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米樱盯着送上餐桌的饮料，用吸管缓缓搅拌，冰块和杯子碰撞发出声响。
「呐，椰子。」
「干嘛？」言子烨用手托着下巴，懒散的看着她。
「你跟学妹在一起不好吗？学妹真的很有趣，很活泼，而且她真的很喜欢你──」
「我对苗喜没有感觉。」言子烨轻描淡写的说完，忽然认真的唤了厘米。
「干、干嘛？」
「你交男朋友之前......」言子烨仍旧拖着下巴靠在桌上，只是他不再看着黎米樱，而是转头看着窗外。
「我不会有女朋友。」他这麽说。
「......去你喵。」黎米樱的心揪了一下，当她意识到那一瞬间的心情为何时，她觉得很讶异，觉得很不可思议，觉得很莫名其妙。
「你并不亏欠我什麽。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
「我没有。」
「你有。」
「真的没有。」
「有。」
直到苗喜回来，他们都还持续着世界上最没意义的「有没有」无限循环。
那一瞬间的心情，也在事後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那一瞬间的幸福。
她或许很希望言子烨一直都在她身边......这个想法实在太可怕了！
黎米樱脸一黑，十五年的习惯真是太可怕。
习惯他在身边。
「呀──」走在桥上的三人因为一声高分贝尖叫吓到差点骂脏话，一个女人刚好走到你面前的时候突然尖叫，超级尖的的那种叫，换作是谁都会想骂脏话！
黎米樱回头一看，一名婴儿正沿着栏杆吃力攀爬，伸出小胖腿成功攻顶，再骄傲的尝试用他的两条小胖腿站立。
他的妈妈吓到脸已经没有血色了，火速冲过去，小胖腿婴儿看到妈妈很兴奋，「哒！」的喊了一声後重心不稳，一脸茫然的向後摔去──
一个娇小的身影快速掠过那位妈妈，一手撑着栏杆毫不犹豫翻过，仿佛栏杆另一端是平地而不是湍流的河。
她只留下粉色长发在空中飘逸一瞬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干！」言子烨冲过去，苗喜赶紧拉住他往桥下跑去。
拜托不要一个个都随便往下跳啦！
还好河水不深也不浅，没淹死也没摔死，婴孩的母亲和婴儿双重奏的嚎啕大哭，终於在妇人的丈夫赶到後逐渐远去。
「想死阿！」言子烨弹她的头。
「学姊，我家在附近，你先来把身子弄乾再回去吧！」苗喜对於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仍是目瞪口呆，所有的路人甲乙丙丁戊己也是。
「阿......好吧。谢谢你。」黎米樱笑笑，仿佛她刚刚并没有救了一条命，只是掉进水沟而已。
「学姊......你要是死掉了怎麽办？」忽然放松下来，苗喜紧绷的泪腺也松了，她开始啜泣。黎米樱轻拍学妹的背。
「你这家伙，活的不耐烦了阿？」言子烨帮她把头发弄整齐一点，但似乎徒劳无功，仍全贴在脸颊旁。
「学长你怎麽这麽淡定阿！」苗喜出手揍了言子烨一拳，黎米樱在一旁加油叫好。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言子烨耸耸肩，想想当初他们在秘密基地前遇到手持菜刀的歹徒，想想他们毕旅搭帐篷的时候朋友掉进洞里她就跟着跳进去──
刚刚的一切其实都正常的很。真的。
「走吧，我家很快就到了。」
「麻烦罗。」黎米樱伸手抹掉苗喜的泪痕，小学妹有点尴尬，总觉得学姊身上有种咸鱼的味道。
「不麻烦！学姊把外套脱掉吧，穿我的。」苗喜作势就要把身上唯一一件薄外套脱掉，一只修长的手抢在黎米樱之前阻止她。
言子烨把自己的外套披在黎米樱身上，拿过她滴着水的外套。
「走吧。」
「妈，我回来了。」苗喜把家里的钥匙搁在玄关的鞋柜上，咚咚咚的上楼拿毛巾。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正低着头考虑要不要出去把水拧乾再进来的黎米樱抬头。
「你们怎麽在这里？」
「苗弥？」黎米樱眨眼，「怎麽，你也掉进河里所以来跟学妹借吹风机吗？」
苗弥无语，言子烨敲了黎米樱那颗脑袋瓜，对苗弥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阿──苗喜是你妹妹呀，真是太巧了。」黎米樱接过那条哈罗凯蒂图样的毛巾，言子烨伸手拿过，盖住她的头後开始胡乱擦。
「唉你小力点。」黎米樱闷闷的声音抱怨道。
「你们是苗喜的朋友吗？」苗母从厨房走出来，两人赶紧打招呼。苗喜和苗弥的妈妈有一头栗子色的短卷发，小眼睛和苗弥一模又一样，而苗喜大概是遗传到母亲稍微高挑的身材。
「阿，我们是苗喜的学长姊，苗弥的同学。」
「......这样啊？」苗母满脸疑惑，黎米樱和言子烨顿时面面相歔，她的自我介绍是哪里让苗母听不懂了？
「难道说我的身高被怀疑假冒高中生了！？」黎米樱哭丧着脸。
「很有可能。」言子烨毫不犹豫的狠狠打击她。
站在楼梯间的苗弥，眼神黯淡。
「欢迎欢迎。」苗母转身亲切的招待他们，「苗鹊，去拿水果给同学吃。」
「苗喜你除了苗弥还有兄弟姊妹阿？」黎米樱插了一块芭乐吃，言子烨则是有点犹豫该把手上的外套放哪里。
「没有，就哥哥一个。」苗喜轻声说，不像方才活泼洽谈的样子，两人还以为是黎米樱跌落水中一事让她感到不安，急忙安慰她。
苗喜回以一笑，伸手拿过言子烨手上的白色外套，起身说：「我去房间把它弄乾。」
「麻烦你了。」
苗喜一走，苗母正好走进客厅，笑盈盈的把水果盘往他们推近一些，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多吃一点啊。」
「谢谢阿姨。」两人一齐道谢。
「苗鹊在学校表现怎麽样啊？肯定特别棒的吧。」苗母乐呵呵的对他们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朋友呢，都是俊男美女，真好真好。」
苗鹊是苗弥他妈妈唤他的昵称吗？真特别。
「我们都跟他不同班，不过他很好相处，人很不错。」黎米樱嘿嘿的跟着笑，苗弥出现在门口，脸色不是很好看。
「妈，我找不到苹果汁。」
「阿，我去找，你坐着和同学聊。」
「你妈妈可真漂亮。」黎米樱笑嘻嘻的对苗弥说。
「衣服乾了就赶紧回去吧。」苗弥轻轻地说，不知为何，苗喜和他在自家说话都比学校来的轻声细语。
「虽然我们不是朋友，但也不用这麽无情地赶我走吧。」黎米樱八点档的擤了擤鼻涕，她明白苗弥不把任何人当朋友。
「我认真的。」
「好啦好啦。」她本来就打算拿到衣服就要走了阿。
苗母端着盛着饮料的杯子过来时，苗喜正好从楼上走下来。他们和苗母聊了一下，苹果汁快见底时，苗母突然说她想看看儿子在学校活动的照片。
「照片阿......」黎米樱想了想，「毕竟不同班......阿！我想到了，上次体育课的时候两班莫名其妙一起在学校的圣诞树前拍过照，阿姨你等等喔。」黎米樱掏出手机，滑开萤幕。
她一边碎碎念着：「编辑的同学很厉害喔，把每个人都个别HD高画质的剪出来，设计了不同图腾的名字。像我的就是这样。」黎米樱把萤幕转向苗母，她的照片旁边有截到一点点另外一个同学的手。
底下黎米樱三个大字，有的笔划尾端被拉长、有的弯曲，樱字的贝和女之间还缀饰了樱花，特别俏皮可爱。
「真棒，能不能让我看看苗鹊的？一定很帅。」黎米樱被苗母逗笑，这个妈妈真的很疼爱儿子呢，隐约都觉得苗妈妈好可爱了。
「阿，我找到苗弥的了──」
突然苗弥起身，硬深深的打断她：「黎米樱，你不是有急事吗？」
黎米樱一愣，反射性的阿了一声。
从刚才就没怎麽说话的言子烨放下已经空了的杯子，把黎米樱拉起来。
「阿姨，下次有空再来找您聊天吧，我和她有事得先离开。」
「啊啊，」苗母露出惋惜的脸，「有空再来玩喔！阿姨随时都欢迎你们。苗鹊三年级毕业旅行的时候麻烦你们多照顾啦，我很不放心呢。」苗母摸着脸，一脸担忧。
「妈，那还要很久以後的事情啦。」苗喜微微露出苦涩的笑，「而且弟──苗鹊又不是小朋友了。」
「忍不住会担心呀。」
苗弥关上家里大门的时候，深深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