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歸屬 — 三、現實

好痛……

明明被不停放着的流水冲刷着,却掩盖不了腹间的疼痛和下体不断流出的鲜血,连满出浴缸的水都染上了鲜艳到妖媚的赤红色,满满的铁锈味充斥着整个浴室和她的鼻腔。

耳边蓦然充斥着结婚时,欢快的结婚进行曲。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她不自觉的开始哼着,却荒腔走调到了极点。

她想,多像啊,就像她的婚姻、她的人生,跟她。

嗤嗤笑着,她将身体压的更低,连嘴、鼻都浸在血水中,却没有停止呼吸,反而使劲的吸了口气,当腥味溢满了鼻腔、气管,这样不舒服的感觉让她呛到不停地用力大声咳嗽,但这样难受的感觉,却让她笑得更起劲了。

「铃铃……」

手机声突然响起,她却彷似未觉,许久後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你死去哪?要失踪,等离完婚再失踪,我没那麽多时间陪你闹!」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张开眼看着天花板,雅致的白灯亮到甚至透着光晕,让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最令人难受的,是得,而复失。

那时她想说,几次张嘴却如何也道不出来。於是她想,等复检确认过後,再说吧?

「……应该是车祸输血时感染的。」复检时,医生推论後,很平静的说,「但是我们会再做一次检测,确认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得病。」

她吞了口口水,困难的问,「如果真的中了,那孩子……能留吗?」

「需要做检测看有没有垂直感染,」医生面无表情的翻了翻桌上的文件,「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如果真的得病,她该如何是好?

「……没有。」她说。

她怀着忐忑的心,试图用最理智的态度跟丈夫告知这件事,本以为会得到他的关心陪伴,换来的却只是嫌恶与害怕。

「太恶心了!」他用像看到什麽秽物般的眼神看着她,明明眼中像过往一般只有她,却让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不是爱她吗?不是连到底有没有,都还不确定吗?

「谁知道你到底做过什麽?车祸?」他冷哼,「说不定你就是故意被撞,再用输血当藉口!」

她哑口无言,一句争辩都说不出口。

原来被她视若珍宝的,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丈夫开始夜不归宿、婆婆冷眼以待,她彷佛成了局外人,硬生生的插入他们的生活。

满满的鄙夷、充斥着憎恶。

该放手的,她却不肯,对一切只是沉默地接受。

会好的,她不可能得病的,她还有孩子……一切都会好的,她一直如此抚慰着自己,於是当某天丈夫带着离婚证书要她签字时,她终於忍受不了。

「我不会签的。」她用力的握紧了手,指甲划破皮层时带着刺痛,却比不过自心中蔓开的疼痛。

他狠狠的一脚踹了过来,没有防备的她,肚腹便被狠狠的踹中。

瞬间袭来的疼痛让她倒地不停哭喊,他却只是冷漠的看着,要她不要再骗人了。

是啊,到头来,她在骗的只是她自己。

当再次从医院中醒来,明明没有人告诉她,她却清楚明白的知道孩子已经没了。

就像她向往的幸福,根本不会到来一般。

勉力撑着疼痛,她咬牙的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不,这不是家,这只是没有任何温度、冰冷的房子罢了。

想什麽呢?再多都只是庸人自扰。

她所求的一直都只是能有个地方,能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最终却都只是一场空。

伸手拿起一直放在磁砖边上的刀子,锐利的刀锋在浴室苍白光线的照耀下更刺的人眼睛发疼,她用指尖碰了碰尖端,立刻划开了一道小口,血珠如逃跑般,争先恐後的自伤口窜出。

她看着,却笑容漾的更深。

毫不犹豫的,她将握着刀的手伸到了另外一手的手腕,边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歌曲,边缓慢的、来回的,让它和腕间的皮肤薄层摩擦着。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随着没有止息过的水流,赤红色的血非常急速的扩散开来,她却闷声不吭,只是继续着,微弱的哼着曲调。

当呼吸越来越稀薄、当意识逐渐抽离,连视线都开始模糊,她彷佛又听见手机铃声响起,在一阵子没有人接听後,自动进了语音信箱。

「……您好,是程小姐吗?这里是励济医院,很抱歉上次的血液报告这边出了疏失,您并没有感染AIDS,这边再次跟您致上万分歉意……」

视线归返一片漆黑之前,她依旧笑着。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