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从那个晚上开始,邵恩廷和李鸢成了朋友,不过,仅只是秘密的朋友,没有其他人知道,再加上他们两个平时话也不多,自然不大会主动讲话,偶尔李鸢在学校旁边的7-11买些零嘴回来分她吃,或许这就算是他们之间难得的互动吧。拿到零食时,她的心跳总是跳得比往常还要快速,她的脸颊与耳廓总是发烫发红,她的心里总是暖暖的。她一个人,於大家熟睡的深夜时,才在被窝里开始偷偷摸摸的吃了起来,品嚐时,是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幸福。
这种神奇的关系,既不近也不远,纵使对任何事没什麽得失心的邵恩廷,日子久了也被挠得有些心痒,但她心里清楚,也只有李鸢,才会带给她如此情绪上的波动。
转眼间,四年过去,这一年,她十岁,他十一岁,他们的关系,从未变过。
这几年,李鸢逐渐走入人群中,他和教会里的几个大哥哥学习弹吉他,准备训练成教会服事的人员。虽然年纪尚小却弹得不错,让不少儿少之家的小女孩和教会会友的女儿,也都暗自偷偷的喜欢他,总而言之,这李鸢虽然骨子还是冰冷,但桃花却盛开热烈。
某次安息日会後,John牧师召集了七名孩子,其中包括邵恩廷、李鸢、林佩君等人,众人一同被领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组沙发,孩子们纷纷坐上,林佩君紧紧抓着邵恩廷的手,有些紧张,邵恩廷则是反过来轻轻捏住她的指头,要她不要害怕。
相对於Deborah,John带给孩子们的印象就比较不深。这麽说好了,Deborah与生俱来着亲和力,比较能贴近孩子们的心,再加上她待人厚道大方,不吝啬奖励表现优异的孩子,大夥儿都将她视为自己的亲生妈妈,至於John,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传道人,似乎没有很喜欢孩子,所以与孩子们之间并没有什麽交情,再者,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在管理伯利恒教会的事,儿少之家除了财务管理之外,其余之事则没什麽插手。John现年四十三岁,因为他曾立誓要将这一生奉献给神,所以至今未婚,他的职责就是在伯利恒教会讲道、管理伯利恒财团法人的一切收支,以及悉心照料伊甸园的花草树木。
John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微一笑,但看在邵恩廷眼里,总觉得莫名的奇怪。
「经过政府部门的安排,你们都将会被领养,下个星期日,将有几对夫妻来到儿少之家看看你们,若是一切进行顺利,下个月你们就要离开这里了。」John就是John,思维传统,不懂得与孩子沟通,明明是说给孩子的话,却未经修饰的直接讲述现实,让一些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听得发怔,而听得懂的人则不知所措的眼眶泛泪。
邵恩廷嘴角微抽。她一直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但没想到,日子的到来,仍是让她措手不及……
後头,John又说了许多劝勉的话,引经据典,但那些话对於灵性不高的孩子们而言,根本意会不来。
大家傻乎乎的走出办公室,每个人都板着脸,无任何的表情。这消息实在太过突然,大夥儿压根没预备好心,就即将在短短一个月内离开孕育他们好几年的儿少之家。
回到寝室後,两个只有一年级的孩子已控制不住情绪的小声啜泣,其他不知情的孩子们纷纷上前关心,那两个泪人儿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解释来龙去脉,愈说愈是觉得委屈,不禁嚎咷大哭了起来。而那些知道消息的孩子们想到昔日的好友即将离开他们,也同样染上了哀伤的氛围,一起跟着哭了起来。
年纪较大的邵恩廷和林佩君没想到场面会变得如此失控,连忙安慰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小爱,不要哭啦……刚刚John牧师不是也这麽说吗………」
「柔柔……」
好不容易止了几个孩子的眼泪,但不久她们的眼眶又如宣泄的水库般,涌流泪水,让邵恩廷突然有种无力感,拉了拉在身旁哄着孩子的林佩君,「佩君,我们还是请大人来帮忙吧。」
林佩君苦着脸,「可是Deborah牧师现在去医院探视住院的弟兄姐妹,John牧师又……」
「啊!我们还有Peter哥……啊不行!他出门去买圣餐用的东西……」邵恩廷想到就头疼,她抬头环顾寝室一圈,自始至终,最淡定、最置身事外的就是李鸢。
李鸢就是李鸢,遇到这种大事,仍能脸上挂着毫不在意的表情,坐在床沿上默不吭声的看着这幅混乱的场景。
要是平时,邵恩廷能视为理所当然,但此时的她心烦意乱,自然看不惯李鸢那样的姿态,不禁开口,「李鸢哥哥,你不能帮忙一下吗?」
李鸢斜眸扫了她一眼,「帮什麽?」
邵恩廷道:「哄孩子啊!」
忽地,李鸢站起身,踱至邵恩廷的身边,蹲下身与她平视。邵恩廷原以为他要帮她忙,心里一阵感动并泛起暖意,孰料,他却说道:「哄了有用?」
不容邵恩廷开口驳斥,李鸢又咄咄逼人的问道:「你哄了,他们不是照哭?他们哭又怎麽样?不哭又怎麽样?关我们什麽事?你这样做根本是在白费力气,很蠢!」
喀噔。
似乎从哪里传来了不知名物品的碎裂声响。
邵恩廷静了,傻傻的看着李鸢,久而不语。为什麽……他能用这麽冰冷的语调和言语,来否定她热心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