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月洒进窗,把沉浸在回忆中的慕云嫣惊醒了,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血皇的寝殿里,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看看窗户外的月亮,再几天又是月圆了。月圆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可不能再蹉跎下去,穿戴好衣物,对着铜镜整理好自己一头长及腰的黑发,绾一个简单的发髻,慕云嫣头也不回,急急的朝自己的祭司殿走去。
君北宇夜回到自己的寝宫,早些时候温存的暧昧气息还在空气里散不开,慕云嫣却已经离开了,纯白的床单上只留一抹刺眼的红,君北宇夜嘴角微微扬起,很快又皱了皱眉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大床,她有时候就是太懂事了。
刚踏进祭司殿,慕云嫣就觉得自己累坏了,一整天的加冕典礼,再加上…,想到殿下一抹红晕又浮上脸颊,自己终究不是练武之人,虽法力高深,身体却一点不强健,太过强大的法力反而造成很多身体负担。
暮云嫣拖着疲惫的身子,在祭司殿後方的藏书阁里,捧着一叠书卷来回穿梭,月圆之日是占卜力量最强的时候,准确率最高,再错过这次月圆的机会恐怕来不及…
隔天一大早,祭司殿外边,後宫三个为首的妃子都到了,表面上是来祝贺,实际上是想来看看,究竟慕云嫣长得是不是如传闻般出尘,嫔妃受宠与否,向来都与面貌、手腕脱不了关系。
千百嫔妃的後宫里,只有弱肉强食。
後宫立三位首妃是苍月一直以来的传统,每一代血皇即位,都必须从血族三大长老的家族,魏家,柴家和翟家中,各选出一个妃子,不仅是长老们为了巩固自己家族的势力,更是皇家为了让三大家族互相制衡,只要其中一方的金钱与权利发展得太过庞大,整个苍月的资源分配就会失衡,十之八九招致争夺金权的战争。
凝儿听见外面嘈杂,快步走进寝室正要叫醒慕云嫣,只见慕云嫣已经自己梳化好,一副早料到外边的妃子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凝儿会心一笑,心想也是,慕云嫣已经不同从前,现在可是苍月首屈一指的御前祭司,这点小心眼怎麽能瞒过她。
祭司殿大门一开,妃子们都涌了进去,一群吵闹的麻雀就这麽冲进原本宁静的宫阙,此刻祭司殿如皇城中的闹市。
只见慕云嫣妆容淡雅,坐在大厅里不急不慢的端着一杯茶,细细品着。为首的三妃皆诧异,她们特地起了大早可是为了看到慕云嫣来不及起床还未梳化的狼狈模样。谁知道扑了个空,个个脸上都是失望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样子。
慕云嫣心里好笑,却温婉的开口了:"姐姐们,坐,云嫣不知道诸位姐姐都起了个大早来探望,有失远迎,是云嫣失礼数了。”慕云嫣嘴上是敬了三位首妃三分,却没有从大厅主位上站起来过。
三妃之一的宁妃,魏宛宁,怀了血皇的孩子,穿的最是雍隆华贵,脸上的妆也最是浓艳,仗着母凭子贵,气焰十足:"妹妹这麽说就不妥了,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何来失礼之说,妃子位高越得雍容大度,妹妹说是不是?”这话看似和善,实则是把利刃指着慕云嫣,宁妃这可是下马威。
照苍月的国礼说,御前祭司比宫中妃子位高一阶,不用跟这些莺莺燕燕称姐妹,慕云嫣称她们一声姐姐是为了大家相敬如宾,各不越界。可这宁妃仗着自己是三大家族中魏家之女,又怀有身孕,处处要占人便宜。
慕云嫣不动声色,明白自己坐在这里,不是跟这些胭脂水粉一般见识的,没有闲工夫争风吃醋,她大气不喘一口,堆着笑:"姐姐说的是,云嫣受教了。"宁妃的指责她概括承受。
魏宛宁见状倒是有些意外,识时务的收敛了,不好再说什麽,低头喝着自己的茶。
莹妃,翟莹,是个大眼灵动的标致美人,三妃里她年纪最小,也不过人类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顽皮的稚气,好奇地打量慕云嫣,显然是跟着来看热闹的,看到慕云嫣脱俗的如同天仙下凡,两颗眼珠都看直了,却未见她出声说一句话,显然是不想惹上麻烦。慕云嫣抿了一口茶,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正留意观察每个嫔妃,看来这莹妃是个聪明的鬼灵精。
祭司殿整整喧腾了一个早上,就在凝儿脸色越来越差,已经忍不住想送客时,一直默默坐在在椅子上谁也不搭理,不动声色看着这群麻雀吱吱喳喳说个没完的霓妃,柴妃霓,突然缓缓站了起来:"众位姐妹,这眼看就到午时了,一个早上热闹也该是时候散了,祭司大人国事繁忙,我们多有叨扰了。”说罢,对慕云嫣示了意,自己便领着丫鬟离开了。
莹妃见势,想来是没有热闹可看了,也跟在霓妃後面蹦蹦跳跳的走了。
宁妃见两妃已经离去,自己也不好拉长脸再赖着,作势正要站起来:"哎呦,云嫣妹妹,我这坐了一整个早上,腿都麻了,怀孕的女人就是这样麻烦,可否过来扶我一把?"旁边这麽多嫔妃带着婢女,魏宛宁偏偏要慕云嫣来搀扶她。
凝儿暗自气的咬牙切齿,慕云嫣却一点也不介意,大步上前,正弯腰要搀扶宁妃,一块透白的玉牌从慕云嫣身上掉了下来,那玉牌不是别的,正是血皇随身之物。
透亮的白玉上面清清楚楚刻着君北宇夜四个字,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停下来,大厅寂静无声,宁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慕云嫣弯腰捡起那块白玉牌放进腰间收好,伸手又去扶起宁妃,稳稳的把她送出大厅。
其它小麻雀看到老鹰都走了,再留着也不会有什麽好处,纷纷向慕云嫣告退。莺莺燕燕都散了,祭司殿终於又安静下来,慕云嫣坐回主位上,青葱般的玉指延着桌几上的茶杯口画圆,深思的眼眸看向嫔妃们离开的方向静默。
凝儿倒是在旁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那宁妃以後还敢不敢吃饱撑着来招惹小姐。"
慕云嫣抬头看向凝儿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她温婉道:"凝儿,站了整个早上,你也饿了,吩咐传膳吧。”
祭司殿大厅旁的窗户外,有一抹身影,也默默听了整个早上,堂堂黑衣卫大白天只能躲在草丛里,一身杂草好不狼狈,也回去向主子禀报了。
整个下午慕云嫣都在藏书阁里,埋首翻阅一堆堆的书卷,到快傍晚时,翻纸的声音才停下来,暮云嫣忽然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书卷上的文字。
珍视之物已毁
至亲之人已叛
挚爱之人已死
夕日血月映照之下,亦是封印解除之时,。
千辛万苦,她终於找到了。为了这几个字,她不知道耗费多少心力。
慕云嫣回想起自己甫成为血族的那时,整日苦苦哀求容嬷嬷告诉她是谁打伤了殿下,容嬷嬷见慕云嫣整日心神不宁,心里不舍,最後还是偷偷对慕云嫣说了这个殿下让封口的秘密,当时太子殿下不是别人伤的。
君北宇夜从出生起,身上就带着力量强大的封印,先血皇曾尝试帮当时年纪尚小的君北宇夜解封,反折了阳寿。
三十几年前之所以差点要了慕云嫣的命,是因为殿下尝试自行冲破封印,反被侵蚀,不得已才需要大量圣血疗伤。
慕云嫣从那时起,就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
时隔三十几年後,此刻才找到答案,坐上御前祭司後她终於利用占卜和天眼,发现一些有关封印秘密的眉目,多亏了她的职位带来很多好处,果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落阳照进藏书阁,映在慕云嫣眼底,一片心事重重。
她整日埋头在纸卷中,没注意时间早过了三更,黑衣卫出现在藏书阁门口,慕云嫣从书卷里抬头示意。离开藏书阁前,慕云嫣把那片预言夹在一堆纸卷中,确定不会有任何女婢不经意看到预言才步出藏书阁。
到血皇的寝宫时,君北宇夜站在阳台,两手放在栏杆上看着远方,他看去的方向是北方险恶的群山,天边还有一点光,衬印群山一片阴暗很是诡谲。那石雕般完美的背影,此刻在慕云嫣眼里,孤寂的刺眼。
慕云嫣没忍住,走上前去双手环抱在君北宇夜的腰上,右边脸颊贴着君北宇夜的背脊,一阵凉意隔着薄薄的睡袍传来。
君北宇夜空出一只手,轻握腰上的纤纤素手:”听说,後宫妃子们今日都吃了闷亏。”他语带揶揄,这娇小的女人看似弱不经风,实则张牙舞爪,凌厉得很。
慕云嫣摊开掌心,正是那枚白玉配躺在手心:"算是。"她平静温柔的轻声细语,听不出半点罪恶感。
"胆子大了,本皇的东西也敢摸去?"君北宇夜语调微微上扬,实则半点不意外这件事。
"陛下昨晚掉在床上,嫣儿见了,便顺手帮陛下收了起来。"慕云嫣不害怕,三两句推得一乾二净。
暮云嫣看不见君北宇夜的脸,不知道他那蛊惑人心的轻笑又浮现嘴边:"罢了,既然拿了,便收在你那儿吧。"血皇可不是会落东西的人,慕云嫣心里清楚,陛下那块玉是故意留下的。
"嫣儿谢过陛下赏赐。"暮云嫣贴着前方宽阔的背闭上眼睛,君北宇夜望着远方,夜晚微风阵阵。
这一幕不知道要挑起多少嫔妃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