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是很好的东西吧?
志同道合的人们集结一起,为了某件事而共同奋斗、达成目标。
有时候,凝聚的团结之力,比任何力量都要强大、炫目。
本能寺之变,在历史上原本是明智光秀主动引爆的叛变事件,虽然针对本能寺事件有诸多猜测,例如关於明智光秀叛变的动机,众说纷纭,至今未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但无论如何,明智光秀叛变是真、织田信长在本能寺消失是真,终究织田信长的天下蓝图在本能寺的大火中燃烧殆尽。
可是,换成在这个世界,虽然现在也发动了本能寺之变,却没有照着历史发展。就如伊达政宗乾脆将计就计,明知本能寺是个陷阱却还是打定主意前往,却没有照着敌人设想的发展走,而是解散奥州伊达军,只和真田幸村一起赶往本能寺。魔王也没有真的听进明智光秀的谏言,所以在本能寺等待着他们三人的不过是魔王赠送的一场火海焚烧。
凌濑煦正细想之後的剧情,耳边就传入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有谁靠近停在他的身旁。侧头抬眼一看,是片仓小十郎正摆着一张严肃的脸朝着前方看,想必虽然明白伊达政宗的决心,却也担心着他的安危吧。
「就这麽放心让他们去吗?」凌濑煦开口问。
「为了不让织田……不、不让明智的计谋得逞,政宗大人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是……」
凌濑煦听着片仓小十郎未尽之语,嘴角微微一勾:「果然还是不放心。」
闻言,片仓小十郎低下头和少年噙着笑意的视线对上,不禁轻哼一笑。
「现在还有我们能做的事。」
凌濑煦立刻会意对方的意思,「越後和三河由我去吧。」他率先开口。
略惊讶少年居然能会意过来他的话,片仓小十郎微顿一下才点头道:「那便麻烦你了,近江那里就由我去交涉。」大概能猜到凌濑煦为何选择去那两趟地方,目前浅井义在越後疗伤,三河的德川家康因有他之前的建言,所以得知对方依然受伤有些耿耿於怀吧。
而他前往近江顺利与浅井长政取得共识的话,到时连越前朝仓那方也没问题了。总之,只要搞定浅井就万事足以。
「……片仓大人去近江之前,能够先为我跑一趟地方吗?」凌濑煦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询问,毕竟他去越後和三河之後,大概没有时间再顺路去那里了。
现在时机已到,也是那位大人该履行和他的约定了。
「嗯?什麽地方?」
「骏河。」凌濑煦看着片仓小十郎微微张大的眼睛,唇边的笑意略顿了顿,然後他用宽袖掩嘴咳了一声,颇有些尴尬地说:「其实,几个月前的桶狭间之战……我暗中插足了一下。」
片仓小十郎一听凌濑煦的话表情立刻愕然,同时背後传出猿飞佐助的惊呼:「什麽!?」二人转头一看,猿飞佐助站在大门前一脚已经跨出一步,身体却因为听到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僵在原地。
原本猿飞佐助是看他们二人都一直没回屋,便想着出来看看,没成想他才跨出大门一步就听到凌濑煦说了很重要、很意外的话。
凌濑煦看了看片仓小十郎、又看了看猿飞佐助,乾呵呵地说:「那个、听我解释?」
片仓小十郎深呼吸一口,忍不住抬手揉了下鼻梁,接着问道:「到底怎麽回事?」原以为桶狭间之战以今川义元的死亡结束,没想到这暗中居然萌生变故!
凌濑煦想了想,莫名地突然心生一念,於是他没有先解释,而是又投下一颗重磅炸弹:「今川义元没有死。」然後他很满意地看到片仓小十郎和猿飞佐助被他炸得体无完肤、脑壳卡住。
「等、等一下……!确实、今川义元是被魔王射杀的啊,那时候不只我,真田老大、还有独眼龙他们都亲眼看到了!」猿飞佐助吞了吞口水,抬起手臂指着片仓小十郎,坚决拖片仓小十郎一起证明。
片仓小十郎轻咳一声,「那时候我们确实都看到了。」
「嗯,是被射杀了呢。」凌濑煦笑着点了点头,不否认他们的指证,又道:「可是被杀的不是今川义元本人,是我替今川义元准备的替身小木人。」
「替身小木人?」猿飞佐助疑惑地问。
「我从头开始解释吧。那天我刚好就在骏河附近,因为隐约听到打斗的声音好奇之下……」凌濑煦刻意隐瞒了他实际去骏河的目的,解释了他当时就隐藏在树林中看着伊达政宗和真田幸村打起来、又看着今川义元搞出来的动作,接着在伊达政宗他们去追今川义元後也跟了过去,因为风冥脚程比较快,所以很快就追上真正的今川义元坐的牛车。
「我本想只在暗中观望,没打算介入……可是,在跟着追今川义元的时候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所以我早一步拦下了今川义元,决定帮他度过这一次的危机。」那股不对劲可以解释为阴阳师天生的直觉,而往往阴阳师的直觉比自身的判断更要准确,因此凌濑煦遵循直觉,让风冥拦下载着今川义元的牛车,然後让今川义元跟部下一起逃走,他则是借用一根树枝做成小木人予以施术幻化成今川义元的模样,代替今川义元本人坐上牛车被追。
之後的发展就是众人看到的那样了。
听完凌濑煦的解释,猿飞佐助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後汗颜地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冷汗:「小煦大人,你知道你这是在挑衅魔王吗!?」比在设乐原和龙王堤阻碍明智光秀的算计还要惊悚耶!
「嗯──」凌濑煦颇不以为意地长吟一声,然後罢了罢手道:「可是魔王被我骗过去了啊!」这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结果,魔王还是人啊,没有真正的恶魔之眼,看不出那表面之下的虚幻。
「哈、哈哈……这里有比真田老大和独眼龙危险的人物呐!」猿飞佐助眼睛都变成豆豆眼,一副这个人生不太真实拒绝面对的模样。
这年头,阴阳师居然比魔王高一等!他要不要也换个身份做了?
片仓小十郎也是十分震惊,虽然没有猿飞佐助的反应那麽夸张,不过他沉着的刚毅俊脸上还是因为听了凌濑煦的解释後,而明显露出了震惊乃至於呆滞的表情,内心思绪翻涌,最後又化为平静。
他深深体悟到,自从认识少年之後很多惊奇的事一再发生,哪天少年救活了死人也不必惊讶了。这时的片仓小十郎不知道,他无意所想的事有天真的成真,而且就在不远的未来里、他自己亲眼所见。
「那麽还活着的今川义元如今在骏河?」片仓小十郎询问。
「嗯,桶狭间之战後过几天我收到跟着今川义元的纸侍的消息,今川义元和他部下逃走後没有离开骏河,而是在骏河北方国境处隐居起来。」凌濑煦口中的纸侍就是当时领着今川义元顺利逃脱的那两只小鸟,在确认今川义元真正平安前两只由符纸化成的小鸟不会离开。
片仓小十郎沉吟下,虽然不想面对那种家伙,不过眼下情况容不得私心,於是他朝凌濑煦轻点头道:「好吧,今川那里我去一趟。今川义元还活着,那麽要集结如今四散八方的今川军就不是难事了。」
「集结?」猿飞佐助目光来回看着片仓小十郎和凌濑煦。
为他解惑的是凌濑煦,只听他语气微带笑意地说:「我和片仓大人决定要集结其他盟军,然後出发前往本能寺。」
「虽然政宗大人的决定不只针对解散伊达军,同时也卸下担任总大将之责,但是他可从没说过,我们不能再次揭竿而起!」片仓小十郎接着开口,眼底闪烁着自信的锋芒。
猿飞佐助嘿了一声,抬手蹭了蹭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似乎挺有趣的嘛!我也想跟呢,但现在我得连同真田老大那一份待在主公的身边。」
「集结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佐助现在只要待在信玄公的身边保护他就好。」凌濑煦听出猿飞佐助的遗憾之意,便开口略带安抚地说。
「嗯,武田这边我会交代好的,让他们先准备。」猿飞佐助点点头,然後用大拇指比了比门後面,总不能所有事都让他们二人去做啊。
「交给你了。」片仓小十郎抬起一只手轻搭在猿飞佐助的肩上。
三人想法一致,达成共识後,凌濑煦分别召唤出风冥和疾焉,下指令让风冥载着片仓小十郎前往骏河北边国境及近江浅井,而他自己则乘着疾焉飞往越後上杉和三河德川。
虽然现在因为伊达政宗突如其来的决定打得大家措手不及,造成如今东奔西走、各自行动的局面,但是最终目标只有一个──打倒魔王织田信长!
***
凌濑煦乘着疾焉北上很快地便抵达越後上杉府邸。通过门外守卫进到里面,本以为迎他去面见上杉谦信的会是下人,没想到竟是本应该静养疗伤的浅井义。
浅井义一看到凌濑煦的那刻整个人都欢快起来,顾不得背上的伤直接跑过去扑人,口中嚷嚷着超想念小煦的!
「你啊,这麽激动好吗?背上不是还有伤吗?」凌濑煦看他这般激动感到一阵无奈,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克制下情绪。
「嘿嘿。」浅井义放开凌濑煦,蹭着鼻子咧开嘴:「这不是看到小煦你太高兴了吗~而且背後的伤也没什麽啦,一、两天就会好了。」
凌濑煦眉梢微挑,「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刚才扑过来的时候身体僵了一下,是扯到伤口的关系,很痛吧?」
浅井义呃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打哈哈敷衍过去:「哎,好啦好啦~现在我的伤不重要啦!小煦是有事才来上杉的吧,我带你去找上杉谦信。」说着,就伸过手拉住凌濑煦的手腕,直接拉人就走。
凌濑煦看着前面带路拉着他不放的浅井义,内心无奈一叹,走路都一拐一拐的了,何必勉强自己呢?但是他也知道浅井义是真的很想他,所以当知道他来到这里以後,根本克制不住雀跃的心情。这样的浅井义,还真是让人说不出一句苛责的话呢。
「谦信桑,进来了喔!」两人来到上杉谦信的寝房,浅井义直接伸手拉开门领着凌濑煦进去。
凌濑煦跟在後面,有些诧异地盯着浅井义的後脑勺,才不过短短一天时间浅井义就和上杉谦信交情这般好了?虽带敬词,但说话的口吻不达恭敬,随意地彷佛和府上的主人交情很好。
上杉谦信在春日的搀扶下从被褥上坐起来,脸色虽带着几分病态,嘴唇苍白乾裂,但精神看上去还好,一双温润的眼眸炯炯明亮。「欢迎你,义的朋友。失礼了,因为吾身体不适,没有办法亲自招待你。」
「哪里。」凌濑煦在上杉谦信一个手势下走到被褥旁,席地跪坐下来。「我这里才该感到抱歉,您受敌遇刺本应静养,然而我却冒然叨扰,实是对不住。」
上杉谦信轻笑一声,微微摇头,然後开口切入主题:「那麽,义的朋友、凌濑煦,你此番作为武田的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谈到正事,凌濑煦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将他来到上杉的目的说出口:「请允我单刀直入说了,此趟便是望请上杉谦信大人派遣上杉军与我方东国盟军集结进攻织田!」
凌濑煦的一番话令在场其三人表现出不同的反应,随侍在上杉谦信身侧的女忍春日表情震惊,浅井义眉头挑了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有上杉谦信面上表情不变,神色镇定。
「织田包围网……恐已无法形成。」上杉谦信没有针对凌濑煦此行目的做正面答覆。
「是。因为织田派出刺客针对各方大将的计谋,令东方这边本已明朗的包围网再度泯灭,如今局势已超乎预期,然而也是一个时机!」凌濑煦接着把如今局势一一分析出来,期间免不得谈及武田信玄也遭暗算,让上杉谦信眼神有一瞬间黯淡,虽然上杉谦信後来让春日赶去甲斐,但终究是晚了一步。在凌濑煦提到伊达政宗做出解散伊达军、前往本能寺取下魔王首级的决定时,浅井义眼神蹭地一亮,想着不愧是他的偶像,行事作风都这麽霸气!嘛,虽然他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啦,但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雀跃。
将凌濑煦的分析都听进去,上杉谦信思忖片刻後,轻轻点头一笑:「的确是一个时机,虽然尚且不知是好与坏,但若是错过恐以後要再寻机就难了。」
「那麽──」凌濑煦带点期待地看着上杉谦信,只见後者又点了点头,然後看向一旁静坐不语的春日道:「我会让春日也一同前往,有春日在对你们的行动应有所助益。春日、吾美丽的利剑,就拜托你了哦。」
春日虽然想陪在上杉谦信的身边,但是既然是谦信大人的命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事,她定都会不负所托!
「是,谦信大人!请放心交给我。」
上杉谦信朝春日笑着点点头,接着又道:「另外,有个不请之请,现在我的身体无法上战场,因此我想把上杉军暂时托付给义,请让浅井之子浅井义代吾率领上杉军!」
凌濑煦惊讶一顿,随即踌躇不决地说:「这……上杉军毕竟是上杉大人的部将们,只要上杉大人同意自是可以,但、义的身体?而且是否愿意暂代这个位子也应询问本人才是。」
结果凌濑煦话才刚说完,浅井义就迫不急待地出声:「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了!谦信桑的军队就放心交给我吧,一定会好好带领他们的!」
不知为何,凌濑煦看着浅井义这麽急切的样子,彷佛有在看一个人恨嫁的既视感。
「至於我的身体──」浅井义拍了拍胸膛,很是铿锵有力地道:「小煦你就放心吧,这点皮肉伤碍不着事!」虽然话有些夸大了,浅井义背部的箭伤绝不是一点皮肉伤就能说得过去,但也确实没有伤到筋骨,所以即使行动上有些不便,但浅井义还是能下床活蹦乱跳的。
凌濑煦沉吟一下,随後望向上杉谦信,後者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突然间有种想法,凌濑煦觉得上杉谦信说不定是看出浅井义或许不会乖乖静养,所以在趁浅井义偷跑之前做出这个决定。一来可以限制住浅井义的行动,不让他乱来;二来也是欣赏浅井义的过人之才,所以放心将自己的军队暂时交给他。
总之,不管上杉谦信是出於怎样的想法做出这个决定的──凌濑煦看着一脸斗志满满的浅井义,叹息一笑,他来越後上杉的目的总是达成了。
又在上杉府邸待了一时刻,和浅井义单独聊了些话後,凌濑煦便乘着疾焉告辞,赶去下一个目的地。
也是在那短暂的聊天时光中,凌濑煦才总算从浅井义的口中得知浅井夫妻俩的命运是怎麽被扭转的。浅井义对於浅井长政收养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这件事是很感激的,虽与浅井夫妻相处不长却已产生依赖感,自然不容许他们的命运任人践踏!於是他一直训练自己手下的暗队,然後派他们去各国刺探情报,当注意到剧情已经正式开始之後,他就悄悄在部署了。
首先是算好猿飞佐助受武田信玄之令去到近江的时间,趁猿飞佐助准备离开时把人拦下来,将他事先写给武田信玄的书信交给猿飞佐助带回去。虽然他这般先斩後奏事後绝对被他老爹教训,但是考虑到剧情之後的发展,他不得不绕过身为城主的浅井长政、为近江做出正确的选择。
接着到了浅井夫妻去面见魔王的剧情时,他的插足令两方的立场微妙起来,魔王织田信长无法用妹妹阿市威胁浅井长政,但是浅井长政和他也无法在那个当下拿下织田信长,所以双方乾脆谈判,浅井这边帮织田去一趟长筱抵御伊达军的进攻,而织田不可用任何人或事物威胁浅井。
「你就没想过魔王也许不会答应?」当时听着浅井义的讲述,凌濑煦偏头想了想,问。
浅井义给他的回答是:「大不了鱼死网破嘛!无法全身而退但也能重创织田不挺好?」凌濑煦的反应是用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
最後就是长筱设乐原之战的变卦,原本依照浅井义的计画,明智光秀的火枪部队会被他安排的手下阻断,没成想明智光秀居然识破了,悄悄领着火枪部队绕到树林隐藏起来,趁着浅井军和伊达军打得正火热的时候来个猝不及防的突袭!
「麻的!真想干死他!」浅井义说到这里气得脸都扭曲。
这句话有歧异啊……当下,凌濑煦默默地听、默默地想。
总之听完浅井义讲述整个来龙去脉後,凌濑煦一直以来的困惑得到了解答,对於剧情的不确定性也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不管浅井义针对剧情做出多少改变,只要大方向不会改变就好了。
浅井义同他的想法一样,不愿将剧情改得面目全非,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会出手干预。
因为总有那麽些人、那麽些事,是值得守护,亦或不需要成为残酷命运之下的牺牲品。
这时候的凌濑煦并未意识到,即使维持了最後结局的走向,那些变动还是让一些人事潜在中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只要有所变动就必留痕迹,可是冥冥之中又彷佛自有注定,变化让不合理成为了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