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福,我可以等你一辈子。」他在泳池另一端对我喊。
听到这话,我怎麽能不愣住,尤其在大庭广众下,大家都停下来等我们演偶像剧呢。不过,依我对孟长鸣的了解,这话实在不可能具有任何意思,所以小心脏可以管好心中那头小鹿,别急着乱撞。
果然他又补了一句,「我是说测验。」
即使那麽远,我都看见他白了我一眼,别提我近视五百多度呢,问题是他是不是搞错发脾气的对象了?又不是我拿枪对准脑袋逼他说的。
但他实在够讲义气,我被感动了,横竖不管等再久,除了发抖以外也不能怎样。
「我好了。」我决定给自己和他一个痛快。
「好什麽?」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气势被削弱,不满地刨他一眼,「我准备好了。」
他沉下去,游到水道全长的三分之一处对我说:「开始。」
我认为不可能,距离太远了。
「少给我废话,快游。」
我明明什麽都还不及说,真是……
我要求:「我要浮板。」
孟长鸣:「不行。」
我:「那我不行。」
孟长鸣:「你唯一不行的是说自己不行。」
我脑羞,这麽刺耳的话他怎麽能不顾我的感受想说就说?
我如果淹死都是他一意孤行害的。
孟长鸣说准备好就下去吧,於是……我就赌气下去了。
韵律呼吸果然一下子就通过,轮到换气打水,我这时候的换气还是抬头,而非自由式转头,这动作对我而言跟挺屍差不多。
不过,我也以挺屍的姿态不很顺利地通过了,唯一想抱怨的只有他站在我旁边这点。本人可能不知道,他的双腿就在我旁边,每次他站这样都会让我觉得尴尬,因为视线焦点刚好是集中在泳裤正中央附近,真不知道是想叫我往哪儿看。
最後是让人想骂脏话的飘浮加水中站立。
有浮板时还不是顶难,我从开始学到学会花的时间也不算多,直到刚刚他几次给我抽掉浮板,我就只有溺水喊救命的份。
我归咎这是体重问题,没有浮板,水的浮力撑不起我的体重,就那麽简单,孟长鸣说这池里一百公斤的人都浮的起来,等你超过一百零一公斤再给我废话。我想严师出高徒,我的目标可是巴西奥运。
於是我试了好几次要浮出去,都被心中恐惧打败。
孟长鸣:「孙福福,什麽都别想,下去就对了。」
我深吸口气,豪爽的朝水面撞下去,立刻下沉,我急得乱踢乱抓,好不容易才自己浮起来。
孟长鸣离我很近,伸手就可以救我的距离,但他没有出手,就是盯着我看。
我本来心里还有那个依赖啊,现在我觉得他铁了心,除非我测验过,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帮我的。
好吧,他就是驱魔神探康斯坦丁,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演出瑞秋怀兹,在看到地狱之前,不可能离开水中了。
他忽然游向前两三公尺:「你先漂起来,不管水中站立,你只要能漂到我这里来就算你通过。」
我还是很不安:「如果我浮不起来,或是沉下去呢?」
孟长鸣双手合住挤水喷我,轻笑:「你只要往前自然会漂,这段距离差不多你身高那麽长,你伸手就可以抓到我。」
先生,你当我是巨人吗?这是两个我的身高吧。
我抹掉满脸他喷上的水花,闭气闭眼睛,双脚往後一蹬,回想他游泳时那轻盈无重力的模样,还有浅浅水花在身边徜徉,我就想着要轻一点,身体不要出力。
我隐约听见他叫我把手往前伸,然後感觉自己真的浮起来,这时我终於有勇气睁开眼睛。
水底下的景象,我总是慌乱的无法细看,现在如光晕般的涟漪从我身边散开,映在池底,不停变换,我後知後觉发现早上的乌云已经散开,阳光斜斜射入水面,简直像在庆祝我成功的一场魔幻光影秀。
我想我会爱上漂浮的感觉。
孟长鸣游得很低,慢悠悠出现在我眼前,比天使还要更天使,笑得令人充满希望,笑得让我非常……喜欢。
他指了指上方,接着浮上去,我也不知怎麽地,竟然也跟着做,而且流畅地完成了,连我自己都错愕。
他一脸容光焕发的得意,彷佛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
是啊,要不是他一直刺激、逼迫我,我肯定还在那里和他僵持不下。
人生有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告诉你错的地方,重点是──你听得进那个人说的话,你相信他说的没错。
即使只有一瞬间──我相信他──所以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