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得宠本就在我意料之内,但她的盛宠却是令我意料不及。如欣说得对,李康真的很宠蕊儿。眼下,就连潘显月也只能与她平分春色,这後宫再没有一枝独秀。
安和二年三月二十三日,李康终於迎来了第一个儿子。他自然是龙颜大悦,更亲自替小皇子取叫为「琰」。琰字乃指美玉,更是代表光泽亮丽,出众过人的意思。可见,李康是期望琰儿能有如碧玉般,承受得起万般雕琢,成为人中龙凤。如欣身为琰儿的生母,地位自然是升价百倍。李康更是晋封她为从二品贵嫔,赐封号「薏」,一跃昇与雍贵嫔平起平坐。
只是,随着琰儿的降生。李康对如欣,便是由宠爱变成关爱,从前对她种种的好,也是渐渐减退。蕊儿的恩宠,却是反之久久不衰。二人的关系,如像拉扯中的弦线,只要稍有不慎,便是落得个绝断的下场。
蕊儿手执一朵小黄菊,心不在焉地把花瓣一块一块拔下来。最後一块刚被她拔下,她却继续往花蕊上捏。我按往她的手,道:「花瓣都被你拔清光了,还捏甚麽?你今天神情恍惚的,是怎样回事?」
她叹了口气,一脸懊恼说:「我很久没有见到如欣姐姐了。之前回回我去承禧殿看她,娟儿都说姐姐在休息,没空见我。你说如欣姐姐是在生我气吗?」
我从她手中取过那朵残缺不全的花,道:「傻瓜,如欣才刚誔下琰儿,自然需要多休息,好好调养身体。加上琰儿还是个初生婴孩,如欣更要多花时间照顾他。眼下她是必然会没空陪你,你就别再瞎猜了!」
蕊儿想了想,道:「那也是。看魏御女就知道,女人生孩子可真是让人可怕!如欣姐姐真是要好好调养身体,千万不要像魏御女那样病得没了半条命似的!」
我让兰儿从小厨房拿来几款点心,放在蕊儿跟前,道:「昨天知道你今日会来,便让小厨房做了核桃贵片糕和姜酥饼。你就多吃几件吧!」她点点头把手伸向碟子,取过点心吃。神情却是若有所思,漫不经心,平日里笑逐颜开的吃相全然消失。
承欢殿中,婴孩哭泣声连连不断,如欣正坐在床上,抱着琰儿哄过不停。我步进内殿,向他们走去。如欣正是手忙脚乱,一边逗着怀中婴孩,一边看过我,道:「真不巧,你一来便正碰上琰儿哭得要命,真是失礼!」
我走至她身边,笑说:「小孩子哪有不哭的!琰儿这样一哭,反倒是让承欢殿热闹不少。」
如欣听了我的话,却是怔一怔,道:「热闹不少?那也对,如今我这承欢殿也快要成一座冷宫了。」
我赶紧握一握她的双臂,说:「冷座?如今宫中谁都知道,皇上是最放心思在你身上了。若你这儿也能叫冷座,其他人可怎麽办?」
如欣苦笑不语,让奶娘抱走琰儿。殿中只剩我与她二人,气氛却是闷焗得很。她掀开被子,端正坐姿,与我平排坐在床边,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淡黄束腰衣裙。我道:「虽说已是四月天,但仍是偶有微风。穿得如此少,就不怕着凉吗?」说着,便走到衣橱随手拿出一件披风往她肩上披着。
如欣微微一笑,按一按肩上披风,说:「如今也只有你和乐文会如此关心我。」
我拉一拉她的手,道:「甚麽只有我?皇上和蕊儿也一样关心你。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她一脸若有所失,喃喃自语说:「是吗?我是想多了吗?」
我乘机试探她,道:「琰儿刚出生不久,你必定会忙得不可开交。宫中侍女够用吗?若是不够,我代你去跟皇后说,请她替你加添人手!」
如欣摆摆手,说:「不,也没有什麽忙碌事。眼下有平娘帮忙照顾琰儿,我偶尔还能忙里偷闲呢!」
我听了是心中一沉,深深吸了口气,一脸严肃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蕊儿会说,她之前回回前来找你,却都见不到你?」
她是顿了顿,脸色铁了,久久才开口说:「我也是刚好没空而已,你就别多心!」
我一脸认真对她道:「是吗?到底多心的是我,还是你?」如欣一抬头看我,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凌厉。她抿一抿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心中是焦急得很,说:「你和蕊儿之间到底发生什麽事了?你就坦白告诉我好吗?」
如欣眼眶红了一圈,努力地强忍泪水,摇着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不该生蕊儿的气,我更不应该怪她,但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打从我有孕在身,她便刚巧开始得宠。我总觉得,是她取替了我的位置,是她夺走了我的东西。每次只要想到这里,我就会不自觉地抗拒她,我骗不了自己。」
我握紧她的手,道:「如欣你听清楚。蕊儿没有抢走你的东西,也没有抢走你的位置。如今皇上是宠爱她,但也只是一时的喜欢。你不同,你有的是皇子,有的是未来,蕊儿却只有眼下的宠爱。你根本不需要与她争一日之长短,你们之间更不需要比较,也不存在争斗,懂吗?」
她往我脸上一看,眼角有微微泪痕。我用丝帕替她轻轻一抹,说:「你要记住。在这宫里头,从来最难求的并非恩宠,而是真心。蕊儿是你我在这宫中,难得碰见的真心知己。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念头,而白白断送了一段难得的友谊。好吗?」
她闭上眼,轻轻颔首。如此举动,虽是简单,却是代表着一份希望。它为我们这段友谊,给予了一份希望。我们之间的友情,或许还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