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空了,朗宁只稍稍愣了下,收回的双手拉拉衣襟,转头往卧室方向走去,一直到确定朗宁的气息离开了厨房,涅海堂才垮下肩膀,双手撑在流理台面上吐上一口大气。
跟朗宁在一起时,涅海棠总是很容易紧张,只是这话说出来恐怕连涅麓听了都会一脸不信的哈哈大笑,事实上,涅海棠也确实对涅麓提过自己其实很怕跟朗宁独处,但涅麓也只是一脸不相信的拍拍他的头说,只是一时的不习惯而已,时间久了就会自然了。
现在,虽然比起不久前的排斥现象比起来,在认命以後已经好得多了,但涅海棠还是没有办法坦然的接受与习惯朗宁的过分亲昵。
将烤法国切片面包跟浓汤端上桌,很习惯的拿出五人份的餐具後才发现这一天屋子里安静得像少了些什麽。
「朗宁,瑞希他们呢?」平时一早就会在客厅吵吵闹闹,今天倒连个影子都没有瞄到。
「应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不用理他们。」换上衣服後走进餐厅,朗宁说:「以後吃饭也不用管他们,自己爱跟就自己想办法。」
「他们是你的夥伴吧?太冷淡可不好。」朗宁刚坐下就给他端上一碗汤。「先喝点热汤吧。」
「你也不要太关心他们了,你是属於我的。」闪烁的绿色眸子直直看着涅海棠,就算没有与朗宁对视,涅海棠也可以感觉到朗宁的视线,很热。「之前是对环境不太熟悉,许多的事情需要打点不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所以我才放任他们在你身边打转,以後不会了。」
「我是不在意……」不过多几个人来吃饭,「但他们应该跟其他麦迪契家族的人不太一样吧?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彼此的相处气氛比较好。」朗宁从小就是唯我独尊的个性,涅海棠怀疑他真的有办法跟一般情况下相识的人相处。
想着,手下意识着摸摸额角,那里有一块的凹陷,朗宁的杰作。
「我在意。」拉过涅海棠的手,在手背亲了下後贴在颊边。
涅海棠看着把自己的手贴在脸颊上的朗宁,感受着从自己手背逐渐扩散开来的温度,那温度烫得涅海棠直想抽手。
涅海棠想,朗宁或许不知道他比他自己所以为的还要没有肚量,对於身边人的一点污点都不能接受,但涅海棠更不明白,为何朗宁在明知道自己曾经代替涅麓默不吭声的跟在主人身边一年以後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待在自己身边……或许该说把自己留在身边比较恰当?
涅海棠不能确定朗宁知道多少涅麓的事情及涅麓做过的所有,涅海棠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正的了解过涅麓的全部,涅麓有太多的事情不愿给涅海棠知道,就算身上带着伤、一身狼狈地回到屋子里,涅麓也只会笑着跟涅海棠说:「小鬼,帮个忙吧,我一只手没办法把自己给打包。」
对於自己被涅麓带回麦迪契家以前的记忆涅海棠只有隐隐约约的记忆,他记得自己曾经有个叫亚当的名字,但他却对涅麓给他的名字更有感情,涅海棠记忆深刻的只有涅麓对自己的教导与照顾,以及其他人对自己的付出与疼爱,他们清楚的让自己知道自己跟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对於涅麓出於目的性的养育自己一点意见也没有,反而高兴涅麓对自己成长的期待,但越是成长涅麓越是急於把自己赶离这个危险圈,最终的最终,涅海棠似乎还是没能如涅麓所愿远远离开这个噬人的漩涡。
但涅海棠更确信朗宁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来不说,对他而言这些事情也不没有说嘴的必要,就算朗宁一开始真的不是很清楚,但只要在接手整个麦迪契家以後,就会正的了解这个家族所有的明与里,怎麽掩饰都没有用。
朗宁总是让人看不透,没人知道他的想法,涅海棠不知道朗宁到底把自己定在什麽位置,如果他知道了所有的所有,那接受自己又是出於什麽原因,涅海棠一点都没有头绪,只能不断抗拒。
但这样的抗拒也会有松动的时候,在面对朗宁,涅海棠的意志向来不坚定,这一点涅海棠自己再清楚不过,除去主从关系的习惯以外,朗宁的霸道也让涅海棠习惯了去接受而不是去反对,特别是,在一个人独来独往久了以後,身边一直都没有一个知道自己的过去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够讨论未来的人,对涅海棠来说,不论如何,朗宁的出现确确实实让他得到了一些安慰以及喘息的空间,他不需要再掩藏闪躲,甚至不发一语朗宁都可以知道他的一切,但那并不表示朗宁所赋予他的压力会有所缓解。
事实上,朗宁就是涅海堂的压力来源。
横在沙发上捧着茶杯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天空脑袋也跟着放空,偶尔脑子闪过几个自我提醒全是记得明天要到店里巡一下,确认一下外场的清洁跟厨房的厨具炉火等还在不在、能不能用,有没有被偷偷搬走。
这也不是笑话,店长的执着,一年总是要休息了两回,每次七到十天不等,是实质上的取经兼采购行程,每次都会空运海运一些不错的餐具厨具回到台湾,前几次用了手脚不乾净的工读生,仗着大家对彼此的信任自愿休息期间打扫店面清洁避免积尘,并趁着这个期间想将搬店长特别搬回台湾当装饰、只很偶尔才拿来招待贵客用的瓷盘偷渡变卖,如果不是附近常三不五时来打牙祭的熟客注意到异常急忙打电话给他们确认并把人拦住,不然店长就会只是被气哭而已。
但也因此,只要遇到店里有长期例休,不论是谁都不能擅自进入店里,但又不能任店里的空气淤塞不通,所以都是再开业的前一天才会找几个店里的主要人物回到店里做打扫的工作。
不过涅海棠想,今年搞不好连自己都不用动手,只要动动嘴,楼下就有一堆人可以供自己差遣,多好。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光想到自己出个门後面可能得拖一串跟着跑,涅海棠就没有办法自己的头痛起来。
整个人缩到沙发垫上躺平了,手上的杯子往旁边推到桌面上,全身懒到极点的一面哀怨这个假期也未免过得太快,一面又感叹外面的天怎麽还那麽亮,明明他都睡过了中午起床的,但看时间现在也不过十五时过半而已。
考虑是不是像昨天一样溜出去开车兜风,但又很懒得出门,但在屋子里又待得有点烦想要做点什麽,但又浑身犯了懒病,大脑与身体的不协调让涅海棠有些困扰,多希望能有一个人来替自己拿个主意,偏偏那个可以替自己拿主意得人又计划赶不上变化的被急电叫走。
想到朗宁离开时的一脸臭脸,涅海棠就觉得想笑。
何必?好好的义大利不待跑来这个什麽基础都没有的台湾,这是想要跟谁过不去?……啊、听说原因好像是自己。
啧。
又在沙发上躺了一阵子,耳朵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张开眼,坐起,墙那头缓慢走近的黑色人影,别别嘴。
「少爷,我很无聊。」朗宁刚一走近,涅海棠就开口:「我能出去逛逛吗?」
「去哪?」站到涅海棠面前,朗宁皱了下眉後苦笑:「抱歉,本来要带你一起要出去走走的。」
「逛逛街买买菜而已,我一个人就可以。」耸耸肩,涅海堂一脸无所谓,「本来休假日我就不太会往外跑,没差,但至少要让我出门买些日用品。」虽然这年头要什麽通通都可以网路下单送到家,现在更好,伸出手点一个人就会有一群去帮他跑腿,但买菜这件是无论如何都都想要自己来。
「等我。」朗宁抬手看看手腕上的表,「再一个小时,我陪你。」
「不……」
「我陪你。」三个字,不容拒绝,拿起桌面上的档案夹转身上楼。
坐在沙发上头猛翻白眼,一个小时,真不知道朗宁这是要整他自己还是要整那些等他的人,涅海棠半点也不觉得朗宁可以一个小时解决掉工作,但当他真的在一个小时後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涅海棠的下巴到要惊掉了。
但显然朗宁的准时完全是他的任性始然,因为他听到朗宁下楼时後面还伴着莱恩的叫骂声。
「玛莉安!你不可以就这样跑了!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讲完!这真是太过份了!玛莉安!玛莉安!你不可以就这样把事情丢给我啊!朗宁‧玛莉安‧道格拉斯‧麦迪契!你该死的回来!朗──」
碰!
很像是木板之类的声音重重砸上的声音,莱恩的声音也最後断在这一声巨响之後。
涅海棠突然超级同情莱恩他们的,这个主子任性又难搞,到底为什麽会愿意跟着他呢?但他也不能否认,比起一般人,朗宁的手段手腕以及决策能力从小就已经表现出强大且较其它人更为出色的能力。
同情、无奈,但却又非常理解那种非他不可的心情。
「莱恩真的会哭的。」坐在沙发关掉电视,抬头看着站到身边的朗宁,涅海棠苦笑。
「也不是头一回了。」朗宁笑,那种带点恶作剧完成的坏笑让涅海棠挑眉。「走吧,你不是要逛街买东西?」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扣上袖扣,又将几乎开过胸口的衣襟一一扣起,只留领口两个扣子。
「你有什麽想吃的吗?」从沙发椅上站起,抬起双手伸一个大懒腰。
随着涅海棠的动作而撩起的衣服,掩在衣摆下的腰隐约露出,细瘦的要看得朗宁有些心惊,上前一步,伸出手扶住那几乎两手就可圈起、用点力气就会被他掐断一样的腰。
涅海棠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那双手,又抬头看看朗宁,朗宁只是耸耸肩,手没有离开涅海棠的腰,反而捏了下那有些黏手且柔软的腰身,害涅海棠吓了一大跳,还高举着的手瞬间收起。
「嘿!会痒!」
急急忙忙的想推开腰上的的那双大手,但那双手却硬得根本推不动,想闪,却整个人撞进朗宁的怀里,当身体接处到朗宁烙人的体温时,涅海棠从背脊麻到後脑上漫延的四肢,刚想要快点离开朗宁,朗宁的手已顺势将人完全圈搂进怀里,紧紧的把涅海棠包住不放。
朗宁抱得越紧,涅海棠就越是心慌,呼吸更是随着朗宁的手而越发困难,在涅海棠以为自己快要因为喘不过气而窒息时,朗宁突然把下巴靠在涅海棠的头顶上叹了一口长气。
「你这样到底是怕我,还是讨厌我了?」
涅海棠看不到朗宁的表情,但朗宁的声音太过委屈让他听得整个人身体都不自觉的软化,也不再挣扎着想离开朗宁的体温。
怀里的身体不再那麽样的硬邦邦,原来有些挣扎着的手脚也不再那麽奋力挣扎,让朗宁的唇角缓慢扬起一个自己都无法发现的淡淡弧度,双手再次收紧,将乖乖靠在怀里的人搂紧了,再一个长叹以後松手。
「走了。」弯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帮涅海棠披上,「你带路。」
涅海棠带的路,朗宁开的车,一路上电话响了几次朗宁都直接把手机扔给涅海堂,半点接听的打算算也没有,彻彻底底的落实了想陪涅海堂的说法。
到了商场後就跟在涅海棠身後,如果没有涅海棠阻止的话很可能涅海棠每拿一样东西起来看看他就会在後面买单一样,这让涅海棠相当无奈,最後伸手让朗宁把皮夹交出来,替他保管,省得让自己逛个街都不能安生。
两个人看完餐具之後就转往寑具区,涅海棠没什麽犹豫就直接走进看起来很贵的那家店,刚站进店里没多久,店老板就急忙跑出来打招呼,显然涅海棠在这家店算是熟客。
没问介绍直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报给老板,然後拿出朗宁的皮夹在当事人的眼皮子下掏出那张刷不爆的卡递给老板,在老板刚要接过时确让朗宁在一旁拦下。
「为什麽要买两条被子?」朗宁不能理解。
「当然是你一条我一条,不然冬天要到了,少爷您睡癖又差,被子卷走了我半夜当冰棍?」
「我不会把被子卷走,被子你盖,我抱你睡就可以了。」
「少爷,你不怕生病,但我怕你传染给我。」涅海棠仰头翻眼,看着朗宁的脸是满满无奈,「好吧,是我怕怕要准备替换用的,楼上一条楼下一条,行不?」
「行。」只要不要妨碍他接近涅海棠就可以,朗宁收手,让涅海棠把黑卡递给老板。
店老板对於两人的对话置若罔闻,等朗宁收回那只阻止涅海棠的手後,便双手接过涅海棠手里其实也不算太陌生的卡片转身走到一边的柜台做结帐的动作,没多久便领着签单跟收据以及卡片回来。
「就这样?」直接在签单上签名,双眼看着的是还在一边走走绕绕,屁股从这张床试到那边沙发的涅海棠。
「就这样。」点点头,从弹性不错但涅海棠显然没兴趣的床上站起,接过朗宁放到他手里的卡,转头对店老板说:「麻烦你了,不用跟我特意约时间,现在我家随时有人。」
「好的,涅先生,谢谢你。」
离开店面,两个人转往超市,本以为朗宁会很不习惯,那里知道他很熟手的拉了台推车走在涅海棠後面,让涅海棠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离开了以後,我常在街上走动,一般人怎麽生活我还是知道的。」在麦迪契家他根本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多费神,厨房他也从来没有走进去过,但涅海棠离开以後,为了更了解涅海棠,他开始走动那些他原来这辈子也不能踏进去的地方,所以後来去了美国也才能认识莱恩他们。
「这真的让我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