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持续了一整晚,内容无非是绕着哈利在转。
最终在比尔喝完一壶即溶咖啡,一杯卡布奇诺以及放了一些白兰地的浓缩咖啡之後,他们达成协议照顾哈利直到他成年为止并支付一切他需要的资源与帮助,而他们的同居日子也会在小男孩十八岁成年时结束。
这听上与普通家庭扶养孩子的过程无异,比尔自己本身也是高三毕业时搬离父母的屋子到外面和朋友合租过活,对此他虽然嗅出字句中不协调感却还是同意了。
之後谈及到敏感的监护权问题,对方在本子上写下两个字。
『归你。』
…真是简单明了又让人怀疑她当初为什麽会想领养人家。
「我能知道原因吗?」按摩一下太阳穴的位子,比尔疲惫的说。
「…」眨眨眼,她迅速写下一个句子。
比尔伸长脖子看过去,映入冷蓝色眸子的是一句包含许多暗示的句子。
『我不属於这里。』
不属於这里。
是的。
她,并不属於,这里。
毕竟她是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一个幽灵人口。
他当然还记得两个月前收到一整叠关於眼前女性的资料,从出生证明到大学学历一并俱全的传真到他私人的办公室,但不论是身份证明或是医疗记录没有半个字是实话,那些单字句子或标点符号都源自於亚柏格先生某项产业的资料库。
会使用这些资料入境或是办事的人,比尔自认他见过不少,其中也有几个交情不错会在时间容许下去酒吧喝一杯的朋友。
他们有段精彩的过去,可能是年少轻狂犯下大错所以乾脆将错就错错到底,可能是因为家族都是干这行的,也有是发生过什麽事而踏上复仇道路的很多很多,都是回不去的人。
而眼前的女性也是众多例子当中其中一位。
但,经历过什麽样事情的人才会如此…直接?坦白?
比尔很快得到答案。
『我的时间不多。』
「你…」皱起乌黑的眉,比尔紧盯着对方的脸试图从那双眼看出什麽。
但他却发现对方眼睑下方有抹淡淡的青黑,与那双漆黑却有神的双眼形成强大的反差。
『哈利,需要家人。』顿了顿,她继续写下新的句子『他需要一个能在他困惑时陪伴他,开导他的人,而不是一个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这是事实。
毕竟她是因为实验意外才会来到这里,迟早会回去属於她的世界。
为此,帽子小姐并不觉得自己书写的方式有误。
於是她造就了误会的开端。
「…我明白了。」
比尔将手中的马克杯放下并无声的叹口气。
这是MadHatter一贯的任性口吻,咬定他不会排斥照顾哈利就把比尔下半辈子跟哈利锁在一起,让他彻底成为符合大众要求合格的法定监护人。
明显不是他会有的风格,但对方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魔力让长年在法院上辩驳的他拒绝不了,比尔除了照单全收不然还能怎麽办呢?
虽然到最後他都没发现,但比尔对帽子小姐无条件的宽容让他逃过被制成人偶的命运,当然,帽子小姐也不会告诉他。
「我会尽力扮演好家长的角色。」比尔认真的说「虽然只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口头契约关系,但是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
不知道为什麽对方突然认真的保证,不过她还是写了句「谢谢」。
於是误会就这样稳定发芽茁壮下去了。
「那麽,我想我们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看一眼挂在厨房冰箱旁边的挂钟,时间悄悄来到了五点整「当作建立信任感的第一步,如何?」
思考了一会儿,帽子小姐轻微的点头。
「那麽从我开始吧。」
「我是比尔•克伊尔,目前录取为哈利的监护人一职。」
看着对方在本子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写下『帽子小姐』的时候,比尔勾起嘴角弯曲出放松的弧度并柔化了他线条锐利的面容,带着丝丝真诚地说。
「同居人还喊姓氏的话也太见外了,我就喊你亲爱的吧。」
「…」眼神瞬间降到冰点。
「一般伴侣都会用昵称来称呼彼此吧?比起那些肉麻到不行的名词“亲爱的”相对普通多了。」
「…」
提笔写下新的句子。
『证件上有名字。』
「但是你不能否认喊亲爱的可以省下很多解释,关系一下子就能确立。」
「…」眼神趋向於杜兰朵。
「我们现在是共同扶养哈利的人不是吗?」
过了良久,等到帽子小姐思考完把对方做成人偶的利弊得失後,打消危险的念头在本子上写下了「随便」两个字。
「好的,亲爱的。」比尔笑着说。
「…」默默从口袋里拿出新的钢笔,并把手中断成两截的残害扔在桌上。
「不闹你了,我们接着聊点别的吧!」
「…」
「你很喜欢维多利亚时代的童话故事呢。」
闻言,帽子小姐放下钢笔抬起脸看着对方。
「你唱给哈利的曲子是《StarofTheEvening》对吧。」比尔肯定的说。
「…」点头。
「那你一定会唱《Beautifulsoup》。」
「…?」
「那是假海龟唱的歌,内容挺有趣的。」
「不过你的歌声平板到跟棒读没什麽两样,唱什麽其实也没差别。」
「…」
帽子小姐写下一句话。
『聒噪。』
「呵。」比尔笑弯了眼。
『说这个做什麽?』帽子小姐写道。
「哈利跟我说过他第一本童书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你们会在午睡前读第七章的故事。」比尔停顿一下,指着对方头上的绅士帽接着说「所以他才会喊你『帽子小姐』这个名字,只是你不会真的谋杀了时间。」
「…」
「不过爱喝茶这点倒是一模一样。」
「…」
比尔从对方漆黑的双眼读出不耐烦的情绪时见好就收,知趣的转移话题免得对方手中的钢笔本子通通往他脸上扔。
「我们刚好三个人,也许明天…不,是等等早餐我们可以做点松饼然後淋上一大堆糖浆?」
帽子小姐默默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
『吃太多糖浆会生病。』
「放心吧,我们并不住在糖浆井底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
「…」想了一下,点头。
「还是你想再喝多一点茶?」比尔扬起手中装着咖啡的马克杯。
「…」
她撕下本子其中一页双手灵巧的凹折纸张,很快的一个纸做的茶杯出现在帽子小姐的手中,然後,将它倒过来放在桌面上并推向比尔。
「真伤心,亲爱的你拒绝的方式也太可爱了。」
『聒噪。』帽子小姐写道。
「毕竟是乌鸦。」
此时清晨第一道曙光透过橱柜边的玻璃窗折射近来,柔和的光打断两人暧昧的气氛并照亮墙上的时钟,帽子小姐注意到时针已经来到六分针则是指向十二了,距离哈利醒来还有半个小时,是时候结束话题准备早餐了。
看一眼对方,比尔刚好也将视线从钟面移到她的身上。
比尔抿一口冷掉又苦涩的咖啡後,缓缓地说「最後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麽乌鸦会像写字台吗?」
「…」挑眉。
这一刻,他们之间暧昧不清的立场关系从这句话开始晴朗了起来。
「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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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一下
比尔的姓氏是Krähe,是德文中「乌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