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我听杰文说才知道，那一天会发生斗殴是因为我们学校的人停机车的时候不小心撞歪停在旁边机车的後照镜，刚好那台机车的主人也是我们学校的，而且还是一出来麦当劳就看到自己的机车後照镜歪掉，气得他一开口就问候对方的祖宗。
听到自己的祖宗被指教一番，撞歪别人机车後照镜的他也立刻回骂。
吵到後面，乾脆来个「一枝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打电话。
其中除了我们学校的人之外，有一些是别学校的，还有几个是高中生，打起来特别凶狠。
虽然学校以及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但我已经不想去了解接下来的後续了。
「干！所以我的左手就这样断给莫名其妙的事？」我翻个白眼，在心里干了无数回。
真的很干，因为包着一只手超不方便的，尤其是在洗澡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甚至用电脑的时候。
你会看到一个人像是表演单手弹钢琴的绝技，右手不断地在滑鼠键盘上来回，只不过这样弹钢琴很帅，我这样打字很呆。
「哈哈哈哈哈……这是贝多芬还是萧邦……」他已经笑到不支倒地。
「王杰文！不准笑！」我咆哮着。
我终究回到学校，继续过着和教科书打交道的苦哈哈日子。
除了跟题本考卷奋斗，我有时会趴在桌上想着，上了高中会是甚麽样。
听说高中是多采多姿的。
听说高中是挥洒着青春汗水的生活。
听说高中的恋爱滋味尝起来酸酸甜甜的。
听说高中……
但是杰文却跟我表示他表哥说高中就跟现在差不多，而且作业考试比现在还要多很多……
所以我们拼命地念书考试念书考试就是为了把自己推入更深一层的地狱？
能摇摇头说「不了，我国中毕业就要退出这个升学的地狱生存游戏了」吗？
不行！教育部有规定，我们这些国中生小鬼必须接受他们定的教育，升上高中再继续给考试折磨个三年才行。
於是我们只好很哀怨地拿起笔，一题一题地写，明明很讨厌却不得不作，搞的就好像大家集体在教室里自虐一样。.
一天过去一天又来，很快的，这些的日子逐渐走到尾声，虐待的方式也更加变本加厉。
然後某一天，黑板的右下角出现了恐怖绝伦的数字，一百。
接着九十九，九十八……
每当抬起头看见那个往下掉的数字，你会感觉到一阵鸡皮疙瘩冒出来，彷佛那个拿着电锯的杀人魔就站在你身後提醒你，「你死期，快、到、罗！」。
奇怪的是，看着班上的同学低着头，写完一页的题目再翻下一页继续写，连我这个不怎麽念书的人也开始莫名的紧张。
毫无头绪的，没有来由的。
「啊哈！看你以後还敢不敢翘课啊，现在才拼命找佛脚来抱了吧。」
「卖岔啦……咦，怎麽这题的解答直接跳答案哪？」我把参考书翻过来，「这哪家出版的，这种解答还敢出版喔！」
听到我的抱怨，杰文从抽屉翻出另一本参考书丢在我桌上，「拿去看，本人我佛心来，借你佛脚用用。」
「谢啦。」
「哼哼，这本不用还我了，本人……噢，是本佛已经看完了。」
「嗯。」我随便回应他，继续翻着参考书。
「不晓得你来不来得及啦，剩不到一百天罗！」
「嗯……」
「唉，如果你没考好，我可以特地为你写副挽联，再送上一段大悲咒洗净你污秽的心灵，这样你高中就会以此作为警惕，很努力向上啦哈哈哈……」
「干！你再吵我就把你这个佛脚打成猪脚！」我奉送两根中指，象徵我此刻怨气满满。
「喂，本人佛心来着你居然这样凶我？」
「我建议你先问问佛祖，该怎麽拯救你的烂英文吧王杰文！」英文老师不知甚麽时候站在我们身後，拿着一大叠考卷打一下杰文的头。
「老师！」杰文摸一下刚才被打的地方，「我英文可不可以……忽略它，我英文真的不行啊。」
「你说呢小活佛？」老师摆出一个很假的笑脸。
「喔，佛曰……」
「不行！」老师瞬间变脸，至少有光速这麽快。
老师走上讲台之後，杰文才无奈地说：「佛曰，佛祖最好会英文啦！」
「说不定他会啊。」我说。
「屁啦，是耶稣才会吧！」他说。
对信徒来说，拿神明开玩笑的确是个不尊重的行为，不过当年的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对所学的教育抱持着怀疑的心态。
怀疑归怀疑，我们还是摇着头、晃着脑，把题目解答当作养气人参鸡精每天进补，还不只一份。
这样的日子感觉好长，没有尽头，但有一天，你走进教室时会突然发现到黑板右下角的数字只剩下一。
大考的前一天晚上，杰文打电话给我。
他说：「欸，准备得如何啊？明天就要来了。」
「应该差不多了我觉得。」
「看你最近都在认真恶补，不晓得行不行哈哈……」
「小活佛你的英文……」
「干！」骂完之後他就挂断电话了。
奇怪，他打来到底要干嘛？
当我摸不着头绪准备放下手机时，他又打来：「啊啊，我忘记跟你说一件事。」
「我想说你打来要干嘛……说吧。」
「如果成绩出来我们先别说出来，等上学校再说。」
「蛤？」
「我们最终是要上高中学校，分数不是重点，所以就等到上了学校再公布结果。」
「是有差喔！」
「嘿嘿，这样比较刺激啊。」
「你用口水作答会更刺激，要不要啊？」
他沉默一会，「那你要准备一叠金纸，因为我会被我爸打死。」
「哈哈，小活佛也会被打死喔！」
「干！」他终於挂断电话。
考试那天，我一直以为会紧张到双手抖个不停。
但动笔写的刹那，反而有种在写平常小考的感觉，自己从另一个角度看着自己写完试题。
一切都结束後，我们来学校几乎无所事事，原本被考卷填满的时间一下子被抽光，反而不知道要干嘛。
於是打牌的打牌，玩手机的玩手机。你如果从这一层楼的这端走到另一端，就可以看到班级里一群一群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完全不像是在上课。
又应该说，上课下课都没有差别，只要别太过吵闹，老师们并不会太要求甚麽。
因为我们就快要毕业了。
每天靡烂的过着，成绩单也收到了。我填的几个学校志愿中，我最想上的是一间离我家并不远的高中学校。
原因嘛，那间不错，重点是离家里不远，我可以多睡一点。
放榜的那天，我买了一包咸酥鸡，准备一边嗑一边看从网路上抓下来的电影。
电影刚放下去萤幕就跳出杰文传的一只猴子摇屁股跟一只熊放烟花的贴图。
我按下暂停，然後打电话给杰文。
「怎麽，你上了？」我问。
「对啊哈哈！」他兴奋地喊着，我还能听见他音乐放得很大声。
「喔，那我要继续看我载下来的电影了。」
「你在看电影喔？」
「对啊，还有爽爽吃一大包盐酥鸡。」
「哦，你该不会……」他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对啊，一想到杰文还欠我一百万我只能吃盐酥鸡看电影安慰自己。」
「白痴喔！你到底上哪间啦，是不是想跟我拿大悲咒去听啊？」
「你想知道喔？」
「快说啦！」
「嗯，跟你一样。」我刻意装作很平静的语调。
「甚麽？」
「跟你一样。」
「你是说，跟我一样？」
「对啊小活佛，跟你一样哈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感觉非常痛快。
「干！凭你也可以上！」
对，我上的学校跟杰文一样，就是那间我最想上离家不远的高中学校。
~~~「为什麽你抱佛脚也能上啊！」他大叫着。
「因为我抱的不是猪脚啊！」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