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果再一次 — (26) 薄涼如紙

凌晨,薄雾伴着微光,从窗外筛进来,细小如冰晶,盈室满天飞舞,佳颖被客厅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说话声吵醒,她略睁开眼,拿起旁边的闹钟瞄了眼,凌晨五点半,她坐起身,顺了下乱发,用鲨鱼夹将一头长发夹在脑後,她揉揉眼,起身披了件薄衣,看了眼身旁熟睡的芸芸,另一边的廷皓也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这对父女连睡姿都好相似呢!佳颖微笑着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子晴坐在客厅沙发上,讲着电话,一脸肃穆,眉心紧蹙,气氛有些凝重,佳颖绕到厨房,帮自己和子晴倒了二杯温开水,拿着杯子端到子晴身边坐下。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你要我怎麽样嘛!你跟他说啊!」子晴微愠,脸上流露着不耐。「你跟他说啊,你骂他啊!你跟我抱怨有用吗?我现在人在台湾,我能怎样?飞回去吗?」子晴声音里爆发着不满。

子晴和对方争执了一会儿,终於忿忿的挂上电话。

「喝点温开水,怎麽了?一早跟谁讲电话?」佳颖递上温水,一边问子晴。

「我姊啦!她带着小智回我家,发现我家乱得跟垃圾堆一样,什麽水槽都长青苔了,衣服堆在洗衣篮都没洗,二个礼拜了耶,但是我有什麽办法,王维德就是生活自理白痴,能怪我吗?」子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脸愤恨。

「维德有这麽糟?生活自理白痴?」佳颖睁大眼睛,想像着王维德俊朗清爽的面容,怎麽也跟子晴口中的他连结不起来。

「我真的不想说他到底有多烂,但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没有我,他连一天都过不了。你信吗?」子晴一脸嫌恶。

「真的很难想像。」佳颖艰难的摇摇头。

「听我姐说,洗碗槽的青苔都长出毛了,碗盘堆了一大叠,蚂蚁顺着桌子爬,长长一列,我姐把他骂了一顿,他还是温温吞吞的,你说,他不是白痴吗?」子晴因为愤怒,美丽的脸部轮廓扭曲着。

「我不知道,子晴,你们之间存在太多问题了,你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小事,生活也不过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重点是你还愿意经营这段婚姻吗?」佳颖真挚的看着子晴。

「经营?不可能,我想到他就想吐。」子晴撇撇嘴,一脸不屑。

「孩子最无辜啊,你们这样吵,小智都知道吧!你回来两个礼拜了,小智应该很想你。无论你跟王维德如何?还是多为孩子着想吧!」佳颖苦口婆心。

「佳颖,我的状况你最清楚,你也要跟我说这些八股老掉牙吗?」子晴挥挥手,不让佳颖说下去,突然,子晴转身面对佳颖,霍地眉飞色舞起来,「我昨天晚上订机票了。」子晴嘴角上扬着,神秘的笑着。

「机票?你要回美国了?」佳颖愣愣的问。这女人的情绪反应前後落差太大,令佳颖摸不着头脑。

「不是,我要去北京。」子晴笑得灿灿,眉眼儿弯弯。

「北京?喻子晴你疯了,你真的要去找、去找、去找网友?」佳颖睁大了眼,一颗心揪了一下。

「是啊,我早跟你说过了。」子晴微笑着。

「不行,怎麽可以?太危险了!」佳颖一脸惊慌,她没料到,子晴是认真的。

「为什麽不行?你就是不信任我,你就是不信任我的眼光,为什麽不行?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婚姻有多悲惨?我以为你最懂我!」子晴蹙紧眉头,眼神含怒。

「子晴,不可以,那网友不知是圆是扁?他到底是谁没人清楚,万一你遇到坏人怎麽办?万一你被绑架怎麽办?万一他是变态?我怎麽跟你老公、姊姊、妈妈交代?」佳颖握住子晴的手,希望她清醒些。

「不需要你交代,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负责。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没想到你把我想得这麽不堪,你以为我是低能白痴吗?你以为我会跟变态交往?你以为我不了解他?原来你心里就是看不起我。」子晴甩开佳颖的手,别过头去,一脸愠色。

「子晴,我是担心你,不是看不起你,你不要误会,我不能让你自己去北京,太危险了,毕竟是网友,总是离真实世界很远啊!」佳颖放软音调,柔声相劝。

「你知道我所有悲惨的事情,我的婚姻,我的不幸,我只是需要爱,我需要被爱的感觉,你懂吗?我一个人好累,好累。」子晴眨了眨眼,一颗斗大的泪珠,潸然滚落。

「子晴,你有老公有小孩,何不回头,好好跟老公过下去呢?真的过不下去,就离婚,往後的日子再打算。但你现在去北京,就是出轨外遇,你理智一点,好好想一想。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想想小智。」佳颖不放弃,仍是苦苦相劝。

「我想太多,也想太久了,为了孩子我已经牺牲够多了,我爱我的孩子,但我也想追求我的人生。你不是我的姊妹吗?你不是说支持我吗?原来你都是骗人的,假仁假义!」子晴的眼神彷佛要喷火。她注视着佳颖的眼,顿了一顿,继续说着:「对,我就是犯贱,那又怎样?全世界都说我犯贱我也不在乎,你呢,你自己可以跟老公做爱,但我不能,我想到老公就犯恶心。你根本不懂我的感觉,你根本不懂,你又凭什麽假装关心我、担心我?」子晴面对佳颖,面目纠结,虽是梨花带泪,但那一字一句却犹如被烧得滚烫的刀箭,箭箭毫不留情的射向佳颖的心脏。

「子晴……不要去,万一你姊姊、妈妈找我要人怎麽办?他们知道你住在我这里啊!不要去,我有责任保护你……」佳颖强忍住心里的千疮百孔,做最後的挣扎,希望能再劝上一句。

「不,我会告诉他们,我的生死由我自己负责,和你向佳颖绝无相关,这样可以了吧!我是生是死不用你管!」子晴眼神坚定,字字决绝,抛下这句话,便迅速转身回房,重重的摔上门。

「砰!」一声摔门,摔碎了佳颖和子晴10几年来的情谊,也摔出了佳颖的泪水,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心绞着碎了一地。

墙上的钟,静静的走着,佳颖抬眼一望,已经6点30分,她颓坐在客厅沙发里,身心疲惫、无法动弹。她拄着头细想这一切,谁能料到,情同姊妹的友情竟然薄凉如纸,薄如丝线,稍一吹弹即断,她们的友情竟然毁在一个素未谋面的男网友身上,佳颖心痛如刀割。

虽然今日的结果如此难堪,但她不後悔,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她只是想保护子晴,有谁能够笑着看着子晴一个人远赴重洋,去会面网友呢?这麽没有把握的事情,为什麽子晴可以说得如此笃定?是因为子晴被爱冲昏头了?还是子晴太天真了?抑或是她向佳颖想太多了?太古板了?佳颖摇摇头,凄然惨淡一笑,她不想再劝,知道劝也无用,毕竟,子晴是成年人了。日後会如何,子晴要何去何从,那也不是她,向佳颖可以管得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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