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豫四方 — 第拾章 // 微服巡梅都 (2)

这家伙一早便跑到寝殿来找她,柳汐浀心想,若不是她习惯早起,这家伙大概会在床边盯着她,直到她睁眼。

柳汐浀光想被这张俊颜直勾勾望着,她就一阵胆寒。

听闻风景信到来,怀春立即福下身去,待乌黑的锦靴踏过门槛,柳汐浀依然不动半分,跟在风景信身後进来的礼官见她没有行礼的意思,一双眼瞪得像牛铃那麽般大。就连怀喜也伸出手拉拉她的裙摆,示意她该向太子施礼,可柳汐浀就像彷若无感般,黑瞳盯着朝她大步而来的男人。

「姑娘,您虽贵为太子妃,见着太子该有的礼数可不能没做到。」见风景信脸上没什麽表情,礼官便上前对柳汐浀道。

瞧那男人面上平静,眼底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柳汐浀唇角一勾对年迈的礼官笑道:「是吗?那是弥敦的礼数,在宓夏他可是本国师的官人,官人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呢?也就是正妻的意思,自古是嫁夫从夫,既然本国师娶了他,是为一家之主,那麽今日他是太子,那本国师还有行礼的理由吗?」

被她反覆的说词转得头晕眼花,当老礼官对上柳汐浀唇边的笑容,这才明白她是在绕着弯说他们的太子是个入赘的男人,瞥一眼面无表情的风景信,礼官胆子也壮起来,指着柳汐浀的鼻间就骂道--

「人类居然对我国的太子说如此失礼的话!来人,把这女人--啊!」

银光自眼前划过,柳汐浀只看到殷红的血珠在自己眼前飞溅,风景信已将长剑插回一旁墨冥腰上的剑鞘里。动作俐落,银白的剑身甚至连滴血也没沾上。

冷眼看着落在羊毡地毯上的断肢,柳汐浀压下胸口翻涌的恶心感,可面上的肌肤还是忍不住抽搐两下。

一旁的怀喜被眼前的这幕吓得瞠大双目,瘦弱的双肩颤抖着,头也垂得更低,几乎是磕到地板去。

被断了手臂的老礼官叫得跟杀猪一样,风景信却是副受惊痛心样,好似被砍了手的是他。

「墨冥,本太子觉得今日天气炎热,礼官莫约是晒昏了头,这样好了,你就送他下去歇息吧!」他抬步绕过满地鲜血,语气蓦然沉下,「睡一觉就不这麽疼了。」

对上风景信阴狠的双眸,老礼官登时不顾自己断手的剧疼,伏在地上磕头求饶。

「太子殿下饶命!小的不是故意对太子妃不敬……饶小的一命吧!」

墨冥向他行了个礼,便拽着不断哭喊的老礼官出寝殿,长长的血迹延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路拖行而去,柳汐浀淡下眼,满室的血腥味让她反胃。

「汐汐,脸色怎这麽差?不舒服吗?」

忍不住白身侧的人一眼,柳汐浀不答话便向前走去。眼前的风景信对她来说太过陌生,毫无犹豫就砍去别人的手,一声令下就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这样的他--落实皇家的残忍!

对着前方沉默不语的人,风景信小心翼翼地唤道:「汐汐。」

柳汐浀仍然自故地向前迈步,身後的人小跑跟上,站定在她面前也挡住她的去路。

「汐汐你别恼,我知道错了。」不敢上前去触碰她,柳汐浀的脸色冷得吓人,风景信只好柔声道。

可柳汐浀目不斜视,鼻间充斥着血味,内伤尚未痊癒,让好不容易压下的呕意再度翻涌,她摀起嘴发出一声乾呕,空空的胃袋里只有酸水,灼得她喉间一热。

「汐汐!?」见她不适,风景信也不顾她的意愿,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慌张地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番。「你哪儿不舒服?」

柳汐浀指着门口的那滩血迹,哑着声道:「味道……让我反胃……」

风景信无奈地将她抱往门外,经过伏在地上、全身颤抖的怀喜时,他停下脚步,寒声说道:「把这清乾净,在我们回来以前,一滴血和味道都不许留。」

「是。」怀喜怯懦的声音传近柳汐浀耳里,只见怀喜缓缓抬起头偷瞅那伟瀚的背影,便对上柳汐浀向她投来安抚的浅笑。

明白柳汐浀是不想让太子在寝殿久待,怀喜朝两人离去的方向微微福身,盯着眼前狼藉的血迹和沾着血污的胳膊,她压下心里的恐惧,硬着头皮到外头提水去。

风景信本想将她带往太医院,可怀中的女子轻轻一咳,他心惊地低头看去,见柳汐浀面色红润的模样,便也明白她的心思。

「在女皇面前待得久,戏也演得真了。」

听出他是在糗她,柳汐浀恢复正色道:「那血的味道的确让我感到不舒服。」

「蛤蟆血,难怪你闻得反胃。」

柳汐浀冷嗤一声,不是她无情,妖物对她来说始终都是敌人,今日风景信杀了一只妖,与她在宓夏降了一妖,并无任何区别。

「好了,」看四周已经没什麽人,柳汐浀轻拍他的肩,「放我下来吧!」

良久,抱着她的双手没有移动分毫,柳汐浀微带怒意的眼向头顶望去,对上风景信戏谑的双眸。

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甚至这样抱着她往行宫的大门走去,柳汐浀耳根都红了,「我可以自己走,快、快放我下来!」

风景信笑道:「那怎麽行呢?本太子的妃子尊贵得很,若是扭了脚、不小心摔伤了,那本太子可是会心疼的。」

「风景信,再跟你说最後一次,本国师不会当什麽太子妃!」柳汐浀寒声道。

「那我也再告诉你一次,你是我风景信的妻,就是弥敦的太子妃。」

对他的痞样柳汐浀恼了,「我休了你总行吧!」

「那也得看我犯了七出的哪条。」

柳汐浀闻言微怔,若这七出之条用在眼前这男子身上--

不顺父母,柳家早被灭了门;无子,他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乱淫,这家伙满脑子除了钱任何姑娘都看不上眼……

善妒,她纳了这麽多侍郎,风景信也未曾表示过拒意;恶疾,据她所知这货身体好得很,壮得跟头牛一样;口多言,虽不如阿白那般惜字如金,风景信断不可能去嚼人舌根;窃盗,这人是宓夏首富,别人没来偷他就很不错了!

这样想想,这家伙连一条也没犯上!

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眼,柳汐浀就不打一气来。

「你就别操这心了,今个儿天气好,一同去街上走走吧!」

柳汐浀对风景信最头疼的地方,就是他总是霸道、不容人拒绝的性格。或许是因为这个性,这货当起太子来一点也不违和。

最後在柳汐浀的胁迫下,风景信在宫门前让她双脚落地,可他的左手始终拉着她的右手,直到现在还未放开。

「你不带其他侍卫出来,要是有个万一怎办?」

让柳汐浀讶异的还有墨冥,居然早就在宫门前等他们,想来那位礼官绝对是凶多吉少,她心里不免一阵唏嘘。

除了跟在他们身後的墨冥,风景信揽着他的腰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柳汐浀出了宫苑才知道这儿并不是弥敦的首都咸封城,而是靠着大湖的一座大城,好像叫作「梅都」吧!

看那蔚蓝的湖泊,她曾听闻梅都是弥敦的第二大城,亦是许多商道往来必经之地,所以在这儿几乎看不见王宫贵族,加上风景信常年经商,就算他现在是一国太子,周身散发的那股商人气息是怎麽也掩盖不掉。

「不是有墨冥在吗?」

柳汐浀觑一眼身後青黑着一张脸的高大侍卫,风景信的脾气牛起来和殷霞玥有得一拚,同样都是自负的人,在柳汐浀这样淡然的人面前就显得更加傲满。

不过他们确实有相当的本事,无论是女皇还是现在身为太子的风景信,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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