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上乱晃,恼羞成怒的泪水几次淹没我的视线,都在落下之前被我狠狠抹去,我的脑袋快速转动,怎麽样可以弄到一笔可观的学费,去打工?不,那太慢了。去偷?绝对不好,我没有这种对象。去抢?嗯,这比较符合我的个性,但我哪知道谁的皮夹里会揣着二十万?
如果现在是二○一六年就好了,至少我会有自己的银行帐户。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坐在便利商店的座位区,隔着玻璃开始认真打量经过的路人培养判断他们口袋深浅的眼光,天色由白转暗,一辆连我都能轻易辨别的高档车停在商店门口。
嗯,要抢就得抢这种的,但是这种人通常不会带现金在身上,抢信用卡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想得出神,玻璃传来叩叩声,我抬起眼看见万礼时,结结实实打了个打冷颤。
他对上我,笑得那叫百花盛开,指了指门的方向,用嘴形对我说:「出来。」
我有看见什麽吗?没有。所以我掠过他继续研究路人。
玻璃又被叩叩两声,我不理,他便自主把脸移进我的视野中,掏出直立式手机,按了按,我见了有点怀念。二○○四年,谁不是拿SonyEricsson?有谁听过iPhone我头给他。
万礼把手机萤幕凑向我面前,我不耐烦地瞪他,他摇摇手机意思叫我看,我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看见谢君大的名字,忍不住哆嗦。
他捕捉到我的生理反应,笑出一朵太阳花那麽灿烂,指指手机,做出要打电话叫谢君大来的样子。
我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维持我优雅的硬派。
万礼耸耸肩,真的开始打电话。
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某人的话浮现。哈,以为我会怕吗?
电话接通,万礼蠕动嘴巴说话的模样让我特别想痛殴他,於是我起身,踩着我的仇恨步伐走出便利商店,笔直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你想要我在大街上把你揍倒在地吗?」我把拳头弄出喀啦喀啦的关节声。
万礼收起手机,笑嘻嘻:「不,我只是想找你一起去吃晚餐。」
「……为什麽?」我应该没有表现出惊讶。
「有人一起吃比较不会无聊。」
「你看起来不会无聊。」我挖苦他。
「我确实挺风趣幽默的。」
「……我是说你看起来不缺人陪。」这人在理解能力上若不是有问题,就是故意,我赌是故意。
「放心,我不会让女生付钱。」万礼打开车门欢迎我。
「那真是让我安心。」最後我决定上车。
喔,是,我知道他在打什麽鬼主意,我就是想看看他在搞什麽,顺带一提,如果还有余力,我就要吃死他。
我们一路沉默抵达一间我果然高攀不起的餐厅,晚餐时间,看起来人不多,不知道是因为价位太高,还是生意不好。
「不用了。」我阻止万礼替我开车门。
他站到一边等我下车,揶揄:「觉得不好意思?」
「只是会伤害我狠角色的形象。」
我们一起走进餐厅,里头还真的没什麽人,我问万礼:「坐那里?」
他朝门口那位脸色跩得让我想飞踢她的美女笑容可掬点点头,再对我说:「楼上的包厢。」
「她如果笑一下,我相信这里就会高朋满座。」我忍不住发表看法。
「相信我,摆臭脸是她的职责所需,这里很难订到位,如果她对每个上门要求位置的客人都微笑以对,接下来怎麽赶人?」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觉得她笑一下也不会死而已。
我在前,万礼殿後,上了楼梯,刚抵达楼梯口我就知道他刻意走在我後面的原因──装潢得如同高级俱乐部的二楼,有撞球桌、游戏机台、三张沙发和一张桌子,其中两张沙发上分别坐了两个人,一个姓白,一个姓谢,前者看了我一眼就别开视线,後者用焚烧的目光瞪我,两个都臭脸──而我背後的家伙不给我转身逃跑的机会。
「这是什麽意思?」我盯着他们两个,压低音量问万礼。
「不是和我单独吃饭让你失望了?」他同样轻声细语反问。
「信不信我可以把你踹下一楼?等你走上来我就再踹一次,而且要几次有几次。」我不悦地眯起眼。
「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却因为你大吵一架,我觉得这个年纪吵架不值得嘉奖,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完就和好了。」他一脸「别提我如此用心良苦」的谦虚。
我现在就想踹他。「你很享受是吧?」
「看你们好像全身爬满虫子一样不自在?」他沉吟,接着笑开:「挺不错的。」
接着他推了我的背一把,不重,但很坚定,坚定到我明白我不前进,他的手就不会移开。
临阵脱逃不是选项,所以我跨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