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长相相同的人
「哟,小师妹,这麽早就回来啦!你还没吃罢?」杨墨热情地招呼。
「来,你师姐今儿个照例煮了一桌好菜,快来吃罢!」
桃源派唯二的女弟子,便是桃辰与这名刚归来的女孩──桃振。纵然桃源派的人数不多,但上至掌门桃懋,下至四弟子白允昊,皆对这两位小师妹爱护有加。
众人用完午膳後,在桃辰正要回房前,桃振叫住了她。
「姐姐,这是我今日至镇上采买时,见到的玉坠子。」桃振从衣襟里掏出一枚款式别致的坠子,并拉起桃辰的手,将其放於桃辰的手中,「第一眼看见它,我便觉得它和姐姐很是相衬。」
桃辰低头看了看这玉坠子,果真十分对她的味儿,心里很是欣喜,但又有些心疼妹妹。
「你呀,多给自己买些东西,别老是只给姐姐买,好麽?」桃辰用食指戳了下桃振的额头,并将手中握着的玉坠子放回桃振手中,「这玉坠,你留着罢!姐姐这儿可多着呢!」
桃辰和桃振是这世代中少见的双生姐妹。她们只有在两人独处时,才会以姐妹相称,否则,平日与师父和师兄们共处时,两人仍以师姐、师妹称呼对方。
十六年前,在桃源谷那桃花树较为稀疏之处,桃辰身边的女婴便是桃振。
那日,还年轻的桃懋正风风火火地准备到镇上办事,却在出谷之时,被婴孩的哭声给耽搁了脚步。循着声音的源头走去,桃懋发现有两位女婴被置於一个稍大的藤篮之中,其中一名女婴用着澄澈的眼神静静地盯着他瞧,而另一名女婴则依然嚎啕大哭。桃懋看着那名过於安静的女婴,想着:要不是你旁边的孩子,你还不知道何时会被其他人给发现呢。而在篮子上头还附了张草纸,笔迹有些凌乱地写着:恳请桃源谷的神仙救救我的孩子。看见草纸上的文字後,桃懋失笑,他从来不信神仙,可这回,却要当一回神仙了呢。
之後,桃懋便将两名女婴带回桃源派里,当作自己的子女一般养大。他记得,初遇她们之际是辰时,於是,便把一名女婴唤作桃辰,另一位则起名为桃振。长大後的桃振虽是温顺娴雅的脾性,可她也不只一次向桃懋抱怨过自己的名儿太过阳刚。尽管桃懋为人不苟言笑,但看见桃振那懵懂可爱的模样,却忍不住打趣她。起初桃懋告诉桃振,因第一次瞧见她时,她那在辰时发出的哭声响彻云霄,让桃懋感到太过震撼,而这答案让那时的桃振羞红了脸。可桃懋没说的是,「振」一字,除了可作「震撼」之解,亦带有「奋发」之意。多年後,桃振识字读书时,终於懂了这层涵义,也就不再埋怨师父。
看着妹妹离开後,桃辰也回到房里。
在她经过房中的木桌前时,案上的铜镜映照出她的样子。她瞧着镜中那人,而那人也正望着她,一些前尘往事慢慢浮现於她的脑海中……
即便那已是千年前的事了,可资历长些的神仙们,仍犹记当时的上玄仙君和梦瑶仙子是对鹣鲽情深的夫妇。
年轻一辈的神仙知道这回事的并不多。在辰仙子暗暗倾慕上玄仙君的那段时日,她向所有神祉打探了任何有关上玄仙君的消息。问了不下数百位後,才约略得知,原来自己的心上人曾有过一位如此备受他疼爱的妻子。辰仙子曾有些嫉妒梦瑶仙子,但又笑自己傻,为何要和一名已化作风中尘埃的仙子争风吃错呢?後来,她庆幸自己不和那梦瑶於同一时间处在天界,不然,她可不知道要被陛下惩罚入几次的凡间呢!她相信,只要努力点,尽管是心如止水的上玄仙君也会再次坠入情网,对她动心。
知道上玄仙君最喜爱吃功夫菜东坡肉和十全猪肋排汤後,她投其所好,勤奋地磨练自己的厨艺,只为博得心上人的笑颜。待到辰仙子认为自己已成火候,也经过灶神君的认可後,她日日来到上玄仙君所在的上玄殿,为仙君端上他最爱的菜肴。有时,仙君会夸赞辰仙子几句;有时,仙君仅仅是静默地吃完辰仙子所做的膳食。可无论如何,辰仙子总认为这些时光是幸福的,能够陪伴在仙君身旁,便一切足矣。
一日,辰仙子心血来潮,做了她新研发的糕点要给上玄仙君吃,可来到他的宫殿後,却空无一人。即便知道不该这麽做,可她还是忍不住擅自进了仙君的宫殿,独自霸占着他曾在这里吞吐过的气息。然後,她看见墙边摆着一个精致的桃木盒子,上头雕刻着数朵盛开的桃花,其虽看来质朴典雅,可辰仙子却觉得它散发出一种魔魅般的力量,引诱着她打开。等到辰仙子回神时,她发现自己手中多了幅女子的肖像画,而那桃木盒子则被打开了,在她身旁空空如也。她仔细看着手中的画像,女子看来温婉可人,眼神空灵,泛着红晕的脸颊与微微弯起的嘴角令她看来有些腼腆。辰仙子不知这名女子究竟是何人,回想天界里每个女仙的面孔,没有一张脸和她相同。之後,辰仙子觉得自己的行为到底不可取,在小心翼翼地将画像收拾进木盒後,她便匆匆离开了。
自那日後,辰仙子在来到上玄殿时,便更细心地留意他的举措,甚至是於上玄殿周围走动的女仙。她发现,那日她见到的木盒子并未置於先前的位置,而过去的她想给上玄仙君留下好印象,总不敢在仙君前太过造次,纵然很想挨在仙君的身边与他一同用膳,但她仍一直安分守己地与仙君相对而坐;这日,她像吃了熊心豹子胆般,将吃食递给仙君後,便在他身侧坐着不动。当仙君察觉辰仙子的举动後,冲她笑了笑,并为顺了顺她头顶微乱的发丝。
仅是如此,辰仙子便觉得现下的自己是这天界中最幸福的人。
而当上玄仙君为辰仙子抚顺她的发丝时,她也同时看见那只木盒正安静的躺在仙君的身旁。这只木盒每次都在仙君处於上玄殿时,伴他左右麽?怪不得先前从没看过它。木盒中,那画上的女子是梦瑶仙子罢?毕竟,想来这天界中,能让仙君如此牵挂的,也只有她了。辰仙子这麽想。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上玄仙君,而仙君的眼里依然噙着满满的笑意。
她的仙君,怎就如此长情、如此温柔呢?
这一刻,辰仙子下定决心,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要和仙君表白。
这些旧事,就像昨日才发生一般,令如今的桃辰感到历历在目。
而桃辰从未忘记过那画中女子的长相。
那名女子的长相,与现在铜镜中的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