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浪費青春的方法 — 轉學 (1)

  手机响了,停了。

  又响了,又停了。

  在黑暗中重复多少次,我也数不清了。

  察觉自己心情的我伫立原地,脑中存在着千头万绪,但是最终,还是只有那个想法能从暗潮汹涌般的思绪中浮现出来。

  我打开手机,忽略所有未接来电,从通话记录中找到熟悉的号码後,拨号出去。

  沉闷而传统的来电答铃从听筒传来,我默默地数着,直到第十声才断掉,紧接着是妈妈那带着睡意的惺忪呢喃。我愣了愣,看了眼手机萤幕,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时分。

  「喂?是昕吗?这麽晚了什麽事?」

  我迟疑了会儿,本想着重要的事不该在这不适合的时间说,但才一听见妈妈的声音,我还是因为满腹委屈而一阵鼻酸,想也不想就将心中的想法道出。

  「我不要转学。」

  「你说什麽?不要转学?」

  妈妈彷佛因为这句话,从半梦半醒间完全清醒过来,声音也顿时从轻柔的慵懒,转为刺耳的咆哮。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什麽不要转学?」

  「可是……」

  我的哽咽愈发强烈,才说出两个字,早已在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水,竟无法控制地激动落下,难以压抑的情绪,如洪水溃堤般爆发出来。

  「如果现在转学了,误会说不定就……就解不开了……」

  「什、什麽?你慢慢说,不要哭啊!」

  「呜──」

  平时很在意我学业成绩的妈妈慌了,说了好多的话,可是我一句都没有听起去,她愈是想要安慰我,我就哭得愈厉害,愈无法控制自己。

  我一直在想,为什麽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一年前,我满怀希望地入学,虽然目标是转学,但还是想在这宝贵的岁月里留下一点纪念青春的回忆。可是现在回头看看,这些与那些,这样又那样,好像都是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如果我一开始就不要妄想抓住青春的尾巴,那麽我现在还是一个平凡的人吧?

  每天上课下课,找一个很普通的社团打发时间,跟学校里的任何一个恶霸都没有关系;虽然知心朋友依然没有很多,但至少可以跟同班同学说上几句话;转学後,又可以开始另一段人生。

  至於什麽青春不青春的,都埋藏在幻想里就足够了吧!根本就不需要用自己的真实人生,去体会那血淋淋的青春啊!

  可是现在,後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没电了,我望着黑漆漆的画面,又回到了无人知晓的漆黑之中。就像在没有动力的太空船中,即使知道窗外有灿烂的银河星海,内心仍然孤寂无比。

  大哭一场後,痛快多了,可是眉头还紧皱着,胸口还闷痛着,好像身体的水分因为急着要化做眼泪完成悲伤,而痛苦不堪。

  那是不是把自己放进脱水机里,将身上的水分都脱乾,这样就不会再流泪,也不会难过了?

  「徐昕若──」

  远方传来的急切呼唤,渐渐扩散到我身处的黑暗之中,渐渐听得见了。

  「徐昕若──」

  我反射性地将自己往课桌椅间的墙角缩去,像只受了重伤的野兽,不想被任何人找到,但最终,梁怡芬和严炎还是不靠GPS就神奇地找到我。

  梁怡芬什麽也没说,好像只看到我脸上的泪痕,就什麽都知道了。

  她跪坐在我的身边,抱着我哭了起来,还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堆话,虽然语意没有顺利传达出来,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我很享受这一刻,但也很害怕,因为一旦和身边的人愈亲密,就愈不希望离别的时刻到来,所以我一直都跟旁人保持着普通的关系,没有过从甚密,就不会依依不舍。

  可是,这一刻,早已习惯在大海中浮浮沉沉的我,却抓住了她这根浮木道:

  「我不想转学了。」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回道:

  「好啊!」

  「不行。」

  「为什麽不行?」

  梁怡芬立刻回头怒视着跟她想法背道而驰的严炎,他却不理会梁怡芬的怒颜,反而不带着情绪地对我分析道:

  「你可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转学,但转学的事早就准备好了。现在你情绪不稳,做的决定都是不理智的。再说了,要是他能眼睁睁地看你离开,那这种人也不值得你留恋,不是吗?」

  「喂!你不是阿泽的朋友吗?不只不帮他,居然还要小星星转学?」

  严炎用看笨蛋的眼神望着梁怡芬,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

  「这跟是不是朋友,完全是两码子事好不好。而且就因为是朋友,所以我太了解他了,他这种爱逃避的死个性再不改,吃亏的是他。」

  「又来了,说得好像你个性最好一样。」

  他不理会梁怡芬话语里毫不留情的讽刺,回头继续对我说道:

  「所以你还是继续准备转学考吧!反正也不一定会考上啊!考上也不一定要办转学,办了转学,也不一定再也见不到面。他如果有心要躲你,就算是同个学校,你还是见不到他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边斗嘴,一边安慰,有些诧异,也有些难为情。

  我不过就是一夜未归,又躲在人烟稀少的校舍里哭,然後只说了一句「不想转学」,他们竟然就已经推断出我的现况,然後安慰或劝导地一口气说了这麽多?

  还是说,他们早就看出什麽了?

  「你们……」

  我静静地望着他们,迟疑了会儿,终於还是开口问道:

  「是不是知道什麽啊?」

  他们突地一愣,交换了下眼神後,梁怡芬便夸张地笑了起来,拉着我起身,指着窗外微微发亮的天空道:

  「啊!找了你一整个晚上,肚子好饿喔!阿咸,请我们吃早餐!」

  「为什麽要我……」

  刚刚沉重的气氛,瞬间就被梁怡芬和严炎你来我往的斗嘴取代了,彷佛刚刚所有的话题都不存在,我那迳自沉溺的负面情绪也不存在。

  只有东方天际的一颗耀眼星星,闪闪发光,似乎在嘲笑我渺小的悲伤。原。着。矢。车。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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