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白猜不猜 — Chapter 1-15

爸妈一脸愕然,觉得我的提议很是莫名其妙。

妈问:「五千?为什麽?」

「你们先放点钱在我这儿,这样以如果多津他们要用钱,就可以直接跟我拿。我会控管好这笔钱,不让他们乱花。要是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详细列下每一笔支出。这样以後你们想冷战到什麽时候都没问题,给我钱吧。」我朝两人伸手。

「你在胡说八道什麽?哪有小孩这麽理所当然跟父母要钱?而且居然还想一次想拿一万块!」爸瞪大眼睛。

「支付未成年小孩生活费,本来就是身为父母该尽的义务,这是基本常识。」我回得迅速且冷淡,「今天因为爸你没给多津缴运动服的钱,害他被老师骂;前天你看店看到一半就跑得不见人影,也没留钱给阳津买晚餐吃,让他只能一直饿肚子。他们两个身上钱花光了,也没办法跟你们拿,因为根本找不到你们。」

「那是你爸的问题,跟我有什麽关系?」妈冷哼。

「妈你不能每次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爸。爸三不五时丢下店里的摊子,跑去打麻将打到天亮,有时我们去上课了他都还没回来。而你也是入夜之後才回家,隔天早上又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现身,完全不管这样会让我们有多困扰。」我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认为我这个提议是最保险的作法。你和爸爱闹多久随便你们,但小孩还是要照顾,如果你们照顾不来,或者是不想照顾,就把钱交给我,我来照顾。」

我的言论与态度显然惹恼了爸妈,两人不仅情绪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妈宛如电视剧里的悲情女主角上身,哀哀哭诉:「我每天辛苦工作到三更半夜回家,为什麽还要被女儿说成这样?真是太不公平了!」

爸也气得脸红脖子粗,口气又急又乱:「爸爸每天都在踏踏实实工作,哪有不照顾你们?你真是太没大没小了,怎麽可以随便乱说话——」

「我哪有乱说话?如果真的每天踏踏实实工作,还会欠别人这麽多钱吗?」我失控大吼,「要是当初你们没欠债,就不会把大姊赶去台中了不是吗?」

他们蓦地一愣,似乎无法即刻从我的话反应过来。

「雅惠表姊都告诉我了!」我继续咆哮,「上次她打电话来,说大姊当年会跟她一起回去台中,是因为你们玩股票赔了八十几万,最後叔叔借你们钱,条件是让大姊去他的工厂上班,所以你们就逼她去,否则就要她立刻搬出家里!」

我的拳头因愤怒而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们让大姊这几年都在为你们辛苦还债,爸你却还天天跑去打牌赌钱,连店都不想开了;妈你也从来没有真正去关心过大姊,你们这种行为根本就跟把大姊卖掉没两样,而且我至今完全没看到你们有半点愧疚与反省。」

我的指控让爸妈完全回不出话,两人陷入尴尬难堪。

「明天上学前我一定要看到一万块摆在桌上,否则我就将这件事告诉二姊,也会告诉多津和阳津,让他们知道你们对大姊做了多麽过分的事!」

对爸妈下了最後通牒後,我大步冲出家门。

我在附近闲荡,想藉由晚风的吹拂让自己冷静些,却还是无法马上平息这份隐忍已久的怒气,忍不住朝地上的空保特瓶狠狠一踢,瓶子瞬间飞出去滚落到水沟里。

「三姊!」

多津与阳津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窗台前,阳津略显紧张地问:「你要去哪里?」

大概是第一次见我跟爸妈吵得如此严重,他们有些不安。见到那两张忧心忡忡的小脸,我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不少,回道:「没事啦,我只是出来走一走,你们快去睡觉。」

等我回到家,一楼空无一人。爸妈应该已经回房,难得没听到从他们房里传出争吵声,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方才那席话使然。

我坐在书桌前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卡带,将那卷卡带放进收音机里,按下播放键,陈洁仪的优美歌声轻轻流泻而出。

从前大姊还住在家中时,我经常听到她在房里重复播放这卷卡带,并且随之哼唱,日复一日,彷佛完全听不腻似的。

四年前她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之後就跟雅惠表姊一样,过着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来家里店里帮忙的生活。

半年後雅惠表姊与分居中的丈夫离婚,当初她为了转换心情暂时搬来这里,在签字後也决定搬回台中老家,而大姊也要跟着她一起去到台中。一直到大姊搬走的前一个星期,我和二姊、多津、阳津才得知这个消息。

由於事发突然,且大姊始终没有讲明原因,因此我和二姊曾认为她是不想再继续照顾家里与弟妹,想要抛开长女的责任与压力,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才会决定搬去台中。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大姊这样的心情,但当年的我还没有那种成熟气度全盘接受,尤其每次忙到喘不过气,弟弟们又出状况,还要再面对爸妈无时无刻的情绪轰炸时,我都会不自觉在心里默默生起大姊的气。

大姊没有因为搬离家里而对我们漠不关心,她经常打电话回来探询家中每个成员过得好不好。那时我只知道她在雅惠表姊父亲开设的工厂上班,很少时间回来。

直到不久前雅惠表姊打电话过来,在闲聊之中,我问起了大姊的近况,她竟回答我大姊这阵子因为操劳过度而昏倒,在医院住了两天。这时我才知道,大姊不仅平日在工厂上班,假日还有其他兼职。

当雅惠表姊得知爸比以前更常流连赌间,妈也依然故我时,她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出大姊当年离家的真正原因。

听完之後,我呆若木鸡,整张脸火辣辣的,像是被谁毫不留情地狠甩了好几个巴掌。

往後大姊再打电话回家,我都不太愿意接。我生爸妈的气,更生她的气,满满的悲愤与心疼让我不知道该跟大姊说什麽,更担心自己会因为控制不了紊乱的情绪,不小心出言伤了大姊。

我不晓得该怎麽排解这种心情,只能在每次拒接大姊的电话之後,回到房里检视她当年离家时留给我的东西:收音机、几卷卡带,以及那个从前她最常背的红色後背包。

当卡带A面播完,趴在桌上发愣许久的我,才缓缓起身整理书包,瞥见放在考卷资料夹里的明信片,便鬼使神差地又将它抽了出来。

此刻再细读写在明信片背面的那句「我想跟你走」,我这才意识到这是多麽引人好奇的一句话。

对古邵远说出这句话是谁?跟他是什麽关系?说想要跟他走又是什麽意思?

我猜对方可能是古邵远的女友,虽然田甄说他没有半个朋友,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交往的对象。寄件人的地址远在英国,没留下任何署名,感觉更加神秘。

这张明信片对古邵远来说会不会很重要?今天连续两次过去找他,他都不在教室里,会不会是因为他急着跑出去找明信片?

我越想越觉得不妙,明天还是得早点去把明信片还给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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