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嫣然一笑 人生如夢 — 四十一)得聞喜慶 卻添憂愁

今日是乐文出嫁的前一天。中午过後,我特意到毓庆堂去与她见见面。步进殿内,只见乐文正脱下套在身上的大红礼服,我上前道:「明日才是出嫁之日,你怎麽就这般急不及待,已经穿上礼服了!」

乐文往我一看,说:「我哪有急不及待,只是好奇自己穿上礼服的样子会是怎样而已。」

我伸手摸摸乐文的大红金丝霞帔,道:「晚上太皇太后便会亲自来帮你上头,你等会儿要好好休息。今晚肯定是要熬夜了。」她点点头,拉我到屏风前的锦椅坐,二人一番闲聊甚欢。

乐文却是忽然提起不相干的事,说:「听说皇兄快要派军出征西凉。这次的主帅依旧是潘译明,而珩表哥和潘显阳则同为副帅。你可有担心?」

我听出她话中有话,瞄一瞄她,道:「你这鬼灵精,无端端的是想说甚麽?」

她是抿一抿嘴,静思了片刻,没有说话。我见她古古怪怪的,便说:「到底想说甚麽?你就只管说出来,我们之间不需有所隐瞒。」

她深深吸了口气,握一握我的手,说:「一直以来我都把这番话藏在心中,没有跟你提起过。只是到了今日,我不得不说。」我心中好奇,乐文到底想要跟我说甚麽。

她继续说下去:「我李欢从不平易近人。坦白说,当初我会主动与你亲近,不多不少是因为嫣姐姐。但相处日子久了,我却是真心欣赏你、喜欢你。我知道皇兄也是。」她之前话中提到奕珩,如今又说起李康,她到底是要讲甚麽?

乐文的语气越渐严肃,道:「那天甘露殿的事我早已耳闻,但我从不打算开口问你。因为我知道,你的心中没有皇兄,所以你是不会做任何违背自己真心的事。对吗?」我点点头,心中感激会有乐文这个懂我的好姊妹。

「只是,你确定你会等到珩表哥的真心吗?」她此话一出,我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揪,她的确是说中了我的心事,乐文早就看穿我的心。

我往乐文一看,她是怜惜地看着我,说:「人人都觉得我只是个刁蛮任性的公主,以为我甚麽都不知道。毕竟我在这宫中已有十八年多的时光了,又怎会不懂看人心?只是,别人的事我不愿理。但你不同,你是我的好姊妹,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乐文的话有如当头棒喝,把我狠狠地叫醒。一直以来,我口中虽说着要与奕珩来一场了断,心却是断不了,我仍然还是很在意他。每每提到他,我的心总会不经意地泛起涟漪,那种感觉是强烈的。即使我再如何把他往外推,我却是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因为感觉是绝不会说谎。

安和十二月十三日,这天宫中迎来了入冬後第一件喜事,先帝唯一的女儿乐文长公主终於出嫁了。宫内到处张灯结彩,四周充满着喜悦的气氛。我与如欣和蕊儿一同到毓庆堂送乐文出门。乐文身披大红金丝边霞帔,头顶赤金凤冠,冠上垂下的金吊垂刚好盖住乐文的脸容。淑贵太妃自然是万分不舍,站在旁边替乐文整理着礼服,却已忍不住不舍之泪。我与如欣和蕊儿一同拥别乐文,各人早已眼眶泛红。

我笑道:「都是傻丫头!又不是此生不复相见,你们有甚麽好哭的?」

蕊儿指一指我,说:「姐姐自己还不是眼睛红了一圈?还好意思说我们?」四人相视而笑,仿如当初那美好时光。

吉日已至,侍女扶着乐文登上出嫁花轿,送嫁音乐随即响超,热闹非凡。我微笑目送乐文远去,心中默默祝福着她。但愿她会找到那个能给予她真心的人。

为了乐文三朝回门之喜,李康特意在这天举办了简单家宴,有份出席的皆为与乐文交好之人。皇后因要照顾小公主而缺席,我与如欣和蕊儿便相约好一同往太液亭去。往太液亭的路上经过绮绫轩,碰巧遇上乐文和林知延。二人是相伴而行,喁喁细语。虽不是显得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众人随即一同前行。

到了太液亭,各人不分身分高低,随意而坐。李康和楚王李洵却是姗姗来迟,并肩而行走在前头,奕珩则独自一人紧随其後,神色古怪。李康坐在如欣身旁的位置,向众人一摆手,道:「今日咱们就不要分君君臣臣,好好畅聚一番!」说完,让宫女端上美酒佳肴,席上各人畅饮甚欢。

李洵向林知延举杯,说:「本王这个刁蛮姐姐终於也嫁出去了。从今日起就辛苦姐夫你了!来,本王敬你一杯!」林知延有礼地回敬一杯酒。

乐文却是瞄一瞄李洵,装作生气,道:「洵弟你这是甚麽意思?我哪里刁蛮了?你敢试试再说一遍看!」

李洵指一指乐文,说:「你看看!这不是刁蛮是甚麽?」二人是斗气一番,不肯罢休。

如欣掩嘴一笑,道:「好了!你们姐弟俩这是要让驸马爷见笑吗?」

林知延带笑摇头说:「不打紧!微臣知道,公主和楚王殿下向来感情甚好。如此打闹,也只是更显姐弟情深而已。」

李康附手而道:「林知延你可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夫君,朕没有看错你。」

此时,奕珩却是举起手中酒杯,高声说:「好!为了庆贺乐文觅得如意郎君,我们来喝一杯。」只见他一手把杯中酒倒进口中,一手拿起跟前酒壶,随之拚命地不断重复倒酒、喝酒的动作,像是要把壶中物喝个清光。他向来在人前守礼,从未如此当众失仪过。这次却在众人面前叫喊灌酒,大失仪态,确是奇怪万分。

李康见他如此,道:「奕珩你怎麽了?怎麽像是在追酒喝?」他没有给予任何反应,继续自斟自饮。

奕珩从刚刚到来时已是神情落寞,如今又这般失常。我一看便觉他有不妥,担心地站了起来看着他。二人目光刚好重叠,他却是狠狠地给我一个怨恨的眼神,我不禁颤抖起来。那是个多麽伤人的眼神!

李康见状,说:「好了好了!奕珩你不要再喝了。酒都让你喝清光了!」又让方颍上前,道:「快拿走他的酒壶和酒杯,不要再让他喝了!」

方颍欲要从他手中取过酒壶、酒杯,奕珩却死不放手,拼命与他拉扯不停。李康摆摆手让几个小内监上前帮忙,奕珩是争不过他们。手一松,醉倒伏在桌上。他口中却是喃喃自语,口齿不清地乱讲一番话。

李洵赶忙走去,轻轻拍拍他。奕珩口中却是依旧胡言乱语,没有任何反应。李洵对李康道:「就让臣弟来送珩表哥回旭晖堂吧!」说毕,便把奕珩的左手搭在自己颈上,用右手扶着奕珩,把他拉起来。旁边几个小内监也纷纷走上前帮忙扶起奕珩。一番力拼,才把他扶稳,五人合力把奕珩抬走。我望着被抬走的奕珩,他是多麽的烂醉如泥。刚刚那怨恨的目光,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乐文好奇道:「珩表哥是府里出了甚麽状况了吗?平日里,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

李康摇摇头道:「他府上才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哪能出甚麽大事?朕也是没听说到恭王那边有任何状况。」

被奕珩如此一闹,席中气氛顿时变得很是奇怪。因此过了不一会儿,李康见时候不早,便提早离开,送如欣回承欢殿休息,又让蕊儿一同跟上,留宿仪元殿。

李康细心地扶过如欣上步舆,才登上自己的御轿,一行三顶轿往承禧宫去。乐文看着他们走远,道:「皇兄如今对如欣真的很好。」我却心中知道,李康更是因为她腹中孩子而如此。

我婉转地说:「如欣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自然格外疼惜她。」

乐文道:「你有所不知。太医前几天替如欣把过脉,他说如欣腹中的孩子很大机会是个男儿。」

我不禁惊讶,问:「孩子还未出生,哪能肯定是男是女?皇上知道此事了吗?」

乐文点头说:「当然知道!那太医是急不及待去告知皇兄。你可知道皇兄得悉此事後是多麽的高兴,还重重地赏赐那太医呢!」

我宫里头从来就是如此,所以人都不会放过任何赚取好处的机会。为了利益,连未出生的孩子也是可以利用。恐怕在一班太医的眼中,如今如欣腹中的孩子已是成了一棵摇钱树。

乐文叹了叹气,双手合十,往天仰望,道:「求求上天怜惜如欣,赐她一个儿子吧!否则,以後如欣在宫中的位置便会十分尴尬。」我心中却是万分不安。若如欣生下的真是个皇子,恐怕这才是一场纷扰不断的开端。福兮祸兮,谁又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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