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门,原本望着窗外的美丽脸庞转过来,对着他露出浅浅笑靥,「早安,虽然现在似乎不早了。」
亚滫箭步冲上前,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力道大得让烨斐有些喘不过气。
「幸好你醒了,我很担心……」话中带着颤抖,在看见怀中人倒下那一刻,亚滫才发现这个人对自己已经重要到无法言喻的地步。他昏迷这段时间,太多不安情绪如噩梦般一直折磨自己,所以只能藉着不断做事转移注意力,但成效不彰。
烨斐空出手拍拍他的肩,淡淡说道:「我没事。」
松开双臂,两人距离近的连对方吐息也能感受到。
温柔抚上对方的双颊,亚滫以十足坚定的口吻说:「以後不论发生甚麽事……就算世界毁灭,我也绝对不会再抛下你。」
闻言,烨斐先是一愣,後来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我一个人抵得上全世界?」
「那当然,因为现在你就是我的世界。」
没想到对方接着这麽直白,他耳根一热,先是推开人,然後撇头说道:「你常这样哄人?」
亚滫歪头,对於烨斐明明尴尬却故作镇定的反应只觉可爱,「不,我从不骗人,既然要说,当然是说真话。」他伸出手把对方的脸扳回来,对方却不愿和他四目相接,「烨斐,那你愿意回应我吗?」
眼睫始终低垂,烨斐迟疑而没有回应,反倒转移话题,询问自己昏迷後发生的事。没多久,亚滫临时被院长传讯徵召,逼不得已先行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自己不准乱来。
拜托,现在又没比赛,自己哪能乱来呀……不过多亏院长把人找去,要不然再跟亚滫相处下去,肯定隐瞒不了,他可是很努力不让双方对上眼……
想起刚刚没有回应的问题,烨斐神色变得黯淡,他虽不确定自己对亚滫是甚麽感觉,可是毫无疑问──是特别的。
有记忆以来──没有人告诉他甚麽叫喜欢或者爱。等他学会之後,他却发现……如果不希望重要之人走上不幸之路,最好离他们远远的,假装甚麽感情都不存在。
既然注定失去,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艾因,雪菈……如果我早早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你们就不会……
「想甚麽?想得这麽出神?」索垠一开口,将烨斐从深沉的思绪中抽回。
他眨眨美丽的眼看着对方,「没事。」淡淡的悲伤彻底用笑容掩盖过去。
索垠忽然勾起一抹奸笑,直截了当地问:「欸,你跟亚滫帅哥刚刚有没有做甚麽呀?」问完,只见对方投以相当动人的笑容,半个字也没说,索垠清楚──这是叫他闭嘴的意思。
「啧,不问就不问,哪,这给你,它可以让你的瞳孔看来无异,只要别忘了眨眼,应该不会被发现。」他嘟着嘴递给烨斐一颗小药丸,烨斐点点头,伸手接下。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院长,你藏着他的写真集。」
听完这番话,索垠被口水狠狠呛了一下,震惊的脸孔让某人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你怎麽知道?」他明明藏得很好!
烨斐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抚道:「啊,我有喜欢抓别人小辫子的毛病,看在这次你帮我这个忙的份上,放心,我绝不随便乱说话。」
讲得好像很委屈一样!索垠在心中飙出无数脏话,这孩子简直是披着人皮面具的恶魔!
「我回去了。」烨斐潇洒走出门,徒留索垠呆站在原地。
忽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使他顿时愣住。
『谢谢你。』
索垠又气又笑地咕哝:「真是的……就不能可爱又坦率道谢吗?非得要气一下人家。」
走回夜馆的路上,烨斐思索着亚滫刚刚给他的讯息──尤纳不见了,事发後就再没人看到他,派人去他的家族询问,同样没有任何消息,简直像从人间蒸发,只得挂上失踪人口。
烨斐清楚尤纳跟着那个神秘的家伙走了,那个想带他走的人是谁?他们想做甚麽?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得不到合理的解答。
接着是伊里枢,他隔天一清醒就被带去接受调查,一脸倔强不愿说出事发过程,和几位教师僵持甚久,最後迪玖做出决议──顾及伊里枢只是一名新生,加上判断他应是被人利用,无辜受牵连,所以不做任何处分。
而他回夜馆後,就一直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怎麽样也不肯出来。
独自站在伊里枢房外,烨斐想敲门,却忽然犹豫──见到人後,该说些甚麽才好?
沉思之际,门突然自动开启,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本充满万般无奈的眼神,望见烨斐後瞬间发亮,宛如亲睹救星降世。
女人一手摀着脸,一手直指房内,「谁都好..……快去劝劝那小子,姐姐真的快被他气死了!」她一副很想去撞墙的模样,不过她没有实体,想撞也撞不了。
烨斐走进房,发现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急忙跑过去查看情况。他转头瞪了一眼,虽然她没有实体,但浑身感受到一阵寒气穿透自己,莫名的压力涌上心头。
女人不满地咕哝:「这小子不吃饭也不说话,我怎麽讲也讲不听,谁知道他发甚麽神经?」拜托,瞪她干嘛!她才是受害者好吗?
不再跟女人追究,烨斐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无奈伊里枢比他高大,加上失去意识,导致全身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一时支撑不住没站稳,两人双双跌到床上去。
这一跌,恰好被昏迷的人压在身下,完全动弹不得。
乾燥的唇靠在烨斐颈间,微弱的吐息让他感到一阵麻痒窜上脑门,他难以忍受有人在他脖间吐气!可是现在是非常时刻……要冷静……不能砍人……
女人不好意思地转过身,用娇羞语气说道:「唉唷,现在的人真是开放,不过两个都是帅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也是挺养眼的,呵呵呵。」
拜托,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甚麽呀?烨斐无语。
手被压住难以施力,烨斐试着倾身让他往旁滚,无奈对方不动如山。
明明看来挺瘦的,怎麽实际上这麽沉呀?
拉尔……脑中突然想到某个胖胖身影,烨斐心想──如果依牠的体型,或许可以帮自己把伊里枢撞开。
淡淡清香窜入鼻腔刺激伊里枢的感官,他倏然如触电般抖动一下。
缓缓睁开双眼,眼角余光瞥见银色发梢,伊里枢感受到自己的唇,贴在光滑的白皙颈上,几乎逼近脸颊。
呆愣了几秒,伊里枢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伊里枢……你能不能先起来?我快喘不过气了……」
对方还是傻愣愣地瞪着大眼,脑袋严重失能,没有任何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冷冷语调自上面传来:「臭小鬼,再不起来,吾就将汝X了。」
拉尔尼亚不知何时出现在床头柜,居高临下瞪着某人,高傲的眼神中──充满不屑与微愠。
听到拉尔尼亚的威胁,伊里枢总算回过神──意识到现在有多尴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全身僵硬得如同一块木头,整张脸变成胀红色。
总算恢复自由,烨斐坐起身,疑惑道:「拉尔,你怎麽会在这里?」牠也太会抓时间点出现了吧?
凝视着烨斐的脸庞,牠语气冰冷地说:「汝不是叫吾了?再不来,谁知道会发生甚麽事。」
咦?原来签了契约之後还有类似心电感应的功能?真有趣……
「此次是因距离过近,若处不同界域才需使用契约之力。不过汝没事敢乱唤的话……吾就宰了汝。」察觉烨斐的脑袋瓜里可能在思考对牠而言不太有利的事情,拉尔尼亚先一步提出警告,牠可不是玩具!
「呵呵。」烨斐无视牠的威胁,灿烂的笑脸带着谜样的气息。
拉尔尼亚轻松一跃跳到烨斐的肩膀上,一人一蜥蜴转身面向伊里枢,嗯,还有一个女人,牠还是不悦地嘀咕:「人类臭小鬼……」
烨斐又好气又好笑地替伊里枢打圆场,「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让他压住我,你别再碎碎念了,搞得我好像被怎麽了一样。」
伊里枢深呼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情绪,现在不是脸红困窘的时候!有好多话想对眼前这个人说:「……你没事了?」
对方朝他投以一个安然笑容,然後缓慢转了一圈,银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宛如天使漫舞,「你看,我健康得很,所以──」烨斐趋步向前,一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要再自责,要不然我也会因为你受伤而感到自责。记得你之前说过欠我一个人情吧?那我就用这个人情要求你不准再钻牛角尖,像之前那样跟大家相处就好了。」
伊里枢被他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他轻易猜透自己内心的想法,相较之下,自己永远也不懂他的心里藏有甚麽秘密。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人身旁等待,等他愿意敞开心房的那一天。
见伊里枢的眉头稍稍舒展,烨斐一笑,指着在空中飘荡的女人,「我先回房了,记得吃点东西,要不然美女姐姐快疯了。」
女人听到关键名词,开心地呵呵笑,她的房客根本不懂甚麽叫做成熟的女性胴体!要胸有胸、要腰有腰、翘臀更是不用说!偏偏这个少年根本就是一块千年神木,对她视若无睹,无奈只能孤芳自赏……
伊里枢望着那抹背影,直到房门关上,也没有移开视线。
走在夜馆的长廊,拉尔尼亚斜眼盯着一派轻松自在的人,冷声道:「不用想瞒吾,吾可不是愚蠢人类,蠢到看不出来。」烨斐先是一愣,旋即明白牠话中所指,假装俏皮地吐吐舌,像一个想偷溜出门,却被抓个正着的孩子。
但这件事可不是只有偷溜出门这麽简单。
「你真的很难骗,太不好玩了……」
「玩?双眼变得如此是在玩?汝的脑袋是被魔物啃光了吗──?」讲到後面语调飙升好几度,牠用肥肥的手狠狠戳着某个神经病的脑袋瓜。
「很痛啦!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对我好一点……你真的是我看过最坏心的龙了!」
老实说……他也只看过这只,不是吗?
「哼!」拉尔尼亚不屑地撇头,牠绝不容许自己再因为那张看似无辜可怜的脸庞而心软。
***
同时间,亚滫领着学生会成员在学院内最大的传送阵前等待七所学院的人到来。
要取得大武斗参赛资格,世界各地的学院会先依地域分为七区进行选拔赛,各区的首位才能来到圣帝斯亚城进行决赛。
往年来参赛学院几乎鲜少变动──以产出强大魔女而着名的拉菲姆学院、因高超炼技崭露头角的契斯科学院、专出优秀灵治师的天使菲力学院、专攻武技傲视当今的奥古斯塔战斗学院,以及两所类似圣帝斯亚学院,以全方位能力进行栽培的卡古力珈及拜夏学院,最後一所是由皇族血脉组成的阿修斯学院。
顺带一提,阿修斯学院的名声向来不怎麽好……仗着血统而盛气凌人的败类很多,不过大家碍於身分敢怒不敢言。
巨大能量波动使传送阵激起强烈亮光。光芒消散之後,一批一批穿着不同制服的人从阵内走出来,他们看见亚滫等人一一点头示意。
「感谢各位专程远道而来,参加本次在圣帝斯亚学院举行的大武斗竞赛,我是学生会长,亚滫˙阿尔斯。负责带领各位到会馆安顿,晚上将在风殿举行欢迎仪式,请务必参加。」招牌的俊美笑容,让在场女性的脸颊抹上一层绯红。
「呵,不愧是亚滫,风度翩翩呀。」一名有着黑发紫瞳的俊雅少年走到亚滫面前,带有笑意的目光底下藏有一份深沉及敌意。
「赛特王子说笑了,我怎麽比得上你呢?」亚滫说着恭维之言,脸色无比真诚看不出半点心虚,简直像个老练政治家。
赛特脸上保持着笑容,以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缓缓地说:「这次首胜,会由我所率领的人拿下。」
闻言,亚滫眨眨眼,回应道:「希望如此。」无形的火花在两人间激荡四射,为接下来的庆典掀开序幕的一小角。
***
静谧的空间中,水珠滴落到地面的声音十分规律。
数十根巨型冰柱散发冷澈寒气,白色水雾如烟缕般缭绕着位於正中央的冰晶,一个美丽身影如同在空中漂浮般,在冰晶内凝结瞬间的华丽,柔黄的头发似耀日般灿烂。
会有水珠不断滴落,是因冰柱随着施术者力量渐渐耗竭而融化产生,过不了多久,这副躯体所蕴含的庞大能量──定会引来邪恶觊觎。即使灵魂陷入沉眠,火族本体仍蕴含强大力量,若被有心人士加以操控,世界将掀起另一股波澜。
遥远彼方,一名女子虚弱长叹:「赛若妃……我的力量快撑不住了……」她的乌黑长发垂至地面,修长眼睫低垂,遮住美丽动人的紫眸。
从这座牢房里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有无尽的黑暗蔓延。
遥想过往,沙耶一声轻叹──已经过了十六年……当初为了保全那孩子,身上力量就所剩不多。而这麽多年来跨域维持冰晶结界几乎耗尽仅剩的力量,若没有赛若妃遗留给她的火族之力──早已撑不下去。
「十六年,那孩子已长大成人……海蓝,你应该有好好照顾他吧?」嘴角扬起一抹淡笑,从前那段共处的时光,无疑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可惜那段时光持续不了多久,就毁灭了。
当初若是早一点下定决心……战争说不定不会爆发,赛若妃跟艾洛特也不会发生如此悲剧──愧疚感始终缠绕着自己,无法驱散。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微弱的光线随着开门声透了进来。
冷酷嗓声不带一丝人应有的温度,「公主,身体如何?」
「我很好,不用费心。」冷淡回应,沙耶转过身,摆明不愿看到这个人。
「十六年──那孩子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辈子。」话一出,沙耶的身体不自觉颤抖。
男子冷冷地说:「我已从大人那得知他的下落,放心,我知道你很想念他,我会依照你的期望,带他来见你。但你见到的人是否会毫发无伤,我无法保证。」语毕,他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牢房恢复原本的黑暗,沙耶颓然倒坐在地。她拚尽全力想让那孩子远离一切,还是逃不过命运吗?圣帝之神──我们是祢的子民,难道火族就不是吗?为何人总是要遭受如此多的苦难?
在心中的悲切呐喊,却彷佛没有任何希望之光,可以照亮眼前的道路。
<初始之地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