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母亲终於来接茗荷回家。
当妈妈下车时,走向自己的时候,茗荷才发现母亲变了好多,她一直都没发现这件事。
印象中她的母亲总是梳着俐落的发型,手提着一个名牌公事包去上班。直到前阵子茗荷被医生告知精神创伤上的问题後,母亲的发型不再俐落干练,反而斑白了许多,几缕发丝落在耳旁,在短短的半年内老了几岁似的。
「翰轩,谢谢,每次都麻烦你陪她。」茗荷的母亲向翰轩露出感激的笑容。
「不会啦!我也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里会无聊,那我就先走罗!馨篱好像在催我了,手机响个不停。」翰轩将手机拿起来给母女二人看,表示上面的号码是属於他的公主的来电。
「好,谢谢你,下周我们要聚餐,你要来吗?」
「好啊,再叫馨篱告知我时间,那我走罗,阿姨再见!茗荷你也是,保重身体。」翰轩爽朗地挥手道别。
母女二人目送翰轩离去後,母亲便发动车子,载茗荷回家。两人在车上通常是一语不发,从小她和母亲就较少谈话,两人之间唯一的谈话内容就是今天的成绩、模拟考的分数和能不能顺利进入不错的私立学校。
然而,自从茗荷开始进行心灵治疗後,母亲对她的态度转变很多,但那样的转变并不是茗荷所想要的,母亲经常带着忧伤的神情望着她。
「小荷。」在等待红绿灯的期间,母亲突然开口说道。「你晚上想吃什麽?」
「……都可以。」茗荷冷淡地回应着,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吃什麽好。
「……那我们去吃上次那间餐厅好吗?他们的服务不错,餐点的品质也有保证。」
「好。」
对话结束,这就是茗荷和母亲的日常对话。为什麽会变成这样?茗荷自己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和自己的家庭不正常,父母离异的事情如今已不稀奇,像她爸妈这样为了孩子的生活环境而刻意复合的的案例也不少见。
但她很清楚,父母二人其实都各自有伴侣,两人是名副其实的貌合神离。
茗荷看着窗外,车内这种尴尬的气氛她早就习以为常,让她觉得母亲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名誉才回来照顾自己。毕竟她是一个如此重视工作的人,怎麽可能会容许自己的人生有像她这样的污点呢?茗荷忍不住这麽想着,虽然爸爸告诉她妈妈决不是这种人,但母女间那一道高高的墙,让她在心中早已如此认定。
今晚母女俩吃完饭後就回家了,在餐桌上的期间,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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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茗荷拖着沉重的身体去上学,而且走路时还毫不掩饰地打了一个呵欠,昨晚为了追剧熬夜熬到很晚,毕竟是当红的戏剧,说什麽也要跟上大家的话题,因此努力地追到最新一集了。
「早啊!」芝芝看见她在前面,马上过来打招呼,她今天依旧是亮眼动人,是一年三班的班花。
「早啊……」茗荷红着眼睛回应着。
「怎麽啦?一副没睡饱的样子。」芝芝边说边咬手中的早餐,那是香气诱人的奶油吐司。
「哦……我在看那个啦!最近很红的那个。」茗荷笑着说道。
「哦!你有看吗?我跟你说,我超喜欢第七集的那个地方,就是男主角抱着女主角大喊我爱你的时候!」芝芝一听见茗荷有在看戏剧,深感兴趣地马上挑起话题。
「我知道,就是男主角追上去的那一幕对吧?为了看到那里我才很晚睡啊……忍不住就继续看下去了。」
「我懂我懂,那真的让人欲罢不能欸!」芝芝认同的点头,她边说边将最後一口早餐吞下去。
茗荷安心地和芝芝边走边聊天,她有好好地和同学聊上天,没有和这个圈子脱节。
国中时期,茗荷的朋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同班的王维亚,维亚是一个很内向的人。茗荷虽然说不上内向,但也不是很常发表意见,两个人总是在教室里的角落讨论着作业的事情,其他同学谈论着时装、戏剧或是知名的偶像明星,她们两个完全没有概念。
也许是因为这样,其他人才刻意将不同於团体氛围的两人孤立起来,甚至进一步进行欺负行为。
茗荷永远忘不了,班上那个总是带领大家表达意见的人,命令别人将维亚的绘图笔记本撕成碎片的瞬间。
「你们就是太自闭,才会被人瞧不起。」那个女孩子用着高傲鄙夷的嘴脸说道,深深烙印在茗荷的心中。
回忆就像烟雾缭绕在茗荷的脑海里,导致芝芝说了些什麽她有一部份没听进去,直到进教室才发现自己刚刚都在出神的状态。
「喂!听说五班的人要办试胆大会欸!你们要不要参加?」某个染成金发的男生说道,他是班上的中心人物,此刻所有人正专心听他说话。
「蛤?试什麽胆?」芝芝一听就立刻问道,她对恐怖片有点没辙。
「我也是刚刚才从我女朋友那边知道,我看一下哦……」金发男把手机拿起来看,接着奸笑看向大家。「欸……就是五班的人已经说好谁要当鬼,然後我们班好像也要派人去当鬼,一班派两个人去当鬼才能参加,道具他们好像会提供的样子。」
「可以吓人哦?我要去我要去!」一名平常就很活泼的男生说道。
「好啊,你加一,还有其他人吗?」金发男点点头说着,接着问全班同学。
班级的气氛相当热络,这种由学生自己主办的活动,而且还是办在晚上,大家的兴致都相当高昂。
「我要我要!算我一个!」小丁立刻举手报名,她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团体活动。「欸欸,你们来得正好,美琳要不要参加?芝芝呢?小荷呢?」
「好啊,反正明天没补习。」美琳边吃早餐边回答。
「哦……可以啊,茗荷你呢?」芝芝边把书包放在桌上,边问隔壁的茗荷。
「明天吗……应该是可以,跟我爸讲一声就好,如果时间不会太晚的话。」
「哦对!欸,大金!」小丁喊着金发男,那是他的外号。「几点集合?然後几点回家啊?」
「不用担心!我们这个有经过师长同意的,就说是为了训练学生们的自治团体训练能力!所以学校开放时间是七点到九点。」
茗荷笑着说她这样的话就没问题,接着就拿出数学课本复习今天的小考,不过她表面上很沉静,内心却思考着该如何和家人说明隔天会晚归的事情。
自从茗荷被医生宣告,她有了极为严重的精神创伤後,她的爸爸就不太愿意让茗荷除了在上学时间外,独自外出,除非馨篱或是这些好朋友的陪伴,否则只要无法掌握她的行踪,家人基本上都不会允许她独自乱跑。
因为在国中毕业的那天,茗荷被人发现晕倒在学校厕所,手腕上有无数的细微伤口,鲜血汨流而出。一直到打扫阿姨来扫厕所时才发现她,那时只要再晚一步,说不定她就没救了,家人们为此极度自责,责怪自己没发现这孩子的异状。
但茗荷事实上不恨他们,因为她认为去恨或者是责怪,实在是太累人了。於是,当下她选择自尽,如果自尽可以让这一切轻松起来,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