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直腰杆,一旁的子桑聿勋眼神也染上几分认真。他的双手十指交叠,微微扣紧。
评审长拖着长长的黑色蕾丝裙摆,朝着祢昂行最敬礼。待祢昂点头回覆之後,她推了推眼镜,打开手中的横式信封袋,「本次竞赛正取四名得奖者。第四名,苏珏洵、第三名,刑冯心、」我抿起唇,身边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第二名,俞芷亭、第一名,子桑聿勋。」
掌声响起,着领巾、戴着白手套的礼生自後台列队走出,手中捧着大小各异的发亮奖盃。子桑聿勋站起,我跟随着他步上舞台,耳边同时充斥着哥的赞叹轰炸。
颁奖乐响起,子桑聿勋朝祢昂行礼,哥领着他起身,伸出的手顺地将子桑聿勋拉入一个拥抱,将奖盃颁予他,上头有着刺眼的第一名三字。在祢昂站至我眼前之後,我提起裙摆、微微弯下腰,他笑得眼眸眯起,扶起我,伸出了右手。
覆上祢昂的手,浮夸的赞美再次冲击耳膜。接过第二名的奖盃,捧起时不甚明显地晃动了一下──我拿着的奖盃居然比我还要高!
依序将奖项颁布完毕,祢昂凑到我与子桑聿勋之间让媒体合影,之後列队走下台。过程中哥捎了句话过来表示他今晚要来我家蹭饭,当真把我家视作免费的饭馆。
走下台时,我与子桑聿勋并肩,「这还是我第一次拿第二名。」
「可真是不好意思了。」他在朦胧中溢出笑声。
我哼哼,「下次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阿。」
「不会有那样的一天阿芷亭。」他道,语气不带一丝狂妄,有的只是对自身的自信。「你要回学校了?」
「应该。」话语方落,老师们突然出现、拦住了我。学校突然召开了紧急会议,我们必须立刻赶回。
与子桑聿勋道别,偷偷向苏珏洵摆了摆手,正欲快步跟上已经出了音乐大厅的老师们,却被拉住手腕,「能告诉我手机号码吗?」
子桑聿勋依旧笑得亲近温和,我开口念出十个数字,他立即记下似地朝我摆了摆手,我便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上了车,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打包好放在车内。其中一个老师回过头向我解释,由於时间的紧迫所以请旅馆的服务生替我收拾。我表示无妨,检查且确定没有缺漏之後便闭起双眼,过了几分钟後老师又说她将便当放到了我旁边的位置,可能被行李盖住了。我将便当翻出来,嚼了数口後开始看着远处发愣,可能是车速加快的缘故,很快地我们便回到了学校。
奖盃让她俩顺路地放到教务处,我只身背着书包、拎着一盒便当跟一朵花走到教室,到了班门口又退了数步,抬头确认墙上的班牌後,垫起脚尖摸到门框上的钥匙打开了门,才想起今天下午三节都是体育课。
依照原定计画今天是来不及回学校上课的。打了个呵欠,我後悔着方才在车上没睡会儿,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座位,换了运动服,拎起便当跟弓箭,掩着嘴走出教室,关上门、落锁,将钥匙丢到门框上,朝弓道场前进。
进入场内,向老师打了声招呼,左望右看便瞧见那四人正在较远那方距离较近的靶位,牧谦行颀长身影在另外执弓的三人之间穿梭,分明正在教学。
蒲彤禾、孟荏晰及北辰敞在朔级下学期都曾经被我狠狠训练,经过半年技术仍不见长进,不知道牧谦行能否化腐朽为神奇地让他们从未萌芽的慧根长出来。
我左右顾盼,希望找到一个能让我好好地坐下、吃便当的座位,而触目所及的唯一空位是在相对於那四人的另一侧。
定睛一瞧,那张长椅上一边坐着的,不就是蒲御蘅?
偏着头,我用短暂的数秒在心中权衡,随即迈步朝那处走去。尽管与他有些校务上的不愉快,不至於连坐在旁边都得避讳吧?
缓缓地步至长椅,蒲御蘅低着头执笔,腿上一大叠厚重的学生会资料。我在长椅旁放下弓箭,怎料它立刻向旁一倒,在我做出反应前便撞上长椅,椅上那人吓了一跳,瞬间转过头来,看见罪魁祸首是我後又愣住。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我自以为笑得真诚又亲切,蒲御蘅眼镜镜片後的双眼微微瞠大,猛地站起身,他腿上的纸张应声散落一地。我立即蹲下,捡着四散的资料,在拾起了四、五张之後,蒲御蘅单膝跪在我面前,「不好意思,谢谢你。」
我将资料递还给他,站起身,「不会,我能坐你旁边吗?」
「嗯,可以。」他见我站起便也起身,在我道了谢、坐下後才战战兢兢地回到他原先坐着的位置,我俩相隔约莫三个手掌宽的距离。
迳自打开便当盒,我举起筷子挟菜,缓慢地咀嚼──
「你现在才吃饭?」
我看向出声的蒲御蘅,後者立刻噤声,过了一会才又开口:「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便当对身体也不好──」蒲御蘅语气如履薄冰似地小心翼翼。
我淡淡一笑,「没办法,比赛。」
把花枝丸放入口中,咬不到两下,蒲御蘅又开了口。
「对不起。」
「什麽──咳、咳咳......」
「你怎麽了?」见他又要站起,我赶紧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慢慢地缓过气,只是他的那句话仍梗在喉里般,让我心里有些刺痒。
「你为什麽要道歉?」
蒲御蘅面朝正前方,有些蓬松的黑发整齐地垂下,鬓角显然仔细地修过,细长的睫、眯起的棕色凤眼,右眼角下方的黑痣被微微挤压。他取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用力闭起眼睛,下定决心似地深吸了口气,摺叠起眼镜的镜架,轻轻地握在手中,我甚至能清楚得看见他右手中指处,那第一指节侧边的厚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