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回儿陆续有人送来一些肉类,有野鸡、野猪肉,几颗蛋,但分量都不多,一个人吃得够,两个人就捉襟见肘了,幸好还有玉米和马铃薯。
乔瓦尼把带壳的玉米和马铃薯直接放在火堆上,立了两根粗枝,把保罗神父给的铁锅给架上,预备煮一锅浓稠的肉汤。
「你还挺熟练的嘛。」瑞克意外的说道。
「我在上船前当了几年的佣兵,在野外的时候多了。」乔瓦尼拿匕首将野猪肉狂野的分了好几个大块就扔进锅中,回头问:「有盐吗?」
「有,还有比盐更好的东西。」保罗神父呵呵的从小屋内拿出个两个罐子,一个罐子装的是粗黄的盐粒,另一个罐子里有半罐的鲜红色粉末。
「这是什麽?」瑞克好奇的沾了一点放进口中,眼睛霎时瞪得老大,捂着嘴冲到一旁的水缸把头都埋进去了。
「是辣椒,您把它磨成粉了。」莫尔没有直接尝试,而是轻扇了一些罐口的香气,一嗅之下马上辨认出了是辣椒粉。
保罗赞赏点点头,意有所指定说:「孩子,你真见多识广。」且身份并不一般,识得辣椒,会一口流利的拉丁语,举止清贵…
莫尔没想这麽多,只是愉快的向弗雷德介绍:「船长,西元1493年,克里斯多福.哥伦布第二次横渡美洲时,就是他的船医发现了辣椒,并将这种香辛料带回西班牙,船医还写了一篇论文阐述辣椒的药用效果,不过没听说实际上有人拿它来治病。」
「治病!?杀人还差不多!」瑞克一头湿淋淋的,粗喘着气怪叫,还仇人似的瞪着辣椒罐,嗓子都有些哑。
莫尔笑着说:「辣椒一般是作为观赏植物,很少人会吃它,就是因为太刺激了。」
「那是欧洲人不习惯,西印度人从很久以前就会采集野生辣椒来吃了。」保罗神父解释,并用勺子舀了一小匙的辣椒粉放进汤锅中。「生吃我也受不了,但像这样放一点在汤里挺不错的,尤其天气冷时,能让身体非常暖和,等会儿你们试试看就知道了。」
「这也是西印度人教您的?」莫尔跟着保罗坐在火堆旁,他对西印度人的认知都是透过书籍、论文和航海日志,也没机会向撰写人求证,碰到保罗神父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是啊,他们教了我很多……」保罗敛下已几根雪白的眉毛,不无感叹意味。
「跟他们相处久了,才知道他们虽然有些习俗野蛮落後,但西印度人并非没有智慧,他们世世代代生存在这块大陆上,还建立了帝国,他们不是愚笨的野人。」
乔瓦尼、瑞克和弗雷德都坐在火堆边,听保罗神父娓娓道来。
「二十三年前,我二十岁,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时候,刚成为正式神父就向教廷申请希望能调派到新大陆,在这片不毛之地广布福音,跟我一样的人还不少,教廷後来选了连同我在内的十八名西班牙籍的年轻神父,搭乘西班牙海军的运输船横渡大西洋,依序在各个港口下船,我当初的派任地是在西印度群岛的第一港口:圣地牙哥,实话说,那里的教堂虽然比不上欧洲雄伟庄严,但也是新大陆最大的了。」
「我在圣地牙哥教堂待了一年,觉得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是想向西印度人传播福音,叫他们从水深火热中得救,但在圣地牙哥,来教堂的都是西班牙士兵、军官、移民者、贵族代理人…我不是说不想指引他们,只是……总之,我向教廷递了书信,请他们另派新的神父过来,我完成交接後就上了一艘西班牙探险船,他们的目的是探索北美大陆的大河流,而河流总是文明之源,流域周围一定会有西印度人村落,洛亚诺克岛就是探险队第一个发现的西印度人村落。」
保罗拨弄着火堆,让空气流通,营火更旺盛。
「如果你们探险过洛亚诺克岛周围海域就知道,岛的西边有一个大海湾,海湾深处是一条大河,探险船曾经逆流而上一次,但因食物不足中途放弃,我上船的那年他们是卷土重来,探险船决定入河前在周边充分补给,结果就意外的发现了洛亚诺克岛还有岛上的土着,我本来就是为了寻找传播福音给西印度人的机会而来,既然岛上有村落,我自然就留了下来。」
「你决定自己一个人只身留在岛上!?」乔瓦尼忍不住惊道。
保罗笑着回:「我知道你惊咋什麽,孩子,我告诉你,当年探险船发现岛上的西印度人村落时,岛上的西印度人也是第一次看见我们欧洲人,他们讶异、好奇,却热情而友善,探险队的人用几根铁钉、一只铁鎚就换到了大批的玉米和马铃薯,探险船离开时,他们还开了三天的欢送会,送上自酿的酒、友谊和爽快的笑容,他们十分欢迎我留下,甚至在探险船还没离开时就为我搭建好了个人的草屋。」
「作出留下的决定一点都不难。」保罗轻声说道。「只是後来的事情就不怎麽美好了……」
保罗微微昂着头,回想起那个变异的开始:「接着半年,我努力学习西印度方言,融入他们的社会,直到有一天,探险船破败的再次出现在岛外,他们的探险失败了,在大河深处遇到了猛兽和不友善的西印度人,提督被杀,只剩下十几个水手狼狈的逃了回来,他们饿了好几天,出了海湾第一个就想到洛亚诺克岛,老酋长慷慨的他们危难时伸出了援手,给他们食物,派巫医救治他们的伤…」
「可是他们伤好吃饱了之後却杀了老酋长!抢走祭祀用的黄金面具及祭器,还掳走了七名西印度少女,用族人为他们修复好的船只逃逸而去!」保罗按在膝上的双手一下子揪紧成拳,双唇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