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天,魏小姐准时赴约。
地点是一家点着烛光、很有格调的西餐厅,魏小姐和伦先生分坐四人桌的两旁,默默地享用着晚餐。
双方都穿得很隆重得体地前来赴宴,足见他们是多麽重视是次约会了。
饭至半酣,伦先生首先开口:「魏小姐平时都有些什麽爱好?」
「也没有什麽特别的爱好,都是在家里看看电视,听听音乐。」魏小姐回道。
「魏小姐喜不喜欢打高尔夫球?」
「啊,一窍不通。」
「高尔夫球其实一点也不难,或者改天我带魏小姐你去玩玩?」
「哦,好的。」
「魏小姐喜欢听哪个歌星?」
「杨千嬅和李克勤。」
「啊,他俩都不错。杨千嬅好像迟些时候有个演唱会,门票已开始发售,或者,我们可以结伴去看?」
「好的。但你也喜欢杨千嬅吗?不要勉强。」
「不,我也喜欢杨千嬅,但不是铁杆粉丝那种。难得我们都喜欢她,迟些去看她的个唱如何?」
「好呃!」
进过晚餐後,双方都擦了嘴,伦先生继续找话题,好像是想尽量避免尴尬的Dead-air。
「我比较喜欢韩国的跳舞组合,像少女时代和Kara等。」
「想不到伦先生的心境还这样年轻。」
「也不是啦!嗯,是受到女儿影响吧。」
「哦,是吗?」
「对。她现在读中大,闲来喜欢跟朋友又唱又跳,模仿那些韩国女子组合,在街头献艺,但不是卖艺,也未有这种资格。但我看过她们表演,真的能跳又能唱,连带我也喜欢上了韩国文化。」
「令千金可真厉害啊!有没有想过进娱乐圈?」
「只是玩票性质,虽然她很有潜质,但毕竟学业为上。」
「这是你对令千金的教诲吗?」
「教诲谈不上,只是善意的提醒。你知道,娱乐圈很复杂,又充满颓废思想,那些明星们,成功的例子固然多,可失败的例子也俯拾皆是。我就劝过小女,还是踏实一点,大学毕业後找一份稳定又薪优的好工,远教发明星梦踏实得多。」
「我同意。不过,我认为你应该给更多的空间让她自己去选择。无论成功失败,也总算尝试过,无怨无悔。」
「嗯,可能吧。——据我所知,魏小姐你本身也有一个儿子?」
「是的。」
「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啊,这种年纪的孩子最难搞,已踏入懂事阶段,却总不听大人的话,反叛又任性。——魏小姐你的孩子可好?」
「算是听教听话啦!也有份兼职。」
「哦?兼职吗?你不觉得这会影响学业吗?」
「孩子很乖巧,工作之余也能兼顾学业,成绩属中上。」
「唉?很不错嘛!但换了是我,一定反对他兼职。我是属於传统悲观型的男人,不想孩子为了赚外快而影响学业。不过,魏小姐,假如你们家里经济不景气,孩子出来帮补家计又另当别论。」
「不,没有这样的事,孩子出来工作纯属他的个人意愿,我并没有左右他。」
「那麽说,魏小姐的确是个尽责的好母亲,可不是麽?」
「愧不敢当!伦先生您还不是一样?放手让女儿自由发挥之余,也善意提醒。我想,这样对下一代会有好处,对我们和孩子的关系也会更有益处。」
「说的是,我绝对同意。」
再聊了一些时候,男方结帐,双方信步离开西餐厅,男方送女方搭计程车回家,算是结束了第一次约会。
其後,魏小姐和伦先生继续有见面,也私下约会,「生者日以亲」,多见面几次,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关系日益亲密,话题也越发深入。
8
他们看了杨千嬅的演唱会,他们打了几场高尔夫球。
这天,他们来到太平山顶的一家高级西餐厅,这里能俯瞰维港的景色,视野从中环一直伸延至对岸的九龙半岛大部分地区。
叫了两份晚餐,双方又再聊开了话题。
他俩已差不多到了无所不谈的阶段,只是还没有触及最敏感的部分:因何离婚。
为了这件事,两人都觉得彼此关系遇上瓶颈,难以更进一步,是以,他们堕进了最不想看见的情形:一阵寒心的沉默,双方如鲠在喉,虽不吐不快,却总是难於启齿。
终於,魏小姐开腔了,比男方更早发声。有时候,女性的毅然决然,总胜过男方的优柔寡断,快刀斩乱麻,尤胜永无止境的拖泥带水。
「阿兴,你当初为什麽跟妻子离婚?是你提出的,还是她提出的?」魏小姐单刀直入。
伦锦兴抬起头来:「谁说我离婚?」
魏小姐愕然了。
「你,没有离婚?」
「不是离婚,是丧妻。我的妻子害癌病去世,是结肠癌。」
「那麽,为何公司里都说你离婚?」
「是以讹传讹吧?那些三姑六婆最讨人厌!」
「你是真的丧妻,不是离婚?」
「千真万确。珊,是你彻底搞错了!」
魏小姐好不诧异,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阿萍去世的时候,我们都在她身边,算是送了她人生的最後一程。」伦锦兴眼泛泪光地说:「当初,我们一起去见医生,终於得知阿萍的病,简直晴天霹雳,如遭电殛!生命对於我们来说,是如此虚妄可笑。知道阿萍患癌,我完全崩溃了,差点儿疯了!不,疯了更好,起码不用面对阿萍患病的现实。」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魏小姐压根儿不知怎去开导他,唯有不住点头。这一幕是她始料未及的,霎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束手无策。不过对於男方的款款深情、对亡妻的恋恋不舍,她是看在眼里、感动於心的,直觉他是个念旧、不忘情的好男人。
「化疗、电疗、放射线治疗......任何方法都用过了,我甚至上网遍寻神医偏方,都不得要领。当时,我就想死!比阿萍更早离开这个世界,不愿看到阿萍受苦、沦丧,到最後仍然难逃一死!为什麽我不可以代她受罪、代她痛苦,呜呜——」
伦锦兴好像真的疯狂了!说起亡妻,他完全换了另一个人,魏小姐已不认识他了,却更爱上他了,默默为他流泪。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同样的话,却有了不同的感受、不同的意义,魏小姐被打动了、被感召了,已堕进了他的领域,两颗心已连结在一起了!
伦先生把自己亡妻的事和盘托出,魏小姐也对受前夫虐打的事直言不讳。
於是,两个曾经沧海、眼下寂寞难耐的人,一刻间惺惺相惜,从此不再孤单,也不再寂寥,因为他们已再次找到生命中的那个他(她),为从前的邂逅、如今的相知、往後的相交,感动莫名而充满希冀。
餐後,他们走出外面。
来到外面寒风萧飒的围栏旁,两人就在维港万家灯火的璀璨夜空下,向彼此奉献了热吻。以後的事,这里就不再赘笔了,总之他们干了情侣间应份的事......已是名正言顺的情侣,亲密关系也无须徵得任何人同意,包括其子女,所有人都已是成年人了,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