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下午,乔致在花园替乔然画肖像,自从秦明表示想娶花季为妻,乔然成日闷闷不乐,本来一天到晚黏着花季,现在忌妒心作祟的她对花季避不见面。
「头别低下来啊!」乔致提醒坐在草地上的乔然把下巴抬高。
「……嗯……。」乔然死气沉沉的。
「给点笑容好吗?」
「笑不出来。」
「失恋就失恋,用得着这样乌烟瘴气吗?」乔致看不下去乔然这副模样。
「你以前被女朋友甩了,酒醉发疯的样子比我更糟糕呢。」
「呦,什麽时候学会顶嘴了?」乔致走过去用力掐住乔然的脸颊。
「疼!疼!」
「你们在做什麽?」花季从窗户看到他们兄妹在这里,闲着无聊来找他们聊天。
「我、我下午还有课。」乔然不想和花季说话,找了藉口跑掉,但她却忘了今天是礼拜日,不用上学。
乔然这几天明显避开花季,花季知道是因为秦明,她很烦躁,每天除了必须担心秦明会不会又跑来缠人,还要受乔老太的冷言冷语,连最亲近的乔然也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花季想向乔然解释,想告诉她自己对秦明没有半分情意,却找不到机会。
「被讨厌得够彻底啊。」乔致幸灾乐祸。
「你就继续说风凉话吧。」
「其实我觉得你跟秦明挺配,不如认真考虑他的求婚吧。」乔致一边收拾画具、一边说。
「你是想让我当替死鬼吧,秦明那种怪人,谁嫁他、谁倒楣,你就是舍不得乔然嫁进秦家,才想推我进火坑。」都说乔老太最疼乔然,不过看在花季眼里,乔致才是最关爱乔然的人。
「秦明不适合乔然。」乔致突然没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沉着的让人不习惯。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秦明和乔然的婚约作废,你会助我一臂之力吗?」
花季从乔语口中得知乔家父子三人都有一份「守门人」之秘,而且他们各自都将秘密藏得很好,但哪份是真的尚未知晓,要查清真伪,须先得到另外两份内容,几年前乔语试着和乔致商量,让他交出秘密,乔致拒绝了,因此这回花季想利用乔致对乔然的在乎,诱使乔致交出「守门人」之秘。
「你也对乔语说了一样的话吗?」乔致又恢复本来随兴的状态,他靠在画架上笑说:「最近你们两个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是搞在一块儿了?还是心怀鬼胎?」
花季没想到乔致早发现自己和乔语暗中来往,乔致没那麽简单被晃悠,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让他发现乔语和自己的目的,所以她现学现卖乔语说过的话:「你不用现在给我答覆,好好考虑我的提议,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选择。」
说完,花季就故作镇定地离开了,她暗自祈祷乔致没有找到任何破绽。当天半夜,花季溜进乔语的房间,告诉他拉拢乔致的过程,乔语听完陷入沉思。
「我做错了吗?」乔语的反应让花季不安。
「乔致大概猜到我们有协议,只是不知道内容是什麽。」乔语坐在书桌前、扶额说:「你这次的行为确实太冒失,很容易泄漏自己的底牌。」乔语了解乔致有多聪明,也明白他不容易妥协,否则乔语也不会这麽多年都拿不到乔致手上的「守门人」之秘。
「我也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要有行动,不然就是原地打转。」花季是下了决心的,所走的每一步都认真考虑过。
「如果乔致答应了,你有什麽办法解决乔然和秦明的婚约?」
「还没想到。」花季伸了个懒腰,毫不紧张。
「那你怎麽向乔致交代?」有这样一位夥伴,乔语觉得很无奈。
「船到桥头自然直,真的没招的时候,顶多把秦明绑了,扔进黄浦江。」
「看不出来你挺狠毒。」
「比不上你算计自己家人。」
乔然的房间就在乔语隔壁,她睡到一半想上厕所,她一开房门,就听见乔语的房门也打开的声音,她本来想和乔语打招呼,却看见花季从乔语房里走出来,乔然下意识躲回房间,乔语和花季没发现这一幕被乔然看见了。
隔天吃早饭的时候,乔然对花季的态度特别差,乔致送乔然去学校上课,路上乔然告诉乔致昨晚看见的事。
「你一大早像吃了炸药就是因为这点小事?」
「怎麽是小事?秦明哥哥在追求她,乔语哥哥又和她不清不楚,我真是看错她了,没想到她是这种坏女人,我们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乔致猜测花季半夜去找乔语单纯是为了讨论事情,不过要向乔然解释这些实在太麻烦,正好他也不希望乔然和花季太过亲密,如今乔然误会花季和乔语的关系,又忌妒秦明对花季的感情,对乔致而言这发展再好不过。
76号内,野田大助接到消息,有一名共党的重要干部被捕,因此特地跑一趟,想亲自审问。梁秋带着他前去牢房,卫子遇正对那名共党分子用刑,逼他说出组织的上海根据地。
伤痕累累的犯人被绑在椅子上,从他的惨状看来,他受过鞭刑、烙刑,手指和脚趾的指甲也都被拔掉了,血流满地。
「知道这是什麽吗?是做菜用的刨刀,刨丝特别好用,但是在我这里,它是用来削肉丝的。」卫子遇蹲在他面前,冷漠地将锐利又冰冷的刨刀放在犯人的大腿上。
「你、你想干什麽?」犯人声音略微颤抖,可没有示弱的意思。
「告诉我你们在上海的秘密基地,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我死都不会告诉你,汉奸!日本人的走狗!」这名共党坚决不背叛夥伴。
「那没办法了。」卫子遇手一划,犯人的大腿硬生生被削下了几十条血肉。
「啊啊啊!」共党凄厉的叫声回荡在76号里。
卫子遇将刨刀交给属下,叫他们继续审问,直到犯人松口为止。野田大助和梁秋在外头看见卫子遇的工作状况,很是满意。
「这家伙是个硬骨头啊!进来两天了,还不肯招。」梁秋说。
「再硬也硬不过刑具,等坐上电椅,什麽都能问出来。」卫子遇语气很平淡。
「卫队长做事,我是一百个放心,看来我这趟是白跑了。」野田大助笑说。
「野田将军放心,三日内我一定带人剿了共党的老巢。」卫子遇保证说。
「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如卫子遇所料,当天晚上犯人就松口说出基地位置,卫子遇亲自带队、捣了共产党在上海的据点,从逮捕的人口中又挖出其它联络站和人员的资讯,这场活动前後一共抓获四十七名共产党。
「可恶!」花季看到报纸知道76号杀了许多抗日份子後,气得把报纸揉成一团。
「我还没看,你怎麽揉了?」乔致把报纸摊开,读起新闻,他说:「上面写的行动队队长就是乔然之前救的家伙?」
「卫子遇?原来这次行动是他指挥的,上次吃饭的时候,真没看出来他做事这样决绝。」乔语说。
「乔然在『万茶楼』就该放他自生自灭、死了算了,现在让他有机会残害同胞,太气人了。」花季满脸怒气。
「嘘,别说了,被奶奶听到又要说你祸从口出。」乔语阻止花季多做评论,乔语看了手表,已经到了乔然下课的时间,乔致今天却没有出门接她,乔语好奇问乔致:「你不用开车接乔然吗?」
「她说今晚要和朋友吃饭,不用我接。」乔致自从乔然被卷进「万茶楼」枪击案之後,就自发性每日接送乔然上学。
「我以为你顶多接送三天就会嫌麻烦,没想到都一个多月了,你还这麽勤劳,你真是个好哥哥。」花季知道乔致爱装模作样,不承认担心乔然,所以故意开他玩笑。
「我也以为乔然会把你这个抢她未婚夫的女人赶出门,没想到你还能开开心心住下。」乔致反击。
「谁抢了?秦明那种货色,替我洗脚我都看不上。」花季一脸纳闷说:「乔然眼睛瞎了吗?怎麽就喜欢秦明那变态呢?那麽好的姑娘,简直一朵鲜花在牛粪上。」
「阁下有什麽高见让乔然放弃秦明呢?」乔致像是唱戏一样拱手问她。
「你答应和我们合作了?」花季反问。
「等等,到我房间说吧。」乔语担心在客厅说话太不隐密,所以他们三人转移阵地到乔语卧室。
「你们想要我手上的『守门人』之秘吧?」乔致开门见山。
「当然,不只你的,乔伯伯的也要,还有野田大助抢走的地图,缺一不可。」花季知道乔语还不想爆露自己的真面目,所以装作自己是主谋。
「想进『珏安宫』?」
「我要拿里面的钱来杀鬼子。」花季眼神坚定。
「我无所谓,我一开始就不想当什麽『守门人』,是爷爷非要塞给我的,给乔语也没关系。」乔致躺在床上、气定神闲。
「为什麽改变主意?从前你……。」乔语想起过去想让乔致交出秘密,他从未妥协。
「再罗嗦我就改主意了。」
「东西呢?」花季问他。
「你当我傻吗?你们不先解决乔然的事,我怎麽给你们?等你们兑现承诺,自然能得到你们想要的。」
乔致正式和乔语、花季达成协议,他之所以这麽做,一部份是为了乔然,另一部份是他认为「守门人」之秘一日在乔家人手上,乔家人就无法安生,他想利用花季引开日本人的注意,让野田大助相信花季得到了通关法,他唯一的疑虑是乔语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多年前乔语就企图得到乔致的「守门人」之秘,他很清楚乔语绝不是受花季怂恿才想进「珏安宫」,不过乔语并非重视钱财之人,那他又为何要非进「珏安宫」呢?乔致想到很多可能性,就是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相。
夜幕降临,上海街头闪着多彩灯光,大街上一间西式餐厅里,乔然正与卫子遇一起共进晚餐。
「音乐大学上课都是怎麽样的?小提琴很难吧?」卫子遇温柔笑着。
「拉小提琴不难,可是要背好多音乐史特别累。」乔然读书不行,但在音乐方面有点才华,因此乔家决定送她去音乐大学,好过读其它科目毕不了业。
「这里红酒不错,要试试吗?」
「我不能喝酒的。」
「家里不准吗?」
「我是早产儿,所以出生的时候心肺就不好,後来就变成气喘病,所以父亲他们都不让我喝酒。」
「原来是这样。」卫子遇见她纤瘦,想是因身体不好,有点心疼。
「你的身体都好了吗?上次伤得那麽重,有没有留下什麽後遗症?」
「我很好,什麽事都没有。」
「这麽厉害?卫队长,被子弹打中是不是很痛啊?」
「你说呢?」
「一定痛死了,你竟然还能这麽快就回去上班,我上次手指割到,两个月才好的,还请了几天假呢。」卫子遇看她说话的可爱模样,默默笑着,乔然觉得他只是笑、不说话很奇怪,她问:「卫队长笑什麽?」
「没什麽。」
「我又做错什麽了吗?我知道我很笨,常常出状况,我如果说错什麽,你不要介意啊。」乔然低着头、显得落寞。
「没有,你没错,而且你也不笨,你很聪明。」卫子遇着急否认。
「大家都说我傻,只有你称赞我聪明。」乔然向後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她浅笑着说:「其实我不傻,只是很多时候,这样可以轻松一点。」
此刻的她和过往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柔和的街灯映在她精致的脸庞上,透出一股恬静又温和的美,一种不属於十九岁的少女该有的气质。卫子遇望着她的侧脸,疯狂跳动的心脏几乎快撑破胸口,他按着胸口,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对眼前的女孩抱着什麽样的情感……。
「对不起啊,最近遇到太多事了,忍不住发起牢骚。」乔然变回了原本单纯活泼的样子。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尽管告诉我。」
「我现在就有需要你帮助的事。」乔然撑着下巴、一脸期待。
「你说。」
「我一直想去舞厅看看,但是家里的人都说那里不是我该去的地方,不肯带我去,我好多同学都去过了,他们都说很好玩的,你等一下能不能带我去见识见识?拜托你了。」乔然双手合十、恳求卫子遇。
「我……。」卫子遇很为难,他理解乔家人不让乔然去舞厅的理由,毕竟那里龙蛇混杂,可又不知道如何拒绝乔然,这是她第一次请求自己,若是拒绝,大概就没有下一次了。
「不行吗?」乔然皱着眉头、十分失望。
「好吧,我带你去,但我们要抓紧时间吃饭,不能太晚送你回家。」卫子遇敌不过乔然的可怜攻势,只能妥协。
「太棒了,卫队长万岁!」
後来,卫子遇时常邀约乔然,每一次见面,他都能发现不同模样的乔然,原本卫子遇只以为她是位单纯善良、带点傻气的女孩,渐渐他改变想法了,乔然虽然脑子不灵光,可是她很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不像很多人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她也有情绪,见到有人插队会生气、电影情节太动人会嚎啕大哭、跌倒了会坐在地上傻笑,无论哪种模样,在卫子遇心中都是最美好的。
时光飞逝,花季来到上海快要三个月了,虽然全家罹难,但她在长沙还有很多亲戚朋友,她总定期写信告诉他们自己的状况,让他们能安心。
这天下午,她将写好的信拿到街上的邮筒投递,没想到巧遇开车经过的秦明,秦明在得知花季暂助乔家後,三天两头往乔家打电话、甚至亲自拜访,然而花季老是避不见面,秦明幸运在街上遇到花季,自然不会放过增进感情的机会。
「你要去哪?我送你嘛!」秦明下车献殷勤。
「不必。」花季很冷淡。
「别这样嘛!不然一起喝杯茶怎麽样?」
「你这麽悠闲,都不用上班吗?」
「认真的男人最帅气,所以我做事一向不马虎,我刚从『惠仁医院』签完合约,现在准备回去向我们家老佛爷覆命。」
「你忙你的,我走了。」
「等等!再聊两句嘛!我都好几天没见……。」秦明话还没说完,花季一脚把他踢进旁边的巷子里,跟着她自己也躲进来,秦明以为花季要调情,害羞说:「这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不过没关系,你怎麽来我都能接受,来吧!」秦明开始发骚。
「少自作多情了,我没工夫陪你瞎闹。」花季躲在墙後,偷偷摸摸观察巷子外面。
「你在看什麽?」秦明凑过来一看,见到乔然和卫子遇在对街,他疑惑地问:「你在躲乔然吗?」
「因为你这个混蛋,乔然已经好些日子不理我了,要是让她看到我跟你在一起,八成直接跟我绝交了。」
「为什麽不理你?」
「还不是因为你说要娶我,乔然认为我抢了她的未婚夫,气着呢!」花季看着秦明这始作俑者,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
「她喜欢我又不是我的错。」秦明噘着嘴、一肚委屈,为了这件事,秦夫人没少骂他。
「乔然哪里不好了?长的好看、性格也好,配你是你的福气,还一副嫌弃的样子。」
「她再好,我不喜欢都没用。」秦明突然正经起来,她说:「而且你真的觉得乔然适合我吗?」
「当然不适合,乔然值得更好的人。」
「那不就对了,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让她对我死心是最好的。」秦明指着卫子遇说:「而且你看,乔然不是有新对象了吗?」
「乔然什麽时候和卫子遇这麽要好了?他可不是什麽好东西。」
「卫子遇是谁?」
「76号行动队队长,汉奸一个。」
「一个行动队队长大白天陪乔然逛街,肯定看上乔然了。」
「废话,没见到他看乔然的眼神有多下流吗?巴不得吃了乔然似的。」花季不断观察他们两人的举动。
「那你见到我看你的眼神有多深情了吗?」秦明趁机吃豆腐,从背後搂住花季的腰。
「滚开!死变态!」花季向後一个肘击撞在秦明下巴,秦明痛得松手。
「好痛,可是好爽!」秦明表情很奇特,一下开心、一下痛苦。
花季突然想起承诺乔致的事情,想要解除乔然和秦明的婚约,一定要让乔然放弃对秦明的感情,所以她打算请秦明帮忙,彻底断了乔然的希望。她答应和秦明去喝下午茶,并向秦明提出请求。
「简单的说,你要我想办法让乔然对我死心?」
「没错。」
「那我有什麽好处?」
「反正你也不想娶乔然,帮我也算是帮你自己。」
「有道理,好吧!我可以帮忙,不过有条件。」秦明是个生意人,不会让自己吃亏。
「早猜到了,说吧。」花季也清楚不给秦明好处,他是不会答应的。
「我们一个礼拜起码要约会一次。」秦明满脸色相。
「逼我出卖身体啊?」
「答应吗?」
「成交。」
花季虽不想和秦明纠缠,但为了大事着想,只能顺了他的心意,等到从乔致手中拿到「守门人」之秘,再一脚把秦明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