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几步,退後一小段距离後,好不容易重新抓回了重心,站在原处。
接下来的瞬间,她双眼红透,目光穿越窗框,用泛泪的眼笔直凝视着童子绅不放。
卓致祥好像被推到後面去了,几个女生上来握住「小琳」,轻轻摇摇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看了,只不过像是讯息被过滤掉一样,「小琳」一动也不动。
「童子绅......」瘖哑着开口,她的声音颤抖着,「後悔太晚了,对吗?」
说完,「小琳」自嘲般的笑了。
那童子绅呢?
好奇心驱使下,我跟着众人一同看过去。
这份将近回头的话,会在被贴上「痴情」标签的他身上引起多大的效应?轻若点水,还是重似石坠?
只见他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那角度彷佛诉说着嘲弄,怪命运、怪「小琳」、怪自己。
是,童子绅竟然笑了,之後很快别过眼光,从我的角度看来,那是不忍心再看下去的逃避。
我魏颤颤地伸出手轻触他的手臂,童子绅顿了下,扭头看我。接触目光同时,他撑起的嘴角也一瞬之间,崩塌。
只有我明白,他嘴边的弧度有多麽脆弱,一碰就会随接触而散。
笑容可以是快乐的象徵,也能是开心的表现方式,只不过,到了一定的程度、经过了一定的历练,很快地我们会明白,比起发自内心的大笑,轻扬的嘴角下有时藏着偌大的忧伤,隐晦而缓慢的侵蚀着我们的肺腑,不想示弱,有些腐败的伤是怎样也无法揭露给外人看的,所以宁可伪装出不在乎,也要用笑容包装溃烂的伤口。
人类很怪异,有些人明明没受伤却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些人明明快倒地不起仍强撑着说自己很好,这种矛盾至今无解,却从来没有人逃得过这项怪异。
我感觉到童子绅握上我的手,抬起眼皮,童子绅又挂起一抹笑,同样满满的嘲讽,也不知在笑谁。
我想,或许是命运。
被蓝色颜料填满的天空缀着几缕云朵,不远处鸟儿飞翔,由绿转黄的落叶乘风而下,落在我的颊上,背靠着树干,尽情享受大树予我的支撑。
这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我选择躲在体育馆後方的树下乘凉,闭上眼睛试图享受此刻的宁静美好,但事情不如所想顺利。
童子绅回到教室跟我分离前,曾笑着要我不用担心。
......唉。我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最应该担心的人是他啊。
诸多想法乱窜奔走,最後,我还是又睁开了眼睛,想睡觉却没办法,脑中思绪太多太杂。
那句话,铭印在心上。
『後悔太晚了,对吗?』
我始终不了解,「小琳」事到如今说这种话到底有什麽意义?
本来就是,当初做出的任何抉择造成的结果都应该接受,那终究是自己种下的果,谈什麽「後悔」都是无益。
既然知道可能会後悔,那为什麽一开始不选个最好的方式?
也不懂,童子绅的异状从何而来?
他的眼眸好杂,那不像他,似水般澄澈透明的双眸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我摸不清、猜不透的眼神,不,也许那蕴含的内容物我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好像渐渐不一样了,有什麽东西,正悄悄改变着......
「—─嫣,黎雪嫣,我好无聊,黎雪嫣......」
有人在叫我。意识到这点,我马上坐起身子。
放眼四下,只有一个男生隔着六步距离蹲坐着与我平视,他双手撑在弯曲的膝盖上,托着下巴。比上次见面更长的浏海几乎将他阗黑的瞳孔遮住。
我惊讶出声:「哇赛,天要下红雨了,雷末禹好久不见,居然能在课堂上遇见你!」
虽然刻意张大的嘴跟眼是有些浮夸,但依雷末禹低迷的出席率来看,能见到他真是一件离奇无比的事情,堪称世界奇观。
「......你可以去应徵八点档演员,虽然一定不会上,但依旧是潜力股。」对於我的夸大反应,他扁嘴。
「你什麽意思?」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才想问你呢,明明都有来学校,为什麽不能好好上课,偏要到外面去溜达,那很浪费时间,不是吗?」
结果雷末禹抓着我的衣摆强逼我坐回去,我「唉哟」一声,差点跌到他身上。
「这跟你一直交男友一样,是无解题。」他深邃的眼睛紧紧锁住我的,写着说不出的诚恳,半分挖苦意思都没有。
因为跌坐在地上的疼痛正想骂人,但接触到他的视线时,轻启的双唇却抿住了。
我耸耸肩,坐正身体。「不说就不说嘛,又没人逼你说。」
雷末禹也挑挑眉,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就在我以为话题结束的瞬间,雷末禹很戏剧性的忽地将我一扯,试图唤回我的注意力。
「但其实......」他拖长尾音,我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便随着他的语尾吊得老高,「也不是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