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沉郁,陆翊宸冷着一张扑克脸,眼神只是笔直地看着前方,不发一语。
文慎毓也发现到车内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惊觉自己刚才似乎有点过於激动了,一上车一面替陆翊宸包紮伤口,一面对着他精神训话,说那薛佩佩如何如何,又是碎念着他为何不听她的劝,才导致那些女人前去搭讪他。
害得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回应她。
「那个……小姐,您现在要去哪?」司机怯怯地向後方的文慎毓询问,没办法,谁叫他正後方那位的磁场太过强大,他完全不敢正视。
文慎毓想着要带陆翊宸去医院疗伤还是回文家,不料陆翊宸突然发话:「去蒲龙饭店。」
什麽?蒲龙饭店?不行!千万不行!那可是文家死对头的产业,她和哥哥从小就被爹勒令文家人不准踏足那里,这不陆翊宸去了那儿,她也就被甩掉了。
「你要住在那?」文慎毓转过身面对陆翊宸,激动地问道。
陆翊宸没有看她,只是微微点了个头,接着又是一副冷然的样子,令人不禁怀疑刚才的回应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
「那……你可以住在萝蔓斯饭店啊!有什麽需要我还可以……」
「有公务。」
「你的伤要先处理,要不先去趟医院……」
「文小姐,陆某的主治医生在饭店候着,不必麻烦。」
好样的,这家伙!明摆着不让我跟,我就不信你可以甩掉我,走着瞧。
文慎毓一脸深沉,不知在计画些什麽,而身旁的陆翊宸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望向车窗外的她一眼。
车子行驶到长乐街便被堵住了,只见前方躺着一名醉汉,六七个警察,还有几个妓女打扮的女子,以及一个身着蓝衫的男子。
「又是喝醉闹出的事,果然这世道实在不太平呀。」司机一脸感慨地说,这样的事每天几乎天天上演,也不知最近是怎麽着。
文慎毓听完司机的话,好奇地看了一眼,当中的那名蓝衫男子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人怎麽好像在哪儿见过……
只见那蓝衫男子突然转过身……
对了!是那名记者!那个姓孟的报社记者。
文慎毓觉得奇怪,这男人怎麽跟昨日的装扮完全不同,甚至连神情都相差甚远,彷佛是两个长得相像的人而已。
然而,就在文慎毓想再看一眼之际,警察已经将醉汉抬走了,蓝衫男子也突然消失在视线里。
文慎毓暗自诽腹:这个人,真的不单纯。
不同於萝蔓斯的富丽堂皇,蒲龙饭店的风格较为保守,但整体的风格却也不失风雅,奶白色的瓷砖铺盖了整幢建物,上头的招牌并非闪烁的霓虹,而是一块烤过漆的木质匾额,上头以刚劲挺拔的大字挥就「蒲龙饭店」四个大字。
当车子停在蒲龙饭店前,文慎毓便看到之前见过的季子衡站在门口迎接。
「子衡大哥!许久不见了。」文慎毓一下车便热络地向季子衡打了招呼。季子衡在看到文慎毓的一瞬间,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到他一贯的谦和有礼。
「真的是许久未见,文小姐最近过得还安好?」季子衡亲切一笑,但就在看到他直隶长官从车子的另一侧下来,顿时呆住了。
「他呀!是我救回来的,要不是我,在路上早就被豺狼虎豹给擒住了。」文慎毓骄傲地向季子衡炫耀着,看他那张「白脸」一黑,心情就愉悦不已。
季子衡则是满脸疑问,到底路上有什麽豺狼虎豹,竟然敢那麽不要命地对总司令动手……
「走。」陆翊宸摆一摆手,示意季子衡一起进去。
不料文慎毓却跟了上去。
陆翊宸走了几步後,发现文慎毓居然跟在他和季子衡身後,於是止住了脚步。季子衡大约也知道他的顾忌,便转过身笑笑地向文慎毓说道:「文小姐,恕长官和季某无法再和你畅聊,要不过几日有时间,在下定会去小姐的梦怀春喝喝茶。」
过几日?还喝茶?
看他们这麽急迫的样子,怎麽可能闲下来,定是这个能言善辩的季子衡瞎扯出的推托之词,虽然说她知道他们的确有正事要办,但是她还是希望在不耽误他们事情之虞,默默陪在她军官哥哥身边。
她文慎毓向来下了目标,定会努力达成,在所不惜。这回是她人生头等重要大事,便是要陆翊宸爱上自己,进而娶了自己,常人云:「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一定要好好地跟着他,绝对不会让他给溜了。
「好的,那麽两位大哥慢走,慎毓这就回去了,改日定要来梦怀春,再见。」语毕,文慎毓挥一挥衣袖,潇洒地走了。
陆翊宸见状虽是拧着眉,怕是认为文慎毓岂是这麽容易摆脱之辈,定有什麽後招,另一方面却也因为她识相地离开,让他能尽快去处理这棘手的要事。
季子衡倒是对文慎毓的离去乐得轻松,他觉得只要这位文大小姐一出现,老大便会开始发脾气,虽说一般人看不出,但他好歹是从小跟着陆翊宸一块长大的拜把兄弟,他这点小小动静,他季子衡还是清楚的。
显然地,陆翊宸经过多次的相处,还是了解文慎毓多一点,她当然不是区区就放弃的等闲之辈,要她自己说,她可是当代女诸葛,文韬武略样样通。
趁着月夜风高的夜晚,身旁也没有那些极可能会妨碍自己行动的文家人,文慎毓悄悄地在蒲龙饭店的後门付了钱,拿了张小字条,便悄悄潜入这个被爹爹列为禁地的地方。
要说这蒲龙饭店虽是外观看起来比文家的萝蔓斯要来的「清高」,塑造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但明眼人都知道这蒲龙饭店的东家元朗,也就是元琳的父亲,是一位十足十的铁公鸡,这蒲龙饭店三番两次拖欠工钱,还有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买凶杀人案」,早就让蒲龙饭店的军心不在,大家也就等着月底发工钱,打算把工作辞了。
这不,就让当代女诸葛给突破了盲点,收买个人便被放进来。
这……这是什麽年代啊!
文慎毓一打开手上的字条,发现上面居然写着「天字第一号」。
敢情这元老东家真的是想缅怀古人,连房号都仿造前人的客栈,真的是令她大开眼界了。
不知这是文化还是迂腐的恶俗啊……
不管啦!这天字第一号房总比一零一室、一零二室这一类的好找多,当然坏人来了也定是会从住在这一类房间的人下手。钱多嘛!
一进到「天字第一号房」,文慎毓马上确认这挂在衣架上的军袍是不是陆翊宸的,否则被人摆了一道可就不好了。
幸好!这跟她在陆翊宸军帐中所见到的那件一模一样,连那块镶着全家福的怀表也放在里面。
确认好是陆翊宸的房间後,文慎毓开始布置她缜密的计画。
根据蒲龙饭店伙计的情报,陆翊宸从晚餐後便移驾到相隔两间的天字三号房,也就是季子衡的房间,中间那二号房不知是谁承包了,也没人知道,反正也就是她得尽快在陆翊宸不在的时间内行动。
首先是她得换上她精心准备的洋装,她可不是那种风尘女子要穿得露这露那去勾引人家,而是要美丽得像幅画,再者她要扮柔弱,这……好吧!忍一忍。
啪!
鲜红红得掌印就印在脸上了。
再来,行李箱得藏得严实些,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扫地出门,还有藉口回来。
一切就绪後,文慎毓便坐在地上柔若无骨倚着床尾,好似一个被丢弃得洋娃娃般,可怜兮兮。
待军官哥哥一回来,定是要他心软收留她。
可万万没想到,除了在二更天还听得到隔壁传来「碰」的一声,和女子的哀号声,其余的她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