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倒映朝陽 — CH1-2

「邵日扬!」谢梵详一把抓起盖在邵日扬脸上的白袍在他耳边大叫。

「干嘛?」邵日扬显然还在睡梦中晕头转向着,脸上还写着别来吵我,不耐烦的挥手叫他离远点,他很久没有对付如此艰险的手术,精神状态尚未恢复。

谢梵详是唯一能忍受邵日扬古怪脾气的人,好声好气的拜托他,「昨天ASDH的患者尹暧安还在昏迷,你不去看看吗?目前血压偏低。」

以他昨天的判断,尹暧安应该不会昏迷太久,现在还没苏醒不是大事,但如果再过一段时间依然没有清醒的话,就会有其他危险,他想到这,感觉现下还不成大碍,压过他那身皱皱的衣服,转身将脸移往另一边,再次进入梦乡。

虽说谢梵详也万般不愿意来叫醒他,但他冒着引发火山爆发的危险来催促邵日扬去检查病患的状况,「邵日扬,快醒醒,你不是一向关心病患的情况吗?你要睡等诊视完再睡……」

「你要不要这麽罗嗦?」他不耐的神情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鼓满怒火,他没有忘记小惬前想去视察患者的焦心,邵日扬虽内心因没有诊视术後病患有点不踏实,但瞪了逼他起床的谢梵详一眼,起身,布满皱褶的衣服也没抚平就气呼呼大力抓起白袍离去。

成功完成任务的谢梵详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可是躲过一场灾难,劫後余生的有幸之人啊!庆幸的他往邵日扬的沙发一坐,安抚刚刚吓坏的胆子,往胸口大大拍上几下,这才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邵日扬大步来到加护病房,对於自己睡到忘了查看患者状况,他极其懊恼,但凭着做为神经外科医师培养出的冷静,他迫使自己摒弃方才的烦闷,不过他的冷静只限於医护工作,例如看诊或开刀时,其余事务上不保证他依旧能继续持着这份冷静。

他套上隔离衣後开启房门,里头清冷幽静的气息席卷而来,他面无表情的踏入,信手拿起床尾挂着的病例板查看,确认无误後,再往心电监测仪仔细瞅了眼,便抓起一旁的椅子於床边坐下。

盯着病床上沉睡的人儿,她被包紮的只剩下张小脸,苍白的脸庞在有点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但即使如此,她的与众不同也没有被掩盖,他突然朝着她说起话来,「你叫做尹暧安是吧?」他顿了顿,发觉自己怪异的作为,他居然在跟一个昏迷的患者说话,甚至是询问她,「请你快点醒来,你要知道,我可不救没有求生意志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不想活的人。」

每每邵日扬自个儿看照病人时,有个念头总会在他心底无数次的打转,他不知道自己所做为何,他是在救人,救人是好事,而他有这个能力救人,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他除了救人还会做什麽呢?这是上天赋予他的才能同时也是责任,不过经常这个重责大任压的他喘不过气,甚至有时他搞不懂自己在做什麽。

邵日扬对着不省人事的这位小姐发愣,他救了她,然而,她术後就算醒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那是一段艰难险阻的路啊!他又为什麽能替别人的生死做决定呢?他凭什麽介入这个世界可能早已被决定的生生死死呢?思忖这麽多,其实源头皆来自於他对自己的不认同,假如一个人都无法替自己的人生做决定,甚至是认同,他又何得何能可以为别人的生死抉择呢?

因为这是他接过情形最严重的患者,他难以想像她要如何走过苏醒後的漫漫长路,究竟他在害她还是在救她?他甚至不敢想,他使劲握紧拳头,竭力抛开徘徊不去的杂乱思绪。

在这加护病房,他彷佛待了好久好久,再次无法抵抗的进入梦乡,在这个梦里,他们一起经历了全部的疗程,从苏醒到情况稳定再到复健,和其他患者不同的是,邵日扬陪着她走过一关又一关,虽然步履维艰,但他们终究走到终点,最後他送她出院,她的脸上盈满笑容和景仰,如同医院外晴朗无云的天空。

转瞬间,那一切哗的消逝了,剩下一片黑暗。

他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恍惚的吃力起身,缓缓走出休息室,阳光从外头的大片玻璃窗洒落,在洁白的地上映出错落闪烁的光点,他打了个哈欠,深感困惑的盯着窗外看了好几分钟,正想往加护病房前去时,有个声音从身後传来,这个声音好似梦中的那个声音,盈亮而伴着敬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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