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们简单一点，该说的说清楚了再讨论你该怎麽办，怎麽样？」
涅海棠话刚说完，琼一秒不差的就往旁边喷笑。一样一样，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行事作风跟习惯，就连讲话风格都一样。
听到琼的喷笑，涅海棠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後又头重新看向克里斯，视线对上的是比起刚才有些疯狂的眼神多了些理智的双眼，但克里斯的双眼仍然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就算是涅海棠也免不了有些发毛。
他完全搞不清楚这个人到底还算不算是正常的，那双看着他的双眼尽是狂热，但涅海棠相当清楚，男人眼中的狂热半点都不是因为他，而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其他的人影子。
老实说，涅海棠已经太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但克里斯的眼神却只会让他想起那些实在不应该还停留在大脑底，直让人恶心得想吐的记忆。
是的，他真的被那个克里斯先前的，对他的说词给恶心得想要吐。
母亲，对涅海棠而言是一种任性又令人生厌生物，擅自地将他给生下以後又擅自的消失，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母亲这样的词汇存在，就算有，也不过是让人厌恶的印象罢了。
打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的房间总是黑暗的，虽然早已印象模糊但总是对他恶言相向的女人嘴里喊着他少爷，但行为却当他是麻烦的垃圾一样，一出现就会掐着他、压着他的一双总是湿热让他不舒服的大手，嘴里让人反感的总喊着一个名字，咒骂着的也只有一个名字，偶尔会有一个穿着漂亮整齐衣服的女人走到他的屋子里，有时一个人有时带着一个两个不友善的小孩，用着三岁小孩都可以轻易读懂的咸恶眼神看着他，嘴巴苛薄的说他肮脏说他贱，更说他那下三滥的婊样就跟他的母亲一个模样。
涅海棠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记得，但他就是记着了，用他那时未成熟的脑袋深刻的、牢牢地记在脑海底，更深深的刻在心底，一直到涅麓出现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注视下轻易的将那惊恐尖叫着的女人给放倒，再然後，将他从黑暗的房子里给带了出来，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温暖，感觉安心。
对涅海棠而言涅麓才他唯一的依靠，是他认定的亲人、父亲，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对着他说他像他的母亲，老实说，涅海棠很不舒服。
对，是不舒服，那种挠心、似痛非痛的感觉就是不舒服。
「不对，其实也没什麽好讨论的，你的结局已经决定了，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全部托出，解解大家的的疑惑，剩下的自然会有人搞定，不用你费心烦恼。」
涅海棠突然的态度转变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下的将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就连朗宁及琼都有些惊讶的样子看着涅海棠。前者是意外涅海棠再次展现他从来没看过的果断，後者是讶异於涅海棠那根本涅麓翻版的反覆与决绝。
涅麓果决，但那是在有明确定位的事实上，但若一件事违背了他的本心，那涅麓就很容易变得反反覆覆，比如在把涅海棠收归己有的这件事情上，涅麓果决得不容任何人拒绝，就算面对在多的质疑她也总是任性的一句「我就觉得他跟我合拍，你忌妒自己想办法捞一个去」来赌得大家哭笑不得，连主人也对他少有的固执睁一眼闭一眼。但在决定把涅海棠送走的时候，大概没有多少人知道涅麓其实是最舍不得的那一个，整天像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反反覆覆差点搞疯他们几个，只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出「他又不是你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你怎麽知道把我的心头肉给割掉的那种痛有多痛！」
老实说，琼一直觉得如果不是涅麓的理智还在，他搞不好真的会说出这种台词恶心人。
幸好，目前看起来，小海棠没有承继到太多涅麓的恶心，倒是把他的果决给学得一等一，顺带着连懒散的气息也给承继了。
没有感受到琼的心思，涅海棠双眼看着克里斯，明明就是面对面，但总觉得无法对上克里斯的视线，但又觉得其实他确确实实的有注意到他这个人的存在，只是更多的时候是沉溺在自己的思想里。
刚刚开始明明就不是这样的精神状态，难道这一小段时间有人对他做了甚麽导致他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涅海棠想着，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回转道琼的身上，然後朗宁，明显带着质疑的眼神让朗宁跟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都挑起了眉。
「你出现以前其实他还挺正常的。」抢在朗宁以前，琼开口说。
涅海棠眨眨眼，视线有往朗宁身上转，就看朗宁摇了摇头，说：「我没跟这人接触不太清楚。」
「是涅出现了以後他才变得有些阴阳怪气。」莱恩在後面补充说明：「刚刚他跟琼面对面一搭一唱时可没那一脸疯样。」
「那是你们不懂他的价值。」克里斯冷不防的开口，低低沉沉的声音瞬间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涅海棠的存在可以说代表了两个家族的势力，以及一支军队一般的势力。」
「听你放屁！」第一个跳起来用鼻子不屑嗤哼的是琼。
克里斯双眼缓慢转到琼的脸上，嘴角翘起的弧度百分百的轻蔑，看着就让人讨厌，也看得让琼眉尾直跳。
琼该死的一肚子不爽，不爽眼前这个人的态度，更不爽他一脸只有他知道所有真相的优越感，而琼也真的心里没底克里斯到底知道些什麽，虽然他并不觉得事到如今还能有些什麽狗屁倒灶的鸟事影响他、他们，影响涅海棠的生活与安全，但不时地拿出来像炒一炒，没准还真的可以从中制造出某种程度上的混乱与影响。
琼这时还真的有点怨起自己从来不认真听涅麓说话，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在任务前後不断浏览的那些资料，反而是几个哥儿们挂在一起笑涅麓是不懂享受的工作狂，现在他可不会这样说了，等下地狱以後他一定要跟那些跑得太快的哥儿们说，他们都太错怪涅了，涅的用功努力是为了往後的许多年闲暇无事，懂不懂，懂不懂！……不过现在想再多都太迟了，兄弟们倒得剩下自己一个半死不活，就连最不可能比他早倒下的涅也……
「你说的那些天方夜谭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也听不懂，也不觉得有知道的必要，我只想知道你的目的。」涅海棠皱皱鼻子，淡淡地开口说：「街上的袭击，还有绑架的事情，以及怂恿强纳森叛变，克里斯，你的目的是什麽？」还有，最开始绑他的那两个人去哪了？在那之後他好像一直没有看见过，他们不属於麦迪契家的人吗？看起来也不像是克里斯那边的人，对他也没什麽不礼貌的地方，除了出门的自由以外基本上全都顺着他，所以他也不希望他们出什麽意外。
「绑架的事是强纳森那傻货自己想出来的烂主意，我只是顺水推舟的帮他们一把而已，我最开始的目的只有见你一面而已，涅……喔、不对，应该叫你，亚当。」
陌生的名字传进耳里，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太一样，莱恩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一脸茫然莫名，朗宁眉心微微的皱起，琼的脸上则闪过明显杀意，而作为当事人的涅海棠双眼只是微微瞠大，随即回复了他的那脸淡定。
那个不太讨喜的名字打从涅麓给了他新的名字以後就再也没有人喊过，而且知道这个名字跟名字的主人的人也应该都死得一个不剩，二十多年了，在听到这样的名字，涅海棠半点怀念也没有，有的尽是毛骨悚然。
「我不知道你在叫谁。」涅海棠直接一口否认。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把所有事情跟你讲清楚，那你就会知道自己应该站哪边才对。」克里斯并不觉得涅海棠的反应是出自於本意，只当他当时还小什麽都不知道，被涅海棠给洗了脑掩盖了所有真实，想着只需要把所有有关涅海棠的事情跟他说明白，他肯定会理解的。
「我站哪边关你屁事，」涅海棠皱眉，「不过有些事你最好搞清楚才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双手叉腰，一脸无奈，「我对在费南狄斯家的那段日子一点也不想回忆，我也不想知道费南狄斯家族究竟是什麽，我只知道你从头到尾都搞错了重点。」嘴角翘了翘，「我的人生是涅麓捡回来的，曾经我努力生存是为了涅麓，我能平安顺利的长那麽大还过着安稳的日子也是涅麓给我的，我对於你说的那些过去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你可以说说你到底找我有何贵干？」
惊讶的表情随着涅海棠的话逐渐在几个人的脸上绽放，特别是克里斯，从不能理解到惊讶，到最後满脸的错愕与不可置信，藏也藏不住的全表现在脸上，但怎麽样失控的表情也不会太过夸张的布满这些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脸上，惊讶、意外，终归也不过世一瞬间的事，眨眼再看到的仍是那张什麽风都难以撼动的一号表情。但这当中的人却没含括琼在内。
琼在张大嘴的惊讶过後就是痛快地大笑，放肆的、鄙视的、嘲弄的，爽快的。
「哈哈哈哈，小海棠你个小王八蛋，真没让咱兄弟白疼你啊！」豪迈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楼层，与琼娜雅俊的外貌完全两回事，手不节力的往涅海棠身上拍，看似会把人给打趴，但实际上涅海棠感受到的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并不如看起来的那麽大。
「琼叔，你轻一点。」回头对琼提醒，不会受伤，但多少还是会有些皮肉痛的。
「不可能！」克里斯猛的踹开横在他与涅海棠之间的桌子，「这些人可是……灭你一族夺走你一切的杀人凶手！你就算当时年纪还小、懵懂无知，但也不该轻易忘了这些人对你做过的所有事！」
「我没忘啊。」视线再次回到克里斯身上，涅海棠的视线是谁都没有看过的冰凉，「我还很诡异的记得很清楚，明明应该是什麽事都还不懂的小鬼头却把自己经历过的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还真是点恶心。」别开头，涅海棠已经对克里斯失去的兴趣，或者该说，一开始对克里斯这个人所握着的、做了的，他的兴趣一点也不大。「算了，我也没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找我干什麽，光就你对我做的那些就够让人恶心到连看都不想看到你。」
「他做了什麽？」涅海棠话刚说完，两道声音从左右方向传来，一个是琼，另一个是朗宁，两个人脸都皱了起来，唯一不同的是前者脸上有些好奇，後者却一脸想杀人的模样。
扁着嘴，双眼扫过难得不约而同出声询问同样问题的两个人，涅海棠别开头不说话，怎麽可能说得出口，自己在动弹不得的时候被个男人猥亵了的事情，而且让这个男人突然发情的因素还不是因为自己，而是自己让他想起了应该是他一职爱慕着的对象，听说是他母亲的人。
小时候抛弃自己，等到他长大成人了却让别人来恶心他，这样的母亲、那样的过去，是要他用什麽样的心情重新接纳？别开玩笑了！
「我姓涅，我有一个叫海棠、养育我的人给予我的名字，我他妈的不是什麽叫亚当的，也跟费南狄斯加半点关系也没有，克里斯‧赫尔多尼尔，少把你那些无意义的思想强加在我身上，我，涅海棠，也不是白长个子的。」
「……明明就没长多高，连涅的身高都没超过……」琼在一边掩嘴窃笑着小声嘟囔，可惜这小声的嘟囔还是让涅海棠给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身高并不算涅海棠在意的事情，被人笑了还是要瞪一眼表示抗议。
「如果小海棠没问题了的话这个人就给我了吧。」手捏捏後颈，左右摆动脖子，琼摆出一脸嗜血表情，咧开的笑里尽是掩不住演不想演的疯狂，让旁边看着的人眼里有着敬畏、向往与怀念。「老子多的是问题想问呢，」比如这王八蛋到底对他们儿子做了什麽恶心人的事情，居然让小海棠露出那麽厌恶的表情，「而且也只有老子可以压得住这个浑蛋了，没异议吧？嗯？」视线扫过一众人，没意外眼前的人都互相对看，脸上各有不同程度的为难。
但琼没理，也没有等待答覆的打算，许可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他应该在意的东西，在他的世界里，实力就是一切。
一脚踩上桌面带起另外一脚，整个人大咧咧的站在桌面上折着手指发出咯咯声响。
「这可真……」仰起头看着近在眼前正低头低头俯瞰自己的，就算对方手脚确实不再像过去一样充满攻击性，但那一招招总是针对要害弱点的，真的让人招架不住。
退後两步，小腿触碰到沙发椅挡去了退路，一屋子的人克里斯都没在眼里，唯独这个人，一开始的看轻导致自己的吃亏之後，他就不再把琼‧莲当成一个半残的人看待，克里斯甚至一度怀疑琼‧莲惯用的手腿被废的消息根本就是本人放出的烟雾弹。
「你就真的对自己的过去一点兴趣也没有？」克里斯不信！「就算连涅麓当年为什麽要收留你，最後又为什麽突然消失，这些事情，亚当‧费南狄斯，涅海棠，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涅海棠确实想过涅叔到底为什麽愿意收养他，甚至为了他遭主人责难也没放弃他。涅海棠有些动摇，克里斯这番话确确实实的打中涅海棠心里的那块软弱，挑起被他强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
如果不是要他为麦迪契家卖命，也不准备让他承继自己的位置，既没把他当打杂的打发也不像要把他当宠物圈养，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照顾甚至最好的教育与保护，不让他轻易沾惹血腥也尽己所能的不让他接触麦迪契家那最深最暗的一面，甚至把他当他从美国回到义大利被朗宁要求要他跟着他时，涅麓都皱着眉沉默了好些天，每次回到卧室里身上浓厚的烟味完全掩饰不去他的焦虑，但涅海棠却从不知道涅麓到底为何焦虑，直到涅麓叹口气後松口的对他说，也好，并让他忠於朗宁。只是最终，他还是被主人给送出了麦迪契的大门，而这也是因为涅麓。
所以涅海棠对於涅麓到底是怎麽看待自己的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相当的在意。
「你不用煽动，涅做事向来连我们都抓摸不动，涅看小海棠对眼就收养了，小海棠小时候有多听话多可爱那是你所想像不到的，不哭也不闹，不只是涅，我们这些兄弟也都把小海棠当自己儿子看待，你一个只知道追着一个女人屁股跑的老东西能懂什麽！」
涅海棠张着一双眼睛惊讶的看着琼，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表是羞涩还是高兴或是应该惊喜，原来叔叔们的过度宠溺与保护是真的把他当自己儿子对待，虽然有所感觉是一回事，但真正从当事人之一的最里听说，涅海棠还是难免内心震荡。
他们那麽的全心全意把他当成生命中的一份子，但自己却什麽也回报不了，这一刻，涅海棠在这麽多年後，连被告知涅麓死了都没有明显表现的悲伤在这一刻突然一鼓作气地涌上，鼻子与眼眶都有些酸涩。
「呵呵，但小海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麽一回事啊！」克里斯呵呵冷笑。
琼回头看着涅海棠，皱眉看着他那一脸不知他自己是否知道的难过表情，琼看着情绪也跟着往下沉，脾气也变得有些暴。「涅海棠，你情愿听这王八蛋鬼扯也不相信我们这几年对你的养育与疼爱的真心？你要敢说是我现在就直接把你送下去跟涅下跪忏悔！」
琼话落，一直沉默着朗宁立刻把涅海棠拨到自己身後，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琼。
「你敢！」
「干！滚！我管教我儿子关你屁事！」
「他是我的人。」昂起下巴，朗宁讲得很骄傲，睨视琼的双眼是不屑的。
「我操！老子没同意！」琼跳起来，双手抡起袖子就要采下桌面往朗宁这边冲来，涅海棠的教养与归属比克里斯那货重要得太多了。
「你、你们别闹了……」好气好笑又无奈，涅海棠完全不知道风向到底是怎麽转的居然转成这样，如果不阻止，最後打起来的真的会是朗宁跟琼叔，作为当事人的涅海棠只得钻出来站到朗宁面前，一脸无奈地对着琼，「我没有不信你，琼叔，我真的相信你，我也相信尼奥叔叔，尚叔，更别说涅叔了……只是……」脸再次往下掉，「你们对我完全的信任与疼爱，转身时又一个个走得那麽乾脆……琼叔，我不知道要怎麽样回报……」
「报你个头，你是咱们的儿子，父亲对儿子疼爱理所当然，回报个屁啊！」再说，他们从小海棠身上重新感受到的温暖还能少吗？
这边刚要进入温情，那边不识相的掌声刺耳的划破刚刚稍缓的紧张氛围。
「这算父子情深吗？」克里斯笑，「但你们这样想，但那个抛弃一切突然消失的男人呢？涅麓真的也这样想？」
「废……」琼想说废话，但克里斯接着的话让他所有声音梗在喉咙里。
「你们就那麽笃定涅麓死了，但谁看过他的屍体？」克里斯的视线扫过涅海棠，甚至在琼的身上停留许久，最後落在朗宁身上，「没有吧？当然不会有了，因为涅麓根本就还活着！」
「哈？你在说什麽笑话？」琼回头，黑着一张脸已经是想要杀人的表情。
「涅麓根本没死，还需要我再讲一次让你听得更清楚吗？」虽然背脊有些冷，克里斯还是强撑着把想讲的话给奖出口：「涅麓不只没死，还活得好好的……」视线撇过朗宁、扫过琼，最後停在涅海棠身上。「想知道吗？涅麓的下落。」
双眼一瞬间的撑大，几秒後涅海棠垂下眼，缓缓地闭上眼，深深吸口气後睁眼，看着克里斯冷笑：「你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