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儿有着一肚子的迷惑,顾不上被冷冽山风吹乱
的发丝,目光直直地望着陈东村。陈东村看着眼前这双热切求知的眼睛,说:“那麽,我现在开始还原现场到底发生了什麽事。首先呢,这位不幸的先生入山工作,在回程的路上走累了,”
“学长怎麽知道他是走回程?”李婉如打断他。
陈东村说:“看他的背包,背包空了不少,应该是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判断他是工作做完往回走。”
李婉儿说:“背包空了不少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回程,也许他的东西本来就没要带满,因为他的工寮储存了补给品,你也说了他有工寮。”说完,有点挑衅的看着他,心想:哼!你的推论也不是那麽的坚固。
陈东村说:“工寮不会放补给品,野兽和老鼠不说,山友是什麽样的人都有,存放在工寮不能保证不会被人拿走。不过你能提出这点,也很不错了。嗯,然後他回程走累了,坐下慢慢的喝酒,喝了二小时以上,喝完困顿席卷上眼睛,便躺下来睡觉。”李婉儿听了抓头挠腮,眼珠子乱转。陈东村看了好笑道:“说吧,又有什麽问题?。”
李婉儿说:“不好意思打断你喔,不过你怎麽知道他喝了2小时?”
陈东村指着屍体不远处说:“看那边地上的菸头,我算过有12个,都同一牌子的,平均抽1根菸间隔算他10分钟,遗留了12根菸头,那就是抽菸抽了120分钟,2小时了。”见她楞愣的点点头,继续说:“他喝酒和抽菸,2小时後从背包里拿出几件衣裤当枕头,躺下睡觉。”
陈东村接下来眯起了眼睛,说:“睡着以後,这位不幸的先生遭遇了生命中最大的噩梦,嗯?.....”他看到李婉儿又抓头挠腮,眼珠子乱转,没好气的说:“好啦,我又不是说他做了一个恶梦,我是说噩梦,噩,噩,这个噩,噩运旳噩,我是说他遭遇了生命中最大的噩运,好吗?”
李婉君说:“我又没有问你怎知道他做了一个恶梦,我只是头发痒痒抓抓头而已又没说话。”说完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
陈东村没再理她,继续往下说:“嗯....?哎~刚我说到那里了?”
李婉儿说:“你刚刚说这位熟睡的先生遭遇了生命中最大的噩运。”忍不住笑意,又说:“是遭遇噩运喔~不是做恶梦喔~”
陈东村瞪她一眼,说:”这位熟睡的先生噩运来了,住山区的一条蛇路过这里,见有遮蔽物可以避风寒,便爬过来,在他身上爬呀爬,发现脖子没有布料挡着,是最适合取暖的地方,便把一部份身体缠绕在他脖子上取暖。这位可怜的先生睡梦中觉得脖子不适,呼吸受到了阻碍,在半睡半醒中去抓脖子,蛇受到碰触又纒得更紧,这时是真的呼吸困难了,他本能的去拉扯脖子上的蛇,蛇的本能却被激发出来。猎物如果还在反抗,蛇就会越缠越紧,直到猎物窒息不再动弹为止。他拼命想把缠绕在脖子上的蛇拉扯下来,在拉扯过程中身体辗转翻滚,身上的钱钞掉了出来。最终因为他酒醉後的身体无力将蛇扯离脖子,三分钟之内他就窒息而亡。没了体温,蛇便从容离开现场。”
陈东村停下来缓口气,看看周遭,说:“我说这是个意外事件,他是被蛇弄死的,所以他的脖子上有勒痕。锦蛇可以长到2公尺,勒死一个洒醉的人是够的。这些散落地上的钱没被捡走,背包也没有被翻找的样子,所以这不是谋财害命的刑案。”
李婉儿说:“一个来山里工作的人,只不过累了,坐下来休息,喝了酒睡着了,就倒霉被一条过路蛇杀死,然後蛇就大大方方,摇摇摆摆的走了?”
陈东村笑道:“蛇在地上的确是用摇摇摆摆的方式走路。”
李婉儿叫起来:“不是啊!你不会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吗?蛇竟然是凶手?”
陈东村说:“听起来是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我相信我的推论是正确的。还有,蛇也不是凶手,就刑法来说,凶手指的是人类,所以本案没有凶手。”
李婉儿和陈东村正在走回社长他们紮营地的路上,天色已经逐渐昏暗。李婉儿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些许的兴奋,二名高中生联手侦破一起死亡案件,呵,听起来就很利害的感觉。
陈东村牵着李婉儿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昏暗不平的地面前进。学长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在四周昏暗的环境里给人很有安全感,学长刚才从容、条理地分析问题,李婉儿觉得不管遇到什麽困难,学长一定都能够解决。她将刚才在现场的场景在脑中重新run了一遍,觉得学长的每一项分析都成立,真相应该就是学长说的那样,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学长。
陈东村听完思考了一下,说:“真相应该就是我说的那样,但是谁都无法去证实,因为没有目击者,完全是用推论的,钱还在现场就推论不是抢劫,脖子有勒痕就推论是蛇造成的,推论是要用证据去证实的,这起死亡事件却没有证据。”
“也许,”陈东村笑笑说:“我们应该把那条蛇找出来问问事发经过,问完就用它来做蛇汤御寒,也算给死者报仇。”
李婉儿骂他:“学长怎麽这麽恶心。”
社长他们已经将帐篷搭好,见李婉儿两人回来,纷纷上前七嘴八舌问话。陈东村条理分明、丝丝入扣地向众人报告,李婉儿不时也插两句补充。陈东村说完自己做的结论,众人张嘴发出”啊~”的感叹声,李婉儿看着他们的呆样,心里鄙夷的想:这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学长和我的推论是不会错的。
社长说:“东村,凭钞票和勒痕就做出这个结论你也太大胆了,不过我认同你的看法,利害!利害!”一名学长也说:“东村的分析无懈可击,实在利害!”众人纷纷点头,李婉儿说:“嗯嗯,我也有帮学长分析。”
看着大家对陈东村崇拜的眼神,李婉儿觉得与有荣焉。
可是你在与有荣焉什麽?你又不是他的什麽人。
接下来的旅程大家匆匆赶路,没有下雨,谁都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还时不时担心有没有蛇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到了眠月车站不再走了,直接搭小火车,到阿里山找到派出所报案。其他人先行回家,李东村和李婉儿留下做笔录,将底片交给警察,并说出自己的分析判断,警察的表情看起来是压根不信,也不同意把他们的分析判断写进笔录里,说只要记录你们看到的就可以了,警方会去现场做了解。最後警察要两人留下联络地址,以备检察官传唤。
走出派出所,李婉儿生气的说:“警察不相信我们的判断,他们怎麽就不相信?都告诉他们了他们还不相信!不然他们告诉我们那里错了啊。”说完觉得很沮丧,做不成破案英雄了。
陈东村说:“别怪他们,你不是也说过太不可思议了吗?他们存疑很正常的。推论要有证据的支持,我们才能说这个推论是事实。除非有证据,否则我们的推论就只是推论而已。”
李婉儿说:“唉!证据现在都不知道躲去那个蛇洞凉快了。”
陈东村安慰李婉儿,说:“你照的相片对他们很有帮助的,还有你摄影看起来很专业。我们找地方吃晚饭吧。”
搭火车回台北已经晚上九点,和陈东村道别後,叫了计程车回到家顾不上洗澡和收拾行旅,倒头就睡。实在是太累了呀!...太累了...太累了...一条蛇昂着头对她吐蛇信...她缩在墙角哭着喊学长学长...学长蹲下来观察她脖子上的勒痕...断断续续,荒诞的梦境。
登山社遇到的事情在校园喧腾开来,陈东村的推理传到後面有好几个版本,有人不信,说陈东村讲的好像他亲眼目睹一样,无论那个版本李婉儿都没什麽角色。
今天要去南投地检署接受检察官问话,上礼拜接到公文学长约她一起去,向学校请好假,上午八点两人在火车站会合。这是她们溪阿纵走後的再次见面,陈东村穿黑色polo衫配黑色牛仔裤,棒球帽,篮球鞋,整个的英姿飒爽,李婉儿觉得学长今天真好看。李婉儿穿红色T恤,篮色牛仔裤,慢跑鞋,一头短发,整个人青春俏丽,陈东村觉得学妹今天特别好看。
在车站会合等车的时候,李婉儿好玩的想,好像是和男朋友约会出游,跟检察官讨论蛇只是顺便。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後,心情就莫名的轻松,甚至有待会到那去玩的期待,呵呵!李婉儿自已也笑自己有点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