。
「会打过来的也没几个，记得是哪里找就没问题。」
就算不是总裁，特助也算职位仅次郭泉凛的人，有一瞬间裴琳考虑过他，目光不由得打量起来，西装只是平价品牌，鞋子黯淡无光，不说出来和路上的保险专员没两样。
「快写下来，我记得你不是记忆力冠军。」
吴明德当作没发现她在打量自己，只要能完成工作，他对其余行为的容忍度很高，就算是性骚扰。
「啊，好。」
「是M8部门，不是研发部门，会计部门开头是14，会计比较务实，要是有问题要优先处理。」
都还没搞清楚一件，他又开始说下件，边抓她的错字，她在笔记上胡乱纪录，希望等下能看懂。
「销售部门的人比较急，你记得记下来，在下班前给我看就可以。」
「好。」
他停下来，喝了口咖啡，当作现在是午茶时间，桌上电话响起来，他示意裴琳接，比了个书写手势。
「总经理办公室您好。」
语调很僵硬，还好没吃螺丝，但她脑袋已经白了一半，一时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麽。
「我找郭先生。」
对方很急，裴琳分不出来是真紧急还假紧急，特助只慢慢用口型提示。
「请问你哪里找？」
「北湾医院，郭先生说有事情就打这只，要不要告诉我转接几次才能找到人！」
对方发怒了，连旁边的特助都听得到。
「老板，北湾。」
那一定代表甚麽，隔那麽远都能感觉到郭泉凛脸色变得很难看，裴琳一下慌了手脚，转接该怎麽按？
「按转接再按008。」
特助指示裴琳，顺手把总经理室和秘书之间的门关上，一点也听不到到底说了什麽。
「谁住院了吗？」
「是老板私事。」
特助突然严肃起来，她只能低头接受挨骂，但还是不懂自己做错了什麽。
「老板发起飙来，比什麽魔王还恐怖，你不会想踩到他的地雷的。」
「他要是知道我们在说这个会怎样？」
「这个嘛……」
乌鸦嘴这个词在现实中仍存在真理，就像别把枪口对着不想伤害的人一样，不想发生就最好不要嘴硬。话才说完没多久，讲完话的郭泉凛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表情让人很讨厌。
「我2小时後回来。」
脑子里能听到特助的碎碎念，郭泉凛愤恨的气呼在皮肤上，脸色铁青紧咬住牙，只要他想，裴琳相信他能喷出火，要不是他丢下一句话就往外面走，她真不知该怎麽办好。
「午餐呢？」
「不用了。」
一脸厌烦的打打发掉下属，郭泉凛十足像个老板。
欸，等等，行程表上说1小时後会议。他就这样走了，而特助居然只关心午餐？
「等下的会议怎麽办？」
没胆直接问老板，只能等郭泉凛走後问特助，就算不能把老板找回来，他也至少能代替出席……吧？她愈来愈不确定，有没有能力在接下来的每一天处理这些。
「再让他们等就好了，事情没有解决，就算把泉凛拉来，他也开不了什麽好会。」
特助的语气有点无奈，却毫无怒气，不像针对老板办事不力，裴琳相信他们关系匪浅，除了上司下属之外，肯定有别的原因让他们那麽紧密，那样的革命情感让她有点感动，要做多少好事，才能遇到真的关心自己的人。
「你去哪？」
就在她沉溺在感动气氛中时，特助伸了个懒腰，收好东西，重新打好领领带，一副要跑路样子。
「做市场调查。」
收拾起纪录店家的笔记本，特助把美食杂志塞进公事包，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会议呢？要是有人有重要的事情？」
「就说我们外出，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裴琳这才惊觉自己被丢下了，还没说出可是，办公室又剩下她一个人。
裴琳是个梦想能靠近总裁的秘书，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目前离总裁还是很远。
#2
办公区附近的便利商店总是挤满了人，人人都赶时间，还得看运气才能抢到食物，结个帐像在打仗。
只有到了晚上人潮才会退去，至少能慢慢的在冰箱前选饮料，柜台前排起等咖啡的人龙，店员忙得不得了，裴琳买了一杯冲泡汤，选了一个小松饼当茶点。
「呜哇，真的在本草上班了吗！」
惊呼出声的是裴琳的姐妹淘小黛，也在附近工作的她是美术人员，公司主要制作平面设计，规模小却极富好评，连续几次被指标杂志介绍，是多家厂商的御用品牌，裴琳很羡慕她能用梦想赚钱。
「也没有那麽厉害。」
「不到10年就在欧洲成为名牌，怎麽会不厉害，不过你是为别的吧？」
「什麽啊？」
说出来很丢脸，裴琳不愿意承认，专心的看着饭团。
「干嘛那麽不乾脆，说一下啊，本人怎样？」
虽然和裴琳感兴趣的类型不同，小黛还是很乐意看她发花痴的样子。
「没见到几次。」
特助和老板整天外头跑，大部分的时间裴琳都是自己一个。
「难道还要等他贴过来，主动一点，这是21世纪了。」
小黛咬住吸管，口齿不清的说。
「他是怎样的人？」
「怎样……？」
被这麽一问还真说不出来，没真正见到老板前她可以说上2、3小时，举凡他曾经的言论到常用的服饰品牌，现在却只能勉强想起本人模糊的影子。
「嘿，你不是要说你幻灭了吧，这样我也会幻灭的。」
光鲜亮丽的背後是不断的修改，和面对顾客的高期望，做这行得持续突破，结果就是失去正常社交，说得白一点，『有一好就没有两好』。对小黛来说，童话故事的爱情至上才是完美。
「幻灭什麽，想要自己去找。」
能力优秀的小黛身边不乏追求者，最後却总是无法接受她看重工作，久了也让她不太强求，放水流。
「像你这样被欺负还忍着的才受欢迎，我只会遇到抹黑，吃提告单就饱了。」
对街办公大楼依然灯火通明，人影走来走去，为了今日事今日毕努力。
「要是什麽都好就太不公平了。」
「嗯，还好你傻傻的。」
「哪有！」
她们都爆笑起来，生活工作的云雾全丢到笑声之外。
在这里待一星期，裴琳才慢慢把注意力转离老板；郭泉凛整天不见人影，公事却还是完美得像范本，很大的一部分得归功於看似散漫的特助。
办公室每天有人打扫，匾额在最显眼处方正的坐镇，目光沿着墨线顺着笔划东撇西撇，其实和习字簿道理一样，裴琳觉得自己也能写出来。
「在看什麽？」
特助突然出声，裴琳全身汗毛都跳了一下，手上抱的文件差点摔到地上去。
「哇呜，你还好吧？」
「没事。」
到主办公室不止要经过秘书室，还要走过走廊，那麽长一条路她居然都没发觉，这特助不止开溜快，摸回来的工夫也是一流，裴琳依然得不出他的诀窍在哪。
「匾额上的是什麽意思？」
她问。
「代表创始人白手起家，本来只是平民，我们老板特别把它放在正中央，提醒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努力得来的。」
他翻看桌上的文件，看似随意的分成两堆，抱走其中一叠放到自己那个像是咖啡单人座的位置，得意说起创立史语，好像这间公司是他的一样。
「创始人不是老板？」
从她知道本草开始，听的就是郭泉凛的名字，虽然从创立时间能推算出来，真的听到还是让她很惊讶。
「是老板的爸爸和他朋友创的，一开始是想做香水生意，那是很长一段历史。」
特助滔滔不绝，一副看过那个时代的样子，兴致很高昂。
「最开始是公寓里制作，做好就让业务出去推销，我在本草的第一份工就是业务，客人最常嫌贵，一点也听不进天然，还好现在大家注重养生。」
「你在这个职位多久了？」
「2年。」
「老板……都那麽少进公司吗？」
对了，得主动出击。她想起小黛说过的话，情报是越多越好，如果能知道老板都去做什麽，就能知道他的兴趣，说到总裁的兴趣，不是品酒就是看跑车吧，就第一印象来说那不像老板做的，可是谁说得准。
「他最近有点麻烦。」
说古被打断的他还是保持礼貌。
「麻烦？」
他说的不太清楚，听不出是事情麻烦还是老板麻烦。
「昨天你几点下班？」
特助只是笑着耸肩，轻松的靠着办公桌，就他的职位来说，有点不够严谨。
「昨天……大约6点40。」
她是不是太早下班了。
「老板那时走了没？」
「没、没有，他要我先下班……」
「这样。」
「以後我会尽量留下的。」
刚才不该那样回应的，好像把错都推到老板身上。
「无所谓，他是老板，他要你下班你就下班。」
「对不起。」
「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特助没当一回事，裴琳猜想她不管说什麽，眼前这个男人的反应都会是一样的。
「什麽？」
说麻烦……难道是惊喜派对？不会是什麽勾当吧？对特助了解不多，他平常又是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裴琳真有点怕被拉进浑水。
「老板最近身体状况不好，医生要他休息都听不进去，行程排少一点。」
「决定行程，我可以吗？」
才工作几天的她没有权利也没有胆子。
「放心，我会打点好。」
「怎麽做？」
她问，预感告诉她有大事要发生。
「多劝他休息，明天给安排他去乡下的工厂视察，他不愿意就把单一行程时间拉长，我会搞定和其他高层的会。」
那帮老还爱逞凶的，既定程序也能挑毛病，光旁边听的特助都要吐血，老板不胃溃疡才怪，得抓紧机会好好整顿一番。
「这、这样好吗？」
听起来像是要架空老板的权力，裴琳很犹豫。
「你不相信我。」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感觉下一秒就要抓狂，被盯住的裴琳移不开视线，直到听到开门声。
「那是……啊，老板。」
几乎彻夜未眠的郭泉凛满脸风霜，衣服还是昨天那套，衣服背沾着尘土，脚步摇摇晃晃，脸孔僵着冰冷。
「事情处理完了？」
收起吓人的表情，特助问道，裴琳这才察觉到他也有点烦心。
「算是吧。」
心神不宁的拿起一张设计图，郭泉凛一听就像在说谎。
「你昨天有睡吗？」
「抽空睡了一下。」
「他怎麽能这样！」
毫无预警的，特助暴怒起来，感觉能把人剥皮再生吞下肚。
「无妨。」
咚，他在合约底下盖上章，手一扬纸片飘进处理完毕的篮子。
「等下开会，李秘书。」
郭泉凛开口。
「啊？」
「你和我去。」
「可是我没有参加会议的经验……」
等下的会何其重要，与会者都是高层，要是她哪里做不好，自己和老板都会遭殃。
「你能应付的，不用担心。」
特助说道，身体前後晃动，鞋子喀喀发出噪音，掩盖不住自己被换掉的不悦。
「吴特助，你搞定这个。」
郭泉凛神色未变，疲惫而垂下的眼皮在文件堆里寻找，最後把工厂探索计划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