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学校的福利社为起点的话,爬上右边的缓坡,便可望见一栋砖红色的教学大楼。
延着大楼的的楼梯爬上去,假使你是个善於观察的人,你可以发现在三楼的转角,有两株就算是在夏天,却艳红的惊人的圣诞红。
我的十六岁中有太多简单且平凡的时刻,却过分美好而深刻。它们要沉睡在时间缓缓深邃的流里,被冲刷成记忆里最明亮而隐晦不可言说的温柔地带,就像十六岁时那些尚未表露的情感,那些错肩而过的陌生与冰凉,就像你笑弯了的眼睛和他飞舞着的眉毛。
就像,十六岁的我和你们的距离。
三楼楼梯左边数来第三间教室。
如果可以,希望我们不要分离。
如果可以,请提醒我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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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开学换了新座位。
印象中我正忙着把我的各种物品搬到新座位,但不知为何我却搬着搬着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我点头道歉。
对方很高,不是我在唬人,我平视,只能望见他制服胸前的学号。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朝我袭来,我深切地体会到矮子的悲哀,我缓缓地抬头,像电影分节一般的缓慢。
对方搬着高高的一叠书,厚厚的内页和书皮遮掩住了他的鼻子与嘴,只露出一双眼睛,很清澈的眼睛。
「没关系。」他笑着,就算书挡住了他嘴角的弧度,我也知道他笑着,他眼睛弯了起来,闪闪烁烁。
然後他把我的书包捡起来,挂在我的课桌上。
「咦?」我愣了一下,「喔、呃……谢谢。」
我以为我们不熟。
「不客气。」他还在笑,然後坐到了我前方的位置。
在他坐下之前,我瞥见他的桌上有个鲜漾奶绿的铝铂包。那包装绿油油的,很像他这人的感觉,惬意而和暖,温柔而明亮,还有着淡淡的,阳光洒落的芬芳。
但如果远远地看,他应该会是一个让人感觉冷淡的人。
我正思忖着,结果身後就有人戳了我一下。
是另一个男孩子。
「你的外套。」他说,还拿着我的外套。
「嗯?」
「掉了。」他指指地上。
「喔。」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笨,我接过外套,「谢谢。」
他眯起眼打量我,他的眼睛本来就很深邃,眯起来的时候更是只剩下黑亮的眼珠。他也很高,被他盯着我有种天地茫茫,我是沧海一粟的感觉,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悲。
「又坐你後面了。」他突然笑得很开心,眼睛成了一条深深的线,挑起了个开朗的弧度。
「喔,对啊。」我也笑着。
「上学期我们好像根本没说什麽话对吧?」他偏着头,语气不知怎麽有点责备,微卷的浏海斜了一边。
这个时候有点尴尬,我努力回想了为什麽我们上学期都坐前後却没有说话的原因。
「我想是因为我第一次看到你觉得你很像黑道的关系?」我皱眉,仰头望着他。
「黑道?」他像在隐忍笑意,表情像是爆笑的临界点,「为什麽?」
「我怎麽知道,感觉吧。」我耸耸肩,旋即又像想到什麽般不怀好意地笑着,「啊!应该是因为你挺黑的关系喔!」
这次他真的忍不住了,很开怀得地笑了出来,「这是什麽理由啊!你们都欺负长得黑的人的喔?」
「没啊。」我很无奈。
「那现在呢?」他揉揉眼睛,有种猫的慵懒,用那种暧暧内含光的眼神看着我。
我疑惑,「什麽现在?」
「现在觉得我麽样?」他的语气有我听得出的期待。
我不忍心告诉他其实我还是觉得他很黑,所以我就含糊地说:「喔……就感觉还满好聊的?」
「嗯⋯⋯那很好啊。」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麦香奶茶,斜靠着桌子啜饮了起来,「知道麽?我上学期觉得你超吵的。」
「什麽?!」我很惊讶,「很吵?我?」
「对啊真是有够吵。」他笑了起来,看起来不怀好意,看起来超坏心,「所以每次你在吵,我都觉得很生气,你明明那麽吵却都不来吵我。」
「……。」
我是觉得很震惊的,毕竟他讲这话简直太无耻了,真是……自以为很会撩妹。
说实在的,我没有很想跟他太接近,他有点轻浮——再描述物地具体些,就是有点小油腻,我不想淌浑水。
所以我就转身给他看背影了,我不吵你但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背影。
我还听得到他在後面吃吃地笑,每一声都笑得那麽得意,好像得逞了什麽一样,好像是故意笑给我听的一样。
我忘记了我是什麽时候跟他们变熟的,这毕竟不算是个令人惊艳的开始。
但我现在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很愉快,彷佛我们一直都认识,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我发现坐在我前方的那个很喜欢喝鲜漾奶绿,而坐在我後方那个很喜欢喝麦香奶茶,偏偏他们怎麽喝都还是那麽瘦,真是气死我了。
鲜漾奶绿比麦香奶茶高一点,麦香奶茶比鲜漾奶绿黑一点,鲜漾奶绿有耐人寻味的眼睛,麦香奶茶有肆意舒展的眉毛。
如果说鲜漾奶绿是记忆里无所不在的阳光和风,麦香奶茶就是回忆中不可或缺的剧烈芬芳。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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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真的有更改的,虽然我估计你们是看不出来哈哈。
【请鼓励我,我是一个需要鼓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