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啊，你忘记了吗？」她对我微微一笑。
「没有，我没忘。」我逼自己打起精神，「那你不『回家』吗？」
听见我意有所指的问题，妈妈蹙着眉头，眼神里满是愧疚。
我的心开始不安地跳动。
「玟君，对不起。」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以粗糙的双手包覆我的手，目光游移，「对不起，妈妈可能要食言了。」
我紧咬下唇，「意思是，你不回来了？」
「我……」她张着嘴，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麽，有些激动地说：「我可以回去说服叔叔，让他整理两间空房，接你们过来一起生活。」
「我不要，雁廷去那里生活不会快乐的。」我默默甩开她的手，脑中浮现雁廷的笑容，「而且，那不是我们的家，我们也没有理由过去。」
「只要你愿意好好劝雁廷，我想他会接受的，他不是最听你的话了吗？给我一个弥补你们的机会好不好？」
「就算我们愿意，叔叔也不可能答应。」
「我、我会努力改变他的想法。求求你，玟君，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我们不需要。」水气模糊了双眼，我逼回眼泪，直直地盯着她，说出心头积压已久的疑惑，「我只想知道，你为什麽不能回来？」
她的眼圈微红，歉疚地垂下头，终究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看来雁廷是对的。」我叹了口长气，「妈，你心里还有我们吗？」
「当然有，我怎麽可能──」
「那你为什麽就不能振作一点？」我翻开书包的夹层，取出存款簿摊在妈妈面前，「叔叔寄来的钱，我半毛都没有动用，就是为了你！」
「你……」她瞪大双眼，颤抖地抢走存款簿。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你会离开叔叔，回到我们的家，然後自己找份工作，就算是打零工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三个人能一起生活就好。我怕他用金钱束缚你，不让你回来，所以从来没有用过他给的钱。」
「那你们哪来的钱？」
「在面包店打工、申请奖学金、就学贷款……能做的事我都做了，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伟大，但是我愿意为了你尽力去做，为什麽你就是不能回来？甚至连一个解释都不肯给我们？如果有苦衷的话，就说出来啊！」这是第一次，我如此气愤难当地质问妈妈。
「对、对不起，玟君，妈妈对不起你们……」
「都到现在了，你还是回答不了我们的问题。」我彻底心死，努力撑起笑容，双手抓紧书包背带，假装什麽都不介意，「你不用再来找我们了，但是你放心吧，十一月我们还是会过去吃饭的，到时候再见。」
我无视於妈妈悲伤的眼神，趁着十秒不到的绿色灯号，匆匆穿越了斑马线，转身时离去前我瞥见吕晟恩急忙追上我的身影，他拉住我的手，喘吁吁道：「赵玟君，你等一下！」
「你都看到了？」
「嗯，都看到了。」他点点头。
「你说，我妈是不是不爱我们了？」踩着沉重的步伐，我和吕晟恩沿着红砖道行走，「自从她亲口向我承诺後，我每天都在期待她能回来。现在她反悔了，也说不出任何理由，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有心弥补我们，当初根本不会离开，也不会过了这麽久，仍只维持着一年见一次面的关系。」我近乎自问自答地呢喃着。
「你再仔细想想，有可能她不是故意的呢？」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似乎也抚平了我的情绪，「当妈妈的，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所以她才会答应那位叔叔的条件，不是吗？只是时间久了，你妈妈对新家庭有了感情，即使再放不下你们，也不能不顾後果，抛下现在的一切，回到你们身边。」
「这些可能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我顿了顿，才说出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只是怕她早已经不爱我们了。」
「如果她不爱你们两个，就不会回来找你们。」
「你怎麽能肯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还没来得及思考吕晟恩的话，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我，我睁大双眼，一时忘记抗拒他的拥抱，整个人也被圈在怀里，近得连心跳声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