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XX
云……与雾……谁──才是我的……凭依?
目标00
那场车祸,她失去了右眼和内脏。
刺鼻的消毒水味、刺眼的病房灯光、刺耳的仪器声音。
全身的伤也如针般刺着自己。
既麻,又痛。
起伏微弱的曲线将趋於水平,就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掀起一波波的涟漪,慢慢消散平静。
外头,是她的父母因她而争执的吵闹声。
没有人需要她。
父母不在乎她。
世界不在意她。
她闭上了眼。
黑暗笼罩了自己。
随後────
光明。
白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绿地的大树旁,坐起身,她不安地环视周遭,心中衍生一串串的疑惑。踏上草地,她左手靠在自己的胸口,眼神迷茫。
这里……是什麽地方?
「哼呵呵……」一道男子的轻笑声从看不清的前方传来,「没想到散个步居然能遇到意外的客人。」
她望向那名男子的身影。
「你……是……谁?」她问。此时的男子,也清楚的映入她的眼中。
纯白的衬衣、蓝紫的头发、还有一双……左蓝右红的异色瞳。
「我是──」男子笑着看着她,回答:「需要你的人。」
她瞪大眼。
需要她……的人?
有人……需要她?
「凪──」
男子呼唤她。
她找寻着只留下声音的男子,在原地不断地找寻。
「凪──」
「凪──」
「凪──」
男子的声音似雾,萦绕着她,却难以捉摸。
「凪──」
「凪──」
「──我在这里。」
声音没了转动,又回到了她的面前。
男子,也同样回到了她的面前。
「凪──」
男子再次呼唤她。
然後,带着恳求的声音,朝她伸出了白皙的手。
「你愿意,跟随我吗?」
世界──在这一刻停止了。
她望向男子,这次,她在男子的红色右眼里,清楚的看见了一个数字──「六」
她缓缓把靠在胸口的手,放在男子伸出的手中。
男子微笑,牵起。
下秒,世界启动了。
她的命运,也因男子,大大改变。
目标01
废墟里的大楼。
凪──不,应该说库洛姆──此时正站在碎石破瓦的楼层,望着分不清前後左右的方向。
骸大人──
她在心底呼唤着。
呼唤着那位需要她的男子。
骸大人──
你在哪里──
骸大人──
骸──大人────
骸消失了。
在米尔菲欧雷家族的主要基地里,骸被其家族首领──白兰识破身分。全力奋战的结果,传来骸的消息是──
生死不明。
复仇者监狱的死亡名单上没有骸的名字。
骸的存在却彷佛人间蒸发般──
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其实在草壁哲矢查到骸的名字并不在复仇者监狱的死亡名单前,众人一度不相信那个曾让他们吃力对决的男人死在敌人的首领手中。但库洛姆再次失去幻觉内脏的当下,不愿相信的想法也瞬间如同她凹陷的肚皮,跌落震惊的深渊。
──骸是真的死了吧。
当下,大家如此想着。
只除了那位有双灰蓝色凤眼的男人──
「库洛姆!库洛姆!」焦急的声音,从一位长相稚气的男子口中发出。
库洛姆睁开视线模糊的深紫色眼睛,看着出声的男子,「老大……」
她虚弱的喘着气,全身的器官就像停止了运作,彭哥列家族基地里优良的医疗设备,也对此束手无策。
骸与她,
她与骸,
可谓一体两人。
骸需要她的身体,
而她需要骸的幻觉内脏。
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宛如被利爪撕裂般,疼痛的难以呼吸。
幻觉的内脏,随着骸遭受的攻击,好似被扭转成结。
愈来愈紧……愈来愈挤……
骸大人────!
「啪」。
破裂的幻觉内脏,和碎裂的银色三叉戟飞散消逝。
「扑通」!
心脏猛然一跳,像从高空率落至地。
她彷佛回到了那年的场景。
一模一样。
「库洛姆!」
「喂!库洛姆!」
「库洛姆!库洛姆!咦!云、云雀学长?!」
「让开。」
「云雀学长!」
一阵的吵杂,还有一个迫使她对望的名字。
她艰难地转过头。
灰蓝色的凤眼正死死盯着她。
是骸大人说过的那个人……
她开口欲说话,才发觉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朝她伸出手,看似粗鲁实则温柔的托起她的後脑勺。
「你……可不能死喔。」
他如此说。用他那如冰薄的双唇,如此说。
然後他赶走了在她房里的老大他们。
然後牵起她那只带着彭哥列戒指的手,指引着她。
「你、可不能死喔。」
他重复说。
靛色的火焰,随他的话语点燃於戒指之上。
她凭自己的力量,让自己保住了性命。
最後,
他离开了。
他的话语和瞳眸,却深深地惦记在她的心底──
无可取代。
目标02
对库洛姆来说,骸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憧憬深爱的人。
并非是爱慕,而是更简单的,如同部下保护首领的爱戴。
──就像老大身边的守护者。
对库洛姆来说,那个常和骸大人打斗的人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她与他的交集,短暂且鲜少。见面的原因,多半是骸凭藉她的身体现身,一段时间骸的幻觉消失後,带着不甘和意犹未尽的矛盾神情注视她,没多久便甩头离去。
总是这样。
因为骸大人出现而出现,因为骸大人离开而离开。
她就像搭起两人交接的桥梁。
但她不抱怨。
有人需要她──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浮云究竟为什麽会和雾有所交集呢?
有云的时候不一定有雾,有雾的时候同样不一定有云。
只是云雾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展现了不一样的世界。
骸大人并不常说自己和那个人的事。
她知道的,仅仅唯一一件──那就是骸大人对那个人有着很大的兴趣。
──那种带着期待和期望的兴趣。
「云雀恭弥,有他在,乏味的日子总是增添了几分乐趣。」
骸大人轻笑,他的声音中,参杂些许的愉悦。
「哼,下次一定要咬杀你。」
那个人浅笑,他的声音中,参杂些许与骸大人相同的愉悦,以及淡淡的嗜血。
武器磨擦的声响。
疾风碰撞的声响。
渗透进她的身心。
或许很多人都没发觉吧?亦或说是不敢发觉。
其实──骸大人与那个人──他们两个人──很像很像……
享受战斗的刺激。
享受较劲的快感。
享受濒死的极限。
攻击、防御、闪避、反击。
用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用身体反射性的动作、用经验记忆下的思考,去打败自己认定的对手、自己认定的强者、还有玩弄自己於掌心的碍眼之人。
要说永不厌烦和生物打斗的人,应该非他们莫属吧。
不厌烦、不疲倦、不嫌少、不管谁。
就算是非生物的机械或灵体──
来者不拒。
目标03
D•斯佩德的来临,是骸与云雀头次破例的合作。
当时的骸正处於将被释放的倒数,也因为这个节骨眼,他想起那个曾在精神世界与他相遇的女孩──
那个跟随他的女孩。
「库洛姆,库洛姆。」他突然地呼唤她的名字。
「库洛姆……库洛姆──」
没有回应。
他的声音,像是被一道厚实的墙隔阂,传不进她的心中。
「库洛姆──库洛姆──」
「库洛姆──库洛姆──」
「库洛姆────」
依旧没有回应。
骸的心里彷佛有块石头沉甸甸地压着。
库洛姆的存在被人刻意隐藏了起来。
已比他高许多的幻术,将库洛姆的存在隐藏了起来。
──甚是封锁了她的内心。
是谁──
他握紧拳头。水中的锁链喀喀作响。
距离他出狱,还有六天的时间。
库洛姆──库洛姆───
骸在心底呼喊着。
并盛中学,顶楼上。
一只黄色毛茸茸的金丝雀,飞翔在一名躺在地上的男子周围,雀跃地用如小孩般纯真的声音歌唱着。
「绿意盎然的~并圣中学~校园不大不小~真是刚刚好~」
音落,它降在男子头顶附近,轻快地叫了叫。
「云雀!云雀!」
「云雀!云雀!」
男子,缓缓睁开了他那双灰蓝色的凤眼,然後坐起身。
「喝……」他摀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金丝雀振翅而飞,再次叫了叫。
「云雀!云雀!」
「云雀!云雀!」
男子伸出白皙的食指,金丝雀乖巧的停驻在上,整理自己乱糟糟的羽毛。
「哼……」
柔美的唇角,勾勒出一幅令人心悸动的画作。
云雀漾出温柔的眼神,浅笑着……
「锵」。
清脆的铝棒击球声。
人群闹哄哄的吵杂。
嘘声。喝彩。尖叫。
完完全全──就是草食动物会有的行为──而且还是群体的。
云雀两手交叠放在下巴,趴在铁栏杆的俯瞰脚下如圆点的并盛学生。这已成他打发无聊时间的例行公事之一。
──虽说是例行公事之一,但还是很无聊。
巡逻校园、维持校园和平、咬杀群聚的草食动物、咬杀搞乱秩序的草食动物、处理文件、处理校外的纷争、睡觉……等等,日复一日同样的事情,可说是枯燥乏味至极。纵然有很多他足够咬杀的草食动物每天等着他,他依旧觉得不满足。
如果有小婴儿或那个时强时弱的草食动物可以每天陪他打一架当作例行公事的话……
云雀灰蓝色的凤眼一闪精光,露出兴奋的神情。
朝楼梯口的方向走去,他想到小婴儿欠他的人情似乎还没还,嗯……就用这个让他还人情好了。他盘算着,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准备边巡逻边找寻小婴儿的行踪。
「咦!库洛姆不见了?」
「嗯,是啊。今天我和小春原本想约库洛姆一起去吃蛋糕的……却怎麽找都找不到人……」
「这麽说来,我最近在黑曜附近晨跑的时候,好像都没看见库洛姆呢!」
「什麽?!这麽严重的事你怎麽都没告诉第十代首领啊!棒球笨蛋!」
「山本同学,你记得是什麽时候开始没见到库洛姆的吗?」
「嗯……我记得是五天前吧!」
一连串一听就是熟悉的草食动物间的对话传进云雀的耳里,他忽然停下脚步,挑起眉头,带着一分好奇九分咬杀的心境,再次迈步朝他们走去。
「哇喔。」一、二、三、四……群聚!云雀的大脑闪过此一词,瞬间从袖口拿出自己的拐子,「你们在这里……做什麽?」他问,望着备战状态的两人──身後的草食动物。
「云、云雀学长!」长相一脸稚气的泽田纲吉惊慌失措的胡乱挥着双手,解释:「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就、就、就是那个……」
耐心磨损完毕,废话不多说,咬杀!
就在泽田纲吉将成拐子下的亡魂之际,一个拉长的身影自云雀的背後缓缓接近,他停住挥舞拐子的动作,感受身影散发的气息。
他浅笑,转身面向拉长的身影,「哟,小婴儿。我正好有事找你呢。」他对着身穿黑色西装、头戴黑色绅士帽的里包恩聊天般地说。
「是吗?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里包恩像仓鼠模样的弯唇微笑。
「里包恩!库洛姆、库洛姆她!」
「嗯,我知道。刚才我已经听说了,库洛姆她不见了。」里包恩处变不惊的应道,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雀一眼,「选在这种时间抓走库洛姆,敌人很明显是要找骸的。」
「找、找骸?等等,里包恩,你是说……库洛姆是被人抓走的?」
「你们知道骸快要从复仇者监狱出狱了吗?」撇下泽田纲吉的问题,里包恩丢下这句震惊在场所有人的话──而最讶异的,莫过於是与骸为宿敌的云雀了。
他要出狱了,那她呢?她要怎麽办──?!
云雀对自己首先想到的问题忡愣了一下,随即他闭上双眼,试图忘掉刚才的荒谬想法。
「六道骸那家伙要出狱了?里包恩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
「嗯。距离骸出狱的日子,还有六天的时间。」
「六天……六天之後……骸他就会出狱……那库洛姆呢?骸他出狱後,库洛姆该怎麽办?她一直都靠着骸他的幻术活下来的啊!现在她被抓走了……」
「所以,这时候,阿纲──你要怎麽做?」里包恩跳上背着球棒的山本武肩头盘腿而坐,「你是首领吧?现在有家族成员陷入危险,身为首领的你──要怎麽做?」
泽田纲吉握紧拳头,褐色的瞳仁透出一道强大决心的眸光,「这还用说吗……」他盯着里包恩,回答:「当然是要在骸出狱之前,救出库洛姆了!」
里包恩凝望泽田纲吉,压低帽檐,微笑。
「说的好啊!第十代首领!」
「哈哈!又要玩黑手党游戏吗?我也要参一脚。」
「狱寺同学……山本同学……」泽田纲吉感动地看着在他面前的两人,然後看向默默在一旁的云雀,「云雀学长,你要不要……」
「我不要。」云雀睨了泽田纲吉一眼,直接腰斩泽田纲吉未说完的话。
他是不受束缚,孤傲的一朵浮云,不需要为谁而限制自己的行动,也不会因谁而改变自己的行为。
──即使是在脑海一闪而逝的她也一样。
他只为自己所在意、所感兴趣的人事物,做出属於自己方式的行动及行为,战斗也是、保护也是,他不必在意群聚动物制定的「规则」或所谓的「基本」,它们和他──沾不上任何一点关系。
他的「法则」和「基本」──只有孤独、高傲的──活在自己的世界。
直到终结。
「既然如此,那就来看看吧。」里包恩忽地冒出一句彷佛在回应云雀的话,「在你的心里,真的是这麽想吗?」
云雀眯了眯眼,盯着仍在微笑的里包恩。
「咻」。
「你是什麽意思?小婴儿?」云雀回问从山本武的肩上跳下来的里包恩,心中涌起一股像被发现什麽秘密的烦躁感。还握在手中的拐子捏紧了一些。
里包恩再次压低帽檐,走过云雀身旁。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目标04
人类总是到失去某一人事物才明白他的重要和美好。
因为在还未失去的时候,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习惯他的存在、看惯他的存在,甚至有些厌腻他的存在,直到他不在身边──没了习惯的存在、没了看惯的存在,甚至没了厌腻的存在──那一瞬间,才会知道他存在意义的影响,早已是根深蒂固,如同拔不掉的草;如同敲在墙的钉子留下的洞,深沉的留在心底的最底方,无法取代、无法抢夺,却会悄悄溜开……
此时的骸,便有这种类似的心境。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这是他吗?他会有这种脆弱的心境是为谁?为什麽?为何物?
他反问,在心底不停反问不停嗤笑不停反驳。
『骸大人────』
『骸大人…………』
『骸……大人…………』
但是,不管反问多少次、不管嗤笑多少次、不管反驳多少次,那个追随他的女孩声音永远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再怎麽想逃避,再怎麽不承认,骸自己也心知肚明──
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对她的情感变了味?
当下她把手交给自己的时候?
自己用她的身体现身的时候?
还是,
自己不经意会去注意她的时候?
「库洛姆……库洛姆──」
他不能失去她──就算他出狱了──他也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不想失去的话,就到这里来找我吧──」
一个充满诱惑的男声突然说。
「找我──D•斯佩德──」
残留的余音在骸的脑中缭绕,而後像被剪刀陡然剪断般失了声。
「D•斯佩德……?是吗?」骸重复男声说出的名字,压抑杀气的轻笑。
「敢动我的人……还向我报上名字……」
骸缓缓睁开他那双异色瞳的眼眸,压抑的杀气也在睁开的同时射散。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
「混帐黑手党──!」
一座彭哥列所属的小岛,一栋残存悠久历史的建筑物内。
一名身穿黑色西装与蓝色大衣,还有一头暗蓝色凤梨型短发,外貌相似六道骸的男子迈着毫无声响的步伐正优雅行走着,嘴角始终勾挂看不透意象的轻笑。
两分钟後,他走到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转开门把,入内。
房内,是简单精致的摆设饰物,如床、橱柜、电灯、盆栽等等一般房间有的配备。除外还有──
一位女孩。
一位双眼无神、内心被控制的女孩。
她的深紫色眼眸像被糟糕的画家混上其他污浊的颜色,黯淡而无光;白皙的脸因为虚弱的身体更显苍白,她跪坐在铺着毛毯的地板上,宛若一只遭遗忘的人偶,一动也不动。
男子慢慢走向女孩,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的平视着,而後温柔的牵起她的下巴。
「就要属於我的了──六道骸──」他用拇指来回抚触着女孩润嫩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的在她的脸颊上一吻,「你──」
「库洛姆──」
「全部──将属於我────」
深黑。
漆黑。
暗黑。
就像深处在几千公尺下的海底,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五官失去了原本的功能,看不见、听不清、闻不到、嚐不出、说不了,连肢体也失去了牵动的反应,头颅、双手、双脚毫无知觉,神经系统失常,如同电脑当机,传达不出任何信息。
库洛姆有一个预感。
一个快要死去的预感。
她知道她怎麽了。
她知道。
她都知道。
但她却无法阻止那个抓住她的人。
不论她有怎样反抗的想法,她仍然只能深处在不见底的海水中,沉沦溺毙。
骸大人……
骸大人……
骸大人────
「哎呀,你哭了。」
一道怜悯的男声传进她明明失聪的耳中。
然後一抹不轻不重的力道擦过她眼下的脸颊。
她看见了微小的光芒。
她闻到了陌生的味道。
她动了动她的手和脚。
「嗯……看在你乖巧惹人怜爱的份上……就暂时解除对你的控制、吧。」
话音一落,库洛姆混浊的深紫色眼眸也在一声弹指之下,瞬间转质清澈。
她彷佛从那片汪洋脱离般,身体忽然在没有水阻力的当下,不及察觉重力压至全身,或说不及适应自己原本的重力,她瞪大眼眸,侧倒在地。
但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一只右手扶住她瘦小的肩膀,止住了她因地心引力而将倒地的身体。沿着右手的方向望去,库洛姆正要向右手的主人道谢的同时──
她再次瞪大眼眸。
几乎是零点几秒的刹那──她的恐惧凝结──身体、脸庞、头发、声音、动作──
恐惧像冰霜凝结包覆了自己。
然後──
宛如动物与动物会产生警觉性的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库洛姆的身体在脑还未有指令的情况反射性移开了和那人的距离,即便如此也移不开库洛姆对他的恐惧。
「怎麽啦,我的库洛姆?」轻佻的语调、轻笑的嘴角,男子戏谑地盯着库洛姆,欲试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要过来!」库洛姆失控的大叫。
这个人──她知道──
是那个人──
那个抓住她的人──
他──她没记错的话──他是彭哥列一世的雾之守护者──
D•斯佩德。
「好、好,我不过去。」D无奈地举起表示投降的手势,嘴角勾出的轻笑依旧不减,「我不过去,那就──」
「──你过来吧。」
目标05
如果说。
如果说,我不是因为利用而去救你──
如果说,我不是因为利己而去救你──
你相信吗?
如果说。
如果说,我是因为必要而去救你──
如果说,我是因为需要而去救你──
你相信吗?
如果、如果、如果──
一切的如果,都是因为不想失去你──
你──相信吗──?
当你的身影映入我眼瞳的瞬间,我早该发现了──
我的眸中,已经深深烙印你的存在……
没有雾,云只是单纯的云。
没有云,雾只是单调的雾。
没有你,我也只是单独的我。
没有我,你也只是单一的你。
没有交集──
就没有不一样的世界───
天空。
布满晚霞的痕迹。
像随心情任意泼洒水彩而晕开的橘红光影,并盛町静静吸上一层晚霞特有的颜色。如拓印在之中的人群偶尔抬头,会心的将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
然而在并盛中学,此时的景象却让人无观望,心中的担忧更是随着日落,更甚沉重。
时间正值下午五点整。
为首的泽田纲吉与三名穿着校服的男子凝重地看着戴着黑色绅士帽的里包恩,後者瞥了一眼站在最边缘表明不前来的凤眼男子,随即看向泽田纲吉。
「抓走库洛姆的,是彭哥列一世的雾之守护者──D•斯佩德。」里包恩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为之惊愕。
「D……D•斯佩德?」闻言,泽田纲吉左身旁的狱寺隼人猛地站了起来,「里包恩先生!这怎麽可能呢!D不可能还活──」
「对,没错,他应该是不可能还活着才对,但,事实就是如此。」里包恩冷静地回道,看不出神情的眼眸在说到谈论之人时却倍感杀气。
「D……D究竟为什麽要找骸呢?」泽田纲吉烦恼的抱住自己的头。他想不透,D抓走库洛姆是为了找骸……那为何要隐藏库洛姆的存在?骸可以以库洛姆的身躯让自己出现,D应该知道这件事,不然他不会抓走库洛姆,可他抓走库洛姆,又不让骸以库洛姆的身躯现身,到底是──
突然地,一丝诡谲难受的气息自泽田纲吉全身的毛细孔窜至大脑神经,就像晕车那般的恶心昏眩,也彷佛身在腐烂恶臭的屍块中渐被湮没。
──但是这样的感觉,是无比的熟悉──只有拥有超直感的自己,才能感受到的──
骸的踪迹。
「来了……」泽田纲吉摀着头,褐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教室们口。
随後发现异样气氛的,则是带着绅士帽的里包恩与站在最边缘的凤眼男子。
「哼呵呵……」
「哼呵呵呵……」
声音先传了过来,再来是一缕一缕靛色的幻雾。
「吱呀」。
门被人缓缓打开。
「你连那个混帐黑手党为什麽要找我都不知道吗?泽田纲吉。」
「你──是──」
「嗯……你也还健在啊,云雀恭弥。」一名有着与骸同发色的并盛学生坏笑的扫了站在最边缘的凤眼男子一眼。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左手开始有幻雾聚集,变成一把银色三叉戟,原本包在右眼的纱布也掉了下来,鲜红色有着数字「六」的瞳眸显现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众人面前。
「骸……你是骸吧。」明明是个疑问,泽田纲吉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六道骸?!这个家伙、是六道骸?!」
「阿纲,你说的是真的吗?」
「……」
泽田纲吉大力地点头,「没错……我确定……这个人是骸,虽然不是本人,但我知道就是他。」
「哼呵呵……」以并盛学生的身躯现身的骸笑了笑,「你果然是很值得让我夺取你身体的人,泽田纲吉。」
「呃!你、你、你还再想这种事啊!」泽田纲吉紧张又无言地看着骸,下秒却像放下重担一样的吁出一口气,「但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放心的语气、关心的眼神、安心的笑颜,泽田纲吉的举动让骸一愣,接着泽田纲吉的身影缓缓改变,交叠成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女孩的身影──
「哼……」骸快速的撇头,走到另一边墙侧身倚靠。
「骸你知道库洛姆的位置吗?」
突然,里包恩微笑地问,毫不在意被问者当下的心情。
骸再次一愣,露出危险的轻笑斜睨向里包恩。直接捣入问题中心,使得骸还未理好的情绪又掀起一连的波澜,他彷佛觉得自己刻意用雾建筑的防护在阿尔柯巴雷诺面前全然无用武之地。
「哼呵呵……你说呢?阿尔柯巴雷诺。」骸回问。
「D想用库洛姆取得你的身体,所以他一定会告诉你他的位置吧。」里包恩自信满满的说,「不然你来这个你最讨厌的黑手党的地方,有什麽事呢?」
「……」
「D……要骸的身体?」泽田纲吉看了看里包恩,又看了看骸,「里包恩……」
「哼呵呵呵……看来你很早就猜到了对吧,阿尔柯巴雷诺。」骸闭上眼再睁开,打断泽田纲吉的声音,「不过我来不是要告诉你们库洛姆的位置的。」
站在最边缘的凤眼男子,眸光顿时有了焦距,本无动静的身体,也离开了墙面。
「──我来,是要──」
「锵」!
後半段的话因金属武器的交锋声隐没在未说出口的腹中。
「云雀学长!骸!」
「喀喀喀喀」。
拐子和三叉戟硬碰硬的压制声。
「你想说什麽。」云雀杀气腾腾的狠瞪骸,另一只拐子同时往骸的脑侧挥去。
「跟你有关系吗?云雀恭弥。」骸轻松闪避,三叉戟卡住拐子再往後一弹,开出了一段攻击防御皆有利的距离,「而且……」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锵」!
云雀再次不等骸说完,便挥舞拐子。
「你敢说你能凭自己救回『她』吗?」
──「她」?
骸第一次在和云雀交手的其间思考以外的事情,这也让他恍然发觉些微的不对劲。
杀气──云雀恭弥的杀气──没有杀意──
甚至可说是称不上杀气。
以往在跟云雀恭弥交手的时候,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绝非常人的杀气,天生,再加上後天而来的杀气,很类似他──但他与云雀恭弥对打总带着三分杀意七分玩味的心境,因为他是「感兴趣」,不是「想杀他」──云雀恭弥则属後者多於前者,杀意每每不减反增,兴趣更不用说了──
然而现在他的杀气却是空有其表。
没有杀意的杀气。
没有「想杀」的杀气。
连一丝纯粹的杀意──都没有。
他──此时此刻──没有「想杀他」的心思。
「锵」!
拐子又一次和三叉戟碰击。
──不仅没有,他也没有使出全力。
为什麽──?
而「她」──「她」──难道说是──
那瞬间,骸领悟到的那瞬间,他彷佛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原因、不对称的目的、不一样的心境……
哼呵呵……是吗?
云雀恭弥,你也和我有同样的情感?对「她」──同样的情感?
「你、露出破绽了。」云雀低下身,由下往上,由右往左,加速惯性的提起拐子,准确地往骸的侧脸狠戾击去。
骸轻笑,了然於胸,虽然他在发觉到的瞬间有着「怎麽可能」的惊讶,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原来呀,云雀恭弥。
「你对库洛姆……有异样的情意了……是吧。」
云雀眯起灰蓝色凤眼。
恼羞、不悦、尴尬。
一次又一次的烦躁。
他在对手破绽的空隙间第一次停下挥舞的拐子。
「吵死了。」
很烦躁很烦躁的情绪在云雀的心底蔓延。
下意识地,他扫向小婴儿的身影,想到了一小时前他们的对话……
『云雀,你喜欢上库洛姆了对吧。』
里包恩一登上学校的顶楼,便马上说出听起来信誓旦旦的话语。
云雀迅速眯起凤眼,瞪着背影面对他的里包恩,沉默哑然。
──而这对云雀来说,也是种不愿承认的,默认的事实。
──他没办法违心开口否认。
『哼……』最後,他也只能浅笑冷哼。
『云雀,一起去救库洛姆吧。』里包恩说。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竟像大人才有的身长,延伸至了云雀的脚边。
云雀死死地盯着里包恩,一贯不受人摆布的语气,『我不要。』
『骸会去救库洛姆喔。』里包恩牛头不对马嘴,『你再不直视自己内心的那股情感,後悔也莫及了喔。』
後悔……
保护好她……像保护好自己的学校……如果没这麽做……
後悔吗?
原本低头盯着里包恩的云雀抬头仰望了天空。他对她的情感真如小婴儿所讲的──喜欢她吗?是的话,那麽自己在挣扎什麽?不是的话,那麽自己为什麽会如此烦躁?
他──喜欢她──是这样子吗?
扪心自问,探求答案。
小婴儿刚才说,那家伙直视了他对她的情感……什麽情感?跟他一样的情感……吗?还是更深层的……他无法介入的──仅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情感……
心脏紧缩了一下。
痛,难以言喻、难以抒发的痛。
无形的刀刃切割成的痛,一块一块砸在云雀的心头。
他皱起了眉。
『喜欢她的话,为什麽不承认呢。』里包恩的话语让云雀再次低头,『直视你对她──对库洛姆的情感吧,云雀。』
『……』
这一刻里,云雀直视小婴儿的灰蓝色凤眼中,悄悄多了惊艳……
空气短暂的停止流动。
窒息般的氛围,但没有持续很久。
云雀冷冷地瞪向骸,勾唇的同时,空气也如同上了发条的时钟,流动。
「──那又怎样?」
云雀浅笑。
那又怎样?
是呀。
那又怎样呢?
他还是承认了──原本不愿承认的,默认的事实──
「哦?」骸挑起眉。他没想到,云雀恭弥会如此坦白承认。
他凭经验望向可能改变云雀恭弥另面思考的人物,不出他所料,那人早已知道自己会想到他,还装作不关己事的从容坏笑。
哼呵呵……果然是你啊,阿尔柯巴雷诺。
骸也回以轻笑。无所谓,能见到自己感兴趣的人不曾展露出的一面,算非常值得了。
不过──
「虽然说听到你公然坦承一件让我觉得不会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事,但我还没忘记我来这里的目的。」
「锵」!
骸的三叉戟倏地打向云雀的拐子。
「能不能凭我自己救回她,不是由你认定的──云雀恭弥。」
「锵锵」!「锵锵」!
「云雀学长!骸!」
「搞什麽!这麽紧急的时刻,他们竟然还打啊!」
「锵锵」!「锵锵」!
「别打了!云雀学长!骸!」泽田纲吉喝止着,眼看场面即将要失控了,正当泽田纲吉准备服下死气丸来制止他俩之时──
「呵呵呵……呵呵呵……」
一道在众人脑海回荡的男声戏谑的冷笑着,而那音调,让人不禁悚然一颤。
「原本想说要来看看未来第十代的彭哥列究竟如何,想不到竟然在起内哄啊。」尾音拉长的男声随着声音的没落升起了和刚才骸现身时相同而无异的幻雾,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及蓝色大衣的男子拥着一个女孩出现了──
「真难以想像,在第十代彭哥列的统领下,你们这群年轻的彭哥列小鬼会把彭哥列搞成何种惨不人赌的模样。」讥讽的男子漠视的斜望,「你说是吧……我可爱的库洛姆。」
「是……D……大人……」女孩无神的双眼迎向男子,声音也如那双无神的眼般毫无生气。
「库洛姆!」
「……」
「……」
泽田纲吉欲向前走近,却彷佛被阻挠似的无法向前,相反的,另外两人则是已冲至男子跟前,手上的武器带着杀气不带留情地挥去──
「真是厚重的见面礼啊。」男子悠哉地笑了笑,右手在毫秒之差变出拐杖的迎接两人的攻击,「不过……就凭这一点攻击……还是太嫩了。」
「碰」!「喀」!
男子一手拥着库洛姆,一手拿着自身的武器,依旧冷笑。
「幻觉……?」泽田纲吉停下动作的瞪大褐色眼眸。
「……」
「……」
「呵呵呵……没错,年轻的彭哥列第十代首领。」男子来回踱步,在原处停了下来,「虽然说看你们的反应应该知道我是谁了,但我还是完整介绍自己一次吧。」
「我是一世的雾之守护者──D•斯佩德。」
「答答」……
「哼呵呵呵……」突然,在D身後的骸轻笑,握紧手上的三叉戟,「其实你可以不必特地自己过来的,D•斯佩德,你提前来,也不会改变你会变我轮回的命运。」
「呵呵呵……是吗?要说的话,我能在死之前见到一场我主演的好戏也不错。」D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出前一分钟发生的事。
血。
涔涔的血,自骸的额头流下,沿着脸颊滑至下巴处,再自尖端滴落地板。而这,不是D,而是云雀的攻击所致。
「你让开,」紧接骸不到几秒,云雀也拖着被血浸染左肩的身体,握紧右手拐子的站在骸的侧旁,「这个人,是我的猎物。」说着,瞥了骸一眼,「不让的话,我顺便连你一起咬杀。」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云雀恭弥。」骸也瞥了云雀一眼,「真不巧,我现在就想杀了这个混帐黑手党。」音一落,骸的红色右眼周围冒出了修罗的火焰,眼中的数字同时转成了「四」。
「呵呵呵……你们还想来吗?」D用无药可救的表情冷笑一声,随即正起面色,「但我现在没闲情逸致陪你们玩,把这份杀意留到来我这的时候再说吧,六道骸──还有──」
D眯起了眼眸,仔细地打量着云雀。
跟阿诺德还真像啊……他默默低喃出想法。
哼了一声,D拥着库洛姆,开始由脚风化消散,「下次见面,就不像这次一样了这次突然的来访,只是随意看一下我未来的容器──六道骸,我很期待得到你的──以及库洛姆的身体──那天的到来。」
「你不会如愿的,D•斯佩德。」骸压抑怒火的轻笑,「我会在你取得所谓的容器以前,送你到地狱的尽头,而且是地狱最深的尽头。」
「我拭目以待。」
「哗」……
语毕,风化的幻雾也消散无踪。
云雀与骸看着幻雾消散的位置,然後同时甩头。
下次见面──当然不会像这次一样了──
两人摸向彼此因D而造成的伤口。
下次见面,将会连同这次的份,一并加倍奉还──
D•斯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