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无暝喜欢着李烙是事实,可李烙对她却不是这麽一回事。或许是因为自己心爱人亲密的贴身丫鬟,所以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也很是包容。
不然你们想,一个丫鬟不尽心尽力服侍着主子烎环,老是跑到外头走走逛逛,而且还三不五时的偏偏就在自己跟前蹦达,能不让人觉得这丫鬟没分寸吗?(观无暝若是知道这点肯定要大喊冤枉了,明明就是烎环不要她服侍,说让她待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就好了,而她喜欢的地方自然就是有李烙在的地方……)
观无暝的死脑筋,对李烙的嘘寒问暖和体贴关怀,倒是渐渐让李烙产生反感。
府中人也明眼看着,暗中笑着,都知道这个陪嫁丫鬟妄想麻雀当凤凰,飞上李烙这枝头……所以,在下人间流传的闲言闲语越来越多,都是暗暗鄙视观无暝这不忠不义、不顾主仆情谊又明目张胆勾引主子丈夫的恶劣丫鬟。
李烙正是有些时候会在烎环不在的场合里,冷言讽刺她,想打碎她这凤凰梦。
他一度告诉观无暝,自己这一生,除了烎环再不会迎娶他人,甚至明白的警告观无暝,叫她以後离他远一点,别再痴心妄想了!
那时现场还有几个下仆在,他们掩着嘴角偷偷讥笑。李烙是存心让观无暝难堪的。
观无暝心里苦涩,这些个事儿,都照着冰雪聪明的烎环所设计的方向走,该高兴的,她却一点都没有高兴,她甚至觉得心口很疼,很疼很疼……被人嘲笑这些事不打紧,她根本就不管别人怎麽看,那些丫鬟日日的找碴她也全没放在眼里,她只是想做些让自己喜欢的人能高兴的事……
可如今却被这样挑白出来讲了。
「我承认,我是对你抱着一点邪念和一点妄想的,但我也知道我今生来晚了,我是走不进你的人生里了。那就让我静静地看着、默默地待在你的背後,难道不行吗?」
以她这样姿色定是抢不过烎环的,观无暝对於这点早有自知之明。而且若烎环是真心喜欢着李烙,她更不会恣意乱来,一边是知己好友,一边是心系着的男人,她该是诚心祝福。
可是,先前是烎环说可以的……烎环说对他没有任何情感,所以,她放手让观无暝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但,李氏庞大家族的弯弯绕绕,边疆之城的儿女怎能承担?且观訾从来就只爱着自己唯一夫人,没有在外惹花捻草过,家中一直是太平安宁。而在这样生长环境下的观无暝也过惯了西枫道山的逍遥生活,如今她怎能在这阴暗宅斗中存活?
观无暝离不开李烙,烎环亦不能眼睁睁看着观无暝在这李宅里被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所以,这也是烎环离不开的理由。
他们两人原本计画得好好的梦,在遇到李烙时,尽是都毁了。
接着李烙冷笑,观无暝听见他残忍的一字一字说:「我见着你碍眼,看着你就心烦,我不管你怎麽想,就是要去环儿那边打我小状我也没关系。总之,你别再我面前出现了!」
说罢甩袖离去,众人看着一脸呆滞的观无暝,纷纷幸灾乐祸,有些还趁机落井下石,要观无暝认清鲜花和牛粪的差别,言语句句难听入耳。但不管别人怎麽说、怎麽奚落,居然都没有李烙轻轻的这句话还要来得更让她痛。
茫然的回了屋内,看着在屋内静静绣着女红的烎环,她原来平静的心顿时汹涌翻腾,居然涌起了想落泪的冲动!
如果没有那计画!如果没有那件事,今日在房中绣花绣草的,又会不会是自己呢?
注意到了门边一脸哀伤不言的观无暝,烎环一愣,赶忙停下手边活,快步上前,抬手握住冰冷的她的,问道:「怎了?手这麽冰冷,脸还这麽难看,发生些什麽事……」
话还未完,观无暝就已甩开她的手。烎环还处於惊愕她的反常状态中。
後者也知道自己失态,赶忙苦笑道歉:「真对不住,我今日心情不是很好,我想先回房歇息了。」
烎环想再开口,观无暝却调头离去,走得极快。
观无暝就是这样性子,或许平日总喜欢无病呻吟,但到了真痛的时候,却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她只会默默一个人吞忍,隐忍,自己去舔食身上伤口……
烎环眉头紧皱,看了看观无暝离去的方向半晌,最後披上了披肩,果断的出了这房门。
自从烎环嫁入李府後,洞房那天就以女性月事为由,拒绝洞房。接下来好几天里,甚至说身体不好,或是心里还没觉悟好,要了一间收拾妥当的院子就自己入住,与李烙分房而睡。
她的种种态度是再明显不过了,全都明摆着拒绝李烙。
李烙不急不恼,他想她是需要些时间承受这李氏一家的弯弯曲曲。再说她是他的心头肉,也已经是他的妻了,他并不想逼她。
可当烎环的性子在碰见李烙後,变得越来越冰冷而无情,而当他不断采取一昧的包容和退让时……烎环其实是痛苦难受的。
不想再见他,於是她终日锁在自己房中不再踏出房门一步。
而这样时候,名义上是自己贴身丫鬟的观无暝,她喜动,烎环并不想限制她的自由,同时也不忍心把她这个该是自由、无忧无虑的鸟儿给捆绑在自己身边,所以才给了她那番建议。
她甚至知道,观无暝这些天的出门其实都是为了去见李烙。
她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完全封死在自己的这点空间里,不去注意着那毁了他们两人未来的仇人——李烙的各种消息风声。
直到,看见了今日异样的观无暝,烎环终是选择踏出这院子了。
一到厅廊下,就听见刚刚那群数落观无暝还没完的聒噪丫鬟。
恍然中得知前因後果的烎环,怒气冲冲,前所未有的暴怒袭上心头,她以李府大夫人的名义,让人把这些敢在主子背後议论主子事的丫鬟都给痛打五十大板,几乎打得他们剩下一口气。
观无暝的痛从不会说出来,自己早该知道的,她怎麽能因为厌恶着李烙就躲着,并且让观无暝承受这些不分是非的指责与怒骂呢?这些原来,就该是她的!
几乎失去了以往冷静的烎环,提裙愤愤的走向李烙书房,她听下人说他现在正忙着处理李府产业,但是她什麽都不管了,就算对方再多忙,也得拨出时间来听她说出那些该死愚蠢的计画!
但是到了书房,一见到李烙平静温和的面容时,烎环原来暴怒的心就冷却了。
她现在在做什麽呢?摊开了一切,到底对观无暝来说又是好事吗?
说她其实就是观訾的小女儿?是他原来的发妻?说观氏一族其实是想与李氏联姻的,只是中间出了些小变卦?这样的解释……怎能被人接受?这样的计画,怎能全数都摊开!
事情既然发生了,这已是两个家族的事了,再有一变动,对观氏来说无不是场大风波,这样的欺骗和隐瞒行为,要是禀报到两国国主那儿去,绝对不可能当作个小意外看待,兴许会有连带的罪罚……她深知观无暝的性子,就算是自己闹事闯祸,她也绝不舍得一家人被她给拖下水、受牵连。
所以坦言这前後计画的举动啊,终是只能胎死在腹中了。
几秒间就把火怒的心情给收下了,迅速判断局势优劣的烎环终於恢复了理智。但她态度依然冷淡而疏离,在李烙取着外衣上前要为自己添上时,她不动声色的退至了一旁,藉故口渴想倒杯茶水喝。
李烙心思转动,自然知道烎环这是在排斥。
但他心中一直不解,这婚姻明明是当初烎环所想要的,可为何当到手後,她却是极度的排斥?他好几次试探询问,却总被烎环给四两拨千斤的带过,他知道烎环的聪慧和机灵,却不知道她的心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眼看第一次烎环主动来寻他,他是高兴的,把未能发挥到功用的外衣随处挂在一边,他笑笑问:「虽然时间还早,但不久也要夕阳西下了,已是冬至,外面天冷,就算你的房门和我这书房只有几步的路,但还是该多加加衣裳的。」
面对这温柔体贴的叮咛,烎环不冷不热的应声。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杯中水,颇是在思量等下的话该如何开口。
李烙不急,成亲至今,他无处不在容忍、包容烎环的,他是能够等着她的,用一生的时间。
良久,烎环决定打散那些弯弯绕绕,直接开口了:「你该知道,暝暝是喜欢着你的。」
李烙眉眼一挑,心里本百般猜测着烎环今日主动来见他的原因。
可却不想,居然是为了那陪嫁丫鬟的。而且,烎环还叫得如此亲密。
李氏大家族中,人口复杂、丫鬟家丁众多,鲜少有谁记得某人身边的丫鬟叫做什麽的,甚至也没叫得这麽亲密过。
在这阴暗的家族中,选错主人的丫鬟通常都是炮灰的命,主人一有事,都是先推丫鬟送死,所以这府中丫鬟来来去去的流动率,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