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显得莫名其妙却意外地自然,囫囵吞枣后他们并肩地离开了面店,步行回学生宿舍。
「你叫什麽啊?我叫魏良清,今年是中文系一年级生,家住西区,中学是西区那间女校。我可是看中C大中文系才进来的,幸好考得不算差。别人考七科我考六科分数还高些呢!告诉我一下关於你的事嘛!」
「庾裕康,商管系二年级,家住西区,中学是……你学校对下的那所三等男女校。会进C大单纯是想要减轻家人的负担,只要我不在她们周围她们就不必为我费心。念商管是因为能赚钱,中学选修的是经济会计和国史。我记忆中曾在7-11见过你,也曾在灯塔见过你,甚至听别人提过你。」
「我们的缘分还真奇妙啊,我说我认人能力那麽强怎麽会认不得曾经认识的人啊!我们根本从未知道过彼此,只是你曾现身在我枯燥的生活里,而我也刚刚好的被你记着了。」
她说得那麽的自然,那麽的理所当然,语毕还毫不避忌地直视着他,像是要看穿他却只能看清。庾裕康并非粗眉大眼且四肢发达的人,他的木无表情在魏良清看来却是稳重的,他有着较同龄人更多的生活体会吧?和她好的男生多半都比她大上三、四年,因为能忍受她这麽神经质的人并不多,加上她善於与人保持距离。
「你真的就长我一年而已吗?怎麽比较像个老人哪……不过谈心老了的事可没人比得上李剑锋,他简直跟个老爸没两样!」
「我听过他讲什麽人生哲理,是蛮有意思的,不过多听了就会很烦。」
「我觉得啊,他的人生太绝望了,因为他把一切都说的想的太绝对了。三年前他还常找我分享他的追女史,我只能说他交得到就怪了……」
「你们认识很久吗?好像很清楚关於他的事……」
「是很久了啊,我十岁就认识他了,我还记得当初和他好上是因为自己的封闭,还有他整个形象跟我老爸很像。我跟他的关系算不错啦,但是越大就越找不着彼此的连接点,也许友情也会有耗尽的一天?有些人本来就无法一直停留在你的生命中,所以还是要珍惜啊……我宿舍到了,有缘再会,阿康。」
晚风徐徐,不只不觉就到九点了,再不回宿舍就进不去了,她挥别後并没有回首,像是确定他们能再见,不需特地留恋多一秒。上大学後方觉事与愿违,以为校园将会是个归宿,而过了三个月她的脑海里只记得数个名字:吕蕴,张庆春,杨舒晗,李诗铭,陈梓轩,还有庾裕康。她的嘴巴收敛了许多,没多少人会喜欢听她一直讲一些无厘头的东西啊!
回到宿舍後,魏良清随意地把背囊往角落里搁,花个十分钟冲个澡後就睡了。看一天的书了,躺在床上就最是惬意的了,她按着没有内容的手机,播着一首又一首情歌……一切看来是多麽的不和谐啊!可她就这麽睡着了。
另一边厢的庾裕康也在按着手机,群组讯息泛滥得让他有点儿浮躁,於是他就把通知给停了,再想想那个叫魏良清的女生。这个年代女孩都习惯这麽随便与人搭讪的吗?或许是感觉闹事吧,他见着她的脸觉得很自在、熟悉,异於林悦华的闪耀,那是一种普通人的气息,普通人啊……
当庾裕康打算丢下手机睡觉了,梁博鸿忽然就冲进他的寝室,挖他起来问期末报告的事。
「庾小康,报告借来一下,很快还你。」
「借个屁啊,自己写,我还没做完,别吵我睡觉。」
「是吗……那我帮你弄个大字报,商管系优才私会图书馆少女。你们早就认识啊,难怪你不参与讨论啊……」
「我们才刚认识,报告你自己写,别给人添任何麻烦,要不你的风流史就会被添油添醋的传出去。」
「你管我一生风流,反正还是有女的喜欢我,你呢?难得再清静了,哪个划算啊?就借来嘛,我们也不能全抄啊,你就借来参考一下嘛!」
「娘娘腔用完了吗?USB拿来,复制一份给你。不过我只完成了三分之二,将就着啊!」
「上一年你不是只用一天就搞完了吗?今回怎麽这麽慢啊!」
「我是人好吗?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天天玩啊,玩够了就太晚了。」
「别再曲线赞扬自己了,我们都知道,快把报告给我!对了,图书馆少女叫什麽啊?她长得也不错嘛,感觉蛮适合你。」
他说得漫不经心,庾裕康却倍感震惊;这个质疑她是否女生的人居然说她长得不错,还来个推荐,是怎麽了吗?不过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看上一个女孩而已。庾裕康并没有把魏良清的名字告诉他的兄弟,他想要独享那麽一个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魏良清三不五时就会跟庾裕康共享一张桌子,他们边看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对普通朋友。
「秦始皇是功大还是过大啊?怎麽还是些初中程度的题目……只是字数变了,历史系真的蛮累啊——」
「除非非常喜欢历史,否则不会到大学还选这科。」
「你不觉得历史其实是往世的人留给後人的一个骗局吗?许多的事件都无法确认真伪,因为那是记录者写出了的记载,而这些记载是否真有其事却无法考证。谁敢说在记录一件事情的时候句句属实啊,不多不少也会牵带到个人想法。老实说,研究历史甚至比研究文学更累。不过历史是必须知道的事,比如英法关系……我在念国史的时候以为英国跟法国关系不错,後来念世界历史就知道拿破仑搞到英法关系恶劣,这不过是我十五岁时的记忆残留,我没有深入地去了解啊——」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去读商科?你的概念很好,应该能读的。」
「也许吧,修中文是我的理想,我的愿望是能一直写下去……」
「为谁而写啊?」
「不为谁而写,只是希望透过文字,多做点儿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