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如孟长这麽大实在是首次遇见这般奇人,当下懵了,任他执着双手,也忘记要顾虑男女之防。
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这位公子,是否能请你先放开我的手,退後几步……」
青年恍若未闻,依旧拉着她,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时而眯细眼端详,彷佛在赏玩甚麽有趣物事,秋如孟连说两次未果,也动了怒,脸色慢慢地沉下,冰凉的灵气从她身上沁了出来。
正当要动武之际,一股大力却先将她拉离那青年的魔掌,她抬眼,只见有道遒劲挺拔的玄衣背影挡在她身前,明亮好听的年轻嗓音蕴着怒气。
「谈氏子弟竟公然这般调戏女子,成何体统?」
玄衣少年尚未行冠礼,发髻上只插着一根简单的玉笄,然一身玄服及琳琅饰物,很容易便能知晓此人是徐氏族人。
秋如孟瞬间苦恼了下。
并非她想到甚麽两男为争她一女於是大打出手的风流韵事,她对自己容貌姿色颇有自知之明,勉强当得上清秀二字,顶多眼睛生得好些,再多就没有了。
她心里只想着──这场架,为了她的清誉,她必然是要打的,若只有她一人,或许可以私下了了,待她亲手教训完这厮再让忍姐威吓他一番、堵住他的嘴便罢,可现在不知哪里多冒出了个人,等会儿他们三人打起来,一个不好闹上了台面……秋氏徐氏之间本已难办,此番打完,需要调解的,又多了一个谈氏,真真更加难办。
幸而这情节未照她的思路往下走,而是走上了另一条更加诡异的路途。
谈家青年被拉开,脚步一个踉跄,却未生气,仅脸色略有些失落,像是被抢走糖饼的娃娃似的,然当他抬眼瞧见徐家少年身上花样繁多的饰物,又再次红光满面起来。
他一把抓住少年的肩膀,眼神再度闪起方才的光芒,不住地感叹:「啊,如此巧夺天工……璀璨耀眼……这徐氏上好的良匠……妙不可言啊……」
「……」
少年浑身僵硬,任他上上下下的摸遍,一时之间,竟是无法反应;秋如孟虽未见着他的正脸,也知道徐家少年必定像她方才那般,给此人震得傻住了。
初夏薰风习习,日头炎炎,一滴冷汗却自秋如孟额角滴落,三人以一种微妙的氛围僵持不下,直到秋忍的声音自身後传来:「如孟!」
秋如孟嘴角一抽,却未看向秋忍,而是直觉看向那名谈氏青年,心里暗道不妙──真正艳冠群芳的女子出现了,按他这行事风格,恐怕要糟。
只是她担心的并非秋忍,而是青年,秋忍向来就不是好惹的,敢摸她一根指头,青年怕是要屍骨无存。
果不其然,青年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秋忍,无法移开目光;此次前来参与大会,氏族子弟皆身穿族服,而秋氏族服乃近乎黑的殷红,暗绣朱槿花纹,且无论男女皆着裤装短靴,秋忍偏能将这一身穿出了英气与妩媚交杂的风情,让秋如孟也时常被她的艳色所震慑,何况是外人?
青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立即放弃研究徐家少年腰间的玉佩,足下略点,轻飘飘地一个飞扑,冲过来执起秋忍的双手。
只是他溢美之词尚未来得及脱口,秋忍便抽着眼睛,怒不可遏地将青年的手反手一扭,让他含在嘴里的赞叹顿时变成惨叫。
「美美美美人手下留情啊──」
「让你无礼?让你无礼!敢对本姑娘毛手毛脚,不想活了是麽?」
「不是不是没有这个意思……美人儿你手劲松点……疼啊啊啊……」
秋忍无视那阵鬼哭神号,手上边使劲,边转头问秋如孟:「这家伙有没有对你怎麽样?有的话我马上废了他!」
青年忙道:「没有没有真没有我就只是看看……哎唷喂呀……」
秋忍怒道:「还有话说?我妹子是你能随便乱看的?找打!」
「……」
突如其来的这一出戏码实在是太荒谬了些,秋如孟目瞪口呆好一阵,终於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拉住秋忍,将她劝开。
「忍姐啊,我没事真的没事,哎,你轻点,手下留情放过他……」
秋忍冷哼了声,这才将那人手臂折到他身後,用力向前一推一踹。
「滚!」
秋忍本就生得极美,发起怒来,更是明艳逼人,青年留恋地又看了好几眼,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麽,然秋忍一跺脚,他脖子缩了下,便抱着手臂,听话地滚了。
秋忍还在气头上,拉着秋如孟转身就走,嘴上边念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欠抽!姑奶奶往後见一次打一次……」
秋如孟苦笑:「忍姐你别生气了,别人不知,可你是知道我的,就算是我自己也吃不了甚麽亏……啊!」
走了好长一段,她倏地想起有个人被她忘在了後头,赶紧回头望去;只见那徐氏少年仍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微微偏头,遥望着她俩的方向,离得有些远了,秋如孟只依稀见得他温润如玉的面容,以及修长清俊的身影。
嘴角似乎带了一抹笑意。
秋如孟略有些歉意,虽然此人并未给她甚麽实质上的帮助,可毕竟是出於一片好心,还是应当向他道谢才是。
无奈秋忍仍怒气冲冲地拖着她走,她只能朝他大喊了声:「多谢!」便随秋忍大步离去。
她并不知,这麽一场荒唐可笑的小插曲,就让她被某人惦记上了。
而这麽一惦记,便成了两名少年少女,往後最灿烂悠然岁月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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