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冬倩十岁那年夏天,自她有记忆以来总是不断争吵的父母终於签字离婚了。
父亲带走了弟弟,移居瑞士﹔而冬倩随了母亲,改姓了凃。
虽然父母离婚在当时在冬倩居住的小城市里好像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但对於冬倩来说,除了偶尔听到三姑六婆们在背后嘀咕让她有些困扰以外,其实整件事给她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说起来,大约从她六岁开始,父亲这个名词在她生命中几乎就只是一个名词而已了。
一年难得见到一两回的人,和几年、甚至从此不再见面的差别也没有大多少。所以真的不是她亲情淡漠,因为她对母亲的感情是很深的,就像那个身为父亲朋友的法官一次私下问她将来想跟着妈妈还是爸爸过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说了「妈妈」一样。
那时是没想到自己的父母最后真走上了离婚这一步。可是后来冬倩回想起来,觉得说不定那时候父亲的朋友就是来探口风的,或许她会跟着母亲也是这缘故——因为那位法官就是最后判决的人。
不过,严格讲父母离婚对她还是有一点点影响的,就是弟弟跟着爸爸离开了这个家。
偶尔想到他,冬倩还会觉得有些寂寞。
她的弟弟,粘人得很,而且就爱粘着她。
从他还跌跌撞撞刚学走路那会儿便总喜欢往她身上扑,后来学着说话了,更是用软软濡濡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叫着「姊姊!」、「姊姊!」比叫爸爸妈妈的次数多了不知道多少。
当然,这说不定只是她的臆想。毕竟,弟弟学走路学说话的时候她也不过才两三岁而已,怎麽可能记得清楚?
但她记得清楚的是那几年他们姊弟的感情是确实不错的。
因为母亲并不「重男轻女」,而且也不认同大的一定要让着小的这种其实很流氓的理论。在母亲的观念里,只有黑与白、对与错,与年龄没有太大关系,所以,谁造的业就是谁担,不会出现弟弟闯祸却骂姊姊没拦住之类的情况,也因此姊弟俩的感情没有受到过「待遇不平」那种事的影响。
弟弟刚离开那些天,她的确不太习惯。
少了个人跟前跟后、拉着她分享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麽趣事、拽着她硬要一起做作业……空气好像安静得让她难以呼吸。
而且弟弟执意不肯跟父亲走,却被父亲生生拖上车时,那双仿佛被遗弃般哀怨的湿汪汪的眼睛也时不时在她脑海中出现。
只是,没多久她便跟着母亲搬到C市去了。
C市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繁荣程度可想而知,她的生活自然也变得比在以前那小城里的丰富多了。
忙着适应新环境、忙着跟上C市学校的学习进度、忙着结交新朋友……她哪还有时间思考别的?
所以才说,她仅仅是「偶尔」会想到这个弟弟罢了。
比如说,走进母亲书房看到那张她与弟弟和母亲的合影的时候。
然后渐渐的,对这个弟弟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影子留在记忆的深处,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跑出来,仍然软软濡濡地喊着:
「姊姊!」、「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