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起家的商人9
很快,良姜就喝完了那杯给予目的不纯的牛奶,他下意识地在口腔里蠕动自己的舌头,隐约察觉味道有一些怪异。
“日本的牛奶,什么时候变了味道呢?”他在心里升起这种疑问。
他是曾经来过日本的,这也很正常。
在没有宋学章的某几世,他有时候也会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在这个国家游历或者处理一些事情。当然也曾经品尝过这个国家的牛奶。
而这次,良姜和宋学章一起过来的草津町,在离京都很近的群马县里,离良姜曾经在有陆兆谦的那一世,去世过的仙居市有些远。
以前死过的地点,之后再去,虽然明知一切都可以算作没有发生过,但也避免不了,会让人生出一种,十年怕井绳的唏嘘。
良姜所行,就像游戏里所谓的开发新地图一样,几辈子都在有意识无意识的一次次去这些曾经去过的地方。而他所经历的一切,毕竟不是玩电脑游戏,电脑游戏的角色每次从重生点刷新一次,不会有任何恐惧。良姜却觉得心里荒凉。
在同样的城市,同样的地方,有些时候,在第二次到来的时候,甚至自己也会忘记曾经去过那里。但就像觉得自己曾经在梦里遇见过似的,良姜对这种第二次来的地方觉得似曾相识,而这种如梦如幻的奇妙的感觉,会让人可怕地觉得现实里一切真实存在的物质的东西,都没有那么的重要。
就像是良姜曾经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红辣椒》里的三层梦境一样,如果做梦的人自己也相信他那时是在真实的世界里。那么真实还是虚幻,就变得不再重要了吧。
就像《盗梦空间》里的那些垂垂老矣的做梦人一样,如果仅仅是扎一针,就能抛却那具阻碍他的快乐的肉体,就能在梦里实现他所幻想期待的一切,真实又有什么关系呢?真实变得无关紧要,可以让人随意抛却。
最终,谁也不能肯定地对他说,良姜,你现在灵魂的这种状态,并不是桶中之脑的产物。
谁也不能肯定地对他说“良姜,你现在这样子,是在经历真实的人生。是建立在一切真实的状态上。”
良姜自己也不相信,也不确定。
隐隐约约里,良姜似乎感觉到,这间屋子的灯光有些太亮了。亮得让他觉得眼皮沉重。
他感到自己有些累了,也许是因为今天长途跋涉的关系。
但他给予自己这种解释的时候,思维也同时在不可避免地迟缓下来。
他的眼睛慢慢地就要闭上。
而房间里一直都安静地好像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是的。
宋学章已经很久没有说什么了。在给良姜递过牛奶以后,他好像就没有再开过口,他变得很安静。这种安静,在良姜的直觉里,在良姜快要昏睡的潜意识里,带着一些使人不安的味道。
良姜移动起了身体。他不需要再洗澡了。因为他刚从温泉里出来,照理说,从温泉里出来,就不需要再洗一遍澡,不然,皮肤上好不容易残留的一些有益身体的成分又会随水流离去。那末,就与他之前泡温泉的初衷相违背了。
他觉得困了,把浴衣脱了就自然而然可以上床去休息,但在这之前,作为这个屋子唯一的孩子,他应该事先跟宋学章汇报一下。说他觉得困了,打算早点休息的事情。
当他脑袋里决定这样做的时候,他极少数时候才显现出来的警惕心,突然就有了一写危机的土壤。
他终于迟来的意识到,他如今这样困倦的状态,是不正常的。而宋学章那样,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和声音的状态,却显然是在不动声色中酝酿着什么东西。
那杯牛奶,真的只是普通的引起他的奇怪吗?
还是说,像曾经几个月前,萧甜甜曾经对良姜做出的那样,是加了该死的料的。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总是用直接的,丝毫不考虑他人的方式,他们好像还是处于皮亚杰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前运算阶段的孩子一样,做事全凭自己的意愿。
良姜在引诱别人躺在他的身下时,尚且要和他们商量一下。只因他尊重这些人的意愿,即使实际上,他那么做只是为了感受到他们身体内部的一种温度,但他表面上,仍可以称得上是彬彬有礼,同时也做到了足够吸引人,带着愿者上钩的意味。
然而,萧甜甜这样粗劣的灵魂,在获得什么东西之前,竟然什么都不想付出的,只想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就收获作物的果实。
宋学章也是这样的人吗?他也抱着这样急功近利的目的吗?
良姜回过身,努力地让自己恢复最大程度的清醒。在他转身时,另一只不太引人注意的手臂,很重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说实话,这一点都起不了作用。因为宋良姜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少年,哪里有那么松垮的肉可以让他捏起并转圈呢?
而后,良姜看到了宋学章望着他的眼神。
那种像是看着一盘快要烹调好的菜一样的等待得手的眼神。使得他原本儒雅让人欣赏的面容,泄露出一丝本性的贪欲和暴戾带来的邪肆。
尽管他已经为了风度尽力掩饰,但他的目光仍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肉欲的饥渴。
这个时候,本不应该用来反省自己。但是思维的运算速度总是飞快的。良姜在那一刻,回想,他曾经能有无数次机会,在生活里意识到宋学章本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努力掩饰在平静的外表下的,让人大吃一惊的某种爱好、某些品质。
而这些,良姜在平常的生活中不是没有察觉到一些,只是因为比起对一个人性格的直接评价,良姜更倾向地是看他的做过的事情。
不可否认,宋学章自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文雅和善。他品味绝佳,阅历非凡,有着轻易可见的蛊惑人的无数有点,而良姜就在这种虚伪又短暂出现的行为表现前,受到了蒙蔽。
而现在,他终于在阴沟里翻了船。
不,如果算上,在来日本前,才刚和他开始冷战的甜甜,他这具身体,这辈子,已经在这种事情上翻了两次船了,每次都是因为迷药这类的药物。
良姜不是镇定地环顾了一眼四周,寻找着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摆脱目前被掣肘的环境。
然而当他看见这个地上铺着弹性的榻榻米,连墙壁也没有的所谓日本的高档旅馆的设置时,却只能再一次体会到宋学章藏不住的险恶用心。
他是想好了要把自己,一个他以为的无依无靠的初中生带到这里。这里是异国他乡,宋良姜理所当然地不会日语。他刚洗过澡,又喝了带料的饮料,身体和环境,包括上一秒他还未曾意识情况的内心都注定了宋学章一旦下定决心,他就无从反抗。
下一秒,良姜把刚刚他才放回到桌子上的玻璃杯拿回了手里。
“良姜,怎么了”宋学章问得小心温柔。他像地中海一样的声音里,像曾经很多次一样,让人觉得他是个外表和本性一样温柔的人。
刚刚宋学章看着良姜回头望着自己的流露出探究意味的眼神,感觉到诧异。良姜在一瞬间流露出的警惕和验证了什么之后的确定让他有了一丝紧张和惊慌。
而当宋学章问出了这句话之后,他看见了良姜脸上一瞬间恐怕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那种对自己的身体,对周围的环境的漫不经心的微笑。
他看着,良姜很快地碰碎了玻璃杯,下一秒,这个一贯脸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波动的男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把杯身尖利的杯座,避过了浴袍,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里。
新鲜的创口像活动的温泉眼一样,一下子流出了鲜红的血。散发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和之前在汤畑闻到的硫磺味不遑多让。
这具十五岁的身体因为疼痛不可避免地瑟缩了一下身体。在宋学章满脸惊诧和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愚蠢”表情里,良姜几不可闻地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难不成真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吗?”
这个他,自然不可能指的良姜自己。
说到底,宋学章都不是良姜自己招来的。
最初的最初,原身一心想要达成的愿望是怎么说的?
“我想要获得奖学金,我的身上不能背处分。”
后来的后来,良姜发现,奖学金,是宋学章发的;处分,是萧甜甜带的。
而良姜,眼看着就要完不成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