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丞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轻轻颤抖了一下。
「王爷,若难受,哭出来便是。」
他这样,我看了也难受。
极度的压抑自己的心情是多麽的不舒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加深了拥抱他的力道,他像是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是兰儿不好,兰儿不明白王爷心情,乱说话,还请王爷宽心。」
宇文丞像是突然醒过来般,我的背上突然多了道强而有力的力量。
他像是要把我揉进他身体般,那样的用力抱着我。
宇文丞没有哭,他只是把头靠在我肩上,咬牙,眉头紧皱。
他在忍耐,身为一个王爷的威严以及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掉眼泪。
我心头一紧,伸出手轻抚着他的长发。
「王爷,哭出来便是,这儿只有兰儿,不害臊的。」
宇文丞没答话,只是将我搂的更紧。
此刻在我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好渺小、好无助且无依无靠的。
思及此,我便轻拍着他的背,希望能给予他更多关怀。
我想去理解他这永远散不去的悲伤来自何处。
我想去理解他的愤怒背後为何永远夹带着巨大的悲伤。
我想去理解宇文丞,这个人。
宇文丞突然低声在我耳边道「仲辅。」害我敏感的耳朵热了起来。
「王爷的意思是?」
「称本王……仲辅便是,就如与兄长以及靖能那般。」
我发自内心的止不住自己脸上的微笑。
感觉宇文丞的情绪稍微稳定後,我轻推开他,离开他的怀中。
他一脸不开心的看着我,看上去像是在撒娇。
我轻笑,要是被别人看到这王爷还会撒娇,大概都认为天要下红雨了。
「仲辅,兰儿要回宁灵宫了,姐姐和春菊在等着呢。」
「她现在在你那儿?」
宇文丞脸沉了下来,眉头紧皱。
「是兰儿执意要姊姊来宁灵宫的,莫怪罪姊姊,她身子弱,你也知晓。」
他这时的眉头才缓了些,对我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压着胸口,我对这男人的笑容从来没有免疫力啊。
虽然平时看惯了宇文朔笑,但总感觉完全不一样。
心脏不太安分。
「本王先回府,你当心些。」
宇文丞旋身,身上那淡淡的风信子香,让我瞬间像没了魂似的。
望着他笔直离去的背影,我压着胸口,心情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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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那三帖药及一帖气血汤药交给春菊。
春菊拿了药匆匆忙忙的拿去煎,我也顺便写了气血汤药的炖法让她拿给厨子。
我坐到公孙然身旁,尽量以不吵醒她的轻柔动作。
但她还是醒了,身子不舒服,大概无法深眠。
「婼兰……。」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接着咬紧下唇,像是阻止自己说话。
「姊姊有什麽事儿但说无访,兰儿听着。」
公孙然的眼神有些无助,不断的左右飘移,接着缓缓闭上,又缓缓睁开。
她从卧姿变坐姿,我把枕头让她靠在後头。
她朝我淡淡的微笑。
「不,没事儿,你方才替我去药铺拿药麽?」
我点头,那惨白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硬要说的话,很不真实。
「吓着你了吧?在你这儿当客人的,还如此失态,真是万分抱歉。」
「姊姊言重了,姊姊要把这宫砸了都成的,反正这儿不是兰儿家嘛。」
她似乎被我的话惹笑了,摀住嘴优雅的笑出声。
「方才那琴姑娘不坏的,只是嘴巴快了些,还请你莫见怪。」
那女人坏不坏我不知道,毕竟她并没有戳中我任何会让我觉得她坏的地方。
反观公孙然,刚才简直是歇斯底里了吧。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对公孙然说比较恰当。
「琴姑娘好与不好,兰儿自行判断便是,不劳驾姐姐烦心。」
我眼神有些锋利的看向公孙然,她似乎也知道我这麽做的理由,缩了身子。
她果然,很怯弱。
和我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但我不讨厌她,毕竟没有跟我性格会互冲的地方。
春局将药汤煎好了端进来,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怯怯地看着我。
「司马姑娘,春菊要给姑娘服药,请您先在旁稍作等候。」
我轻横了她一眼,她着急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还……还是司马姑娘要替春菊帮姑娘服药,春菊万分感谢姑娘。」
好像当人坏人一样。
我浅浅笑道「别如此紧张,我会吃了你不成?」
春菊脸垂地低低的,怎麽样也不敢抬起头。
「我只是不愿你太累,春菊,你整日要照顾姊姊,偶尔歇歇,这儿我来便好。」
她扬起头,耳根子微红。
接着便大声喊道多谢司马姑娘大恩大德,便下去了。
我端起茶几上的黑色汤药,用汤匙舀了一些,放到嘴边吹凉。
接着送到公孙然嘴边,她有些慌乱地看着我。
「婼兰,我可以自己来的,别麻烦了。」
我轻笑,道「这点小事儿,兰儿来便是,这汤药或许有些苦,过几个时辰,兰儿请厨子炖的补血汤便熬制完成,鸡炖的,用那净净口吧。」
可能是觉得在跟我多说些什麽我也不会让步,她将嘴凑向汤匙。
喂了她两三口後,我便把碗放回小茶几上。
公孙然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兰儿懂些医术以及药草,知晓这药多喝无益,喝几口便足矣。」
接着我笑了笑,道「还是多喝些兰儿替姐姐准备的补血汤吧,那顺口多了。」
公孙然顺着我的笑容,也朝我浅浅一笑。
映着那病容,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之後她又休息了一会儿,便同春菊离开宁灵宫了。
公孙然离开前我有她,那补血汤春菊知道在哪儿,回去让春菊弄给她喝。
她只是点点头,什麽也没说就离开了。
公孙然一离开,我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一样,瘫软在了桌上。
果然,这边有太多复杂的事情交错再一起,搞得人很疲倦。
我的眼皮沉了下来,悄悄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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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被云娘急迫的敲门声给吵醒。
「姑娘!姑娘!事态紧急!请您开门啊!」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昨晚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扭了扭脖子和腰,扶着腰走向门边,轻将门拉开,见到了云娘着急的面容。
正常来说云娘应该是不会在我睡觉的时候硬是把我叫醒的。
看来发生了什麽她无法解决的事情了。
「怎麽了?一大早的,那麽慌张?」
「方才云醉阁的女子来宫中,说是南王殿下躺在云醉阁门口不肯离开啊。」
我原本睡眼惺忪的,瞬间惊醒,一脸惊讶地看着云娘。
「那怎麽不通知煜王殿下呢?」
「那女子言,是王嬷嬷要她来找姑娘的。」
我挑眉,轻叹了口气。
这文德真会给人找麻烦,这种活儿应该不是我这个外人来做的吧。
不对,我昨天就应该要阻止他上云醉阁的。
我扶额,有些无力道「赶紧替我梳洗更衣,衣物取普通些,我自个儿去。」
云娘迅速帮我更衣以及梳洗,我踏出步伐朝宁灵宫的门走去。
在踏出宫门的那瞬间,我转头看向云娘,轻轻跟她交代几声。
她听完允诺後便下去了,我这才继续迈开步伐朝着云醉阁前进。
文德啊文德,你这次又闯了什麽奇怪的祸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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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的市集是鲜少有人烟的,除了在备料的小摊贩之外。
为了不惊扰宇文家的任何人,我没备轿子,独自一人走在空荡的大都城内。
而且我还把衣服拎了起来。
气喘吁吁地终於跑到了云醉阁前,大老远就看到一个男人躺在地上。
一旁站了许多女子,看上去都是困扰,不知道该怎麽办的神情。
王嬷嬷一脸焦急地看着躺着大字型的文德,一边来回踱步。
王嬷嬷看到我来了,脸上焦急的神情转为感激,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姑娘,我的老天爷,您终於来了,嬷嬷等您好久了。」
我顺了气,道「南王殿下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还请嬷嬷莫放心上。」
「哎呀,说什麽呢,人来了便好。南王殿下说什麽都不让咱们去请宇文家的大人们来接他,所以嬷嬷便想到您啦,姑娘,请您带南王殿下回去吧。」
我轻笑,道「这是当然,嬷嬷您辛苦了,兰儿这就去请南王殿下归府。」
我跑向那躺在地板怎麽样也不肯动的文德身旁,一旁的女子赶紧退开。
蹲在他旁边,他脸上虽看上去是微醺状态,但似乎已经是酩酊大醉了。
轻轻拍了他的脸颊。
「文德,是我,我是兰儿,咱们回府,好麽?」
他右眼半张地看着我,皱起眉头。
「是小娘子啊……小娘子,本王没醉哦……本王只是有些昏……没醉哦。」
「是是是,南王殿下当然没醉,咱们南王殿下可是酒中豪杰呢。」
我轻轻朝他莞尔,将他从地面上扶起。
说真的,我一个女人家的,要搬这位好像是有练过武功的男人,真是挺吃力的。
他几乎全身有三分之二的重量都在我身上吧。
我咬紧牙,努力将他撑住,接着看向王嬷嬷。
「那兰儿先带南王殿下回府了,改日兰儿必带南王殿下来此赔罪。」
「莫说什麽赔不赔罪的,这儿的姑娘们能见着南王殿下便足矣。」
王嬷嬷堆起那满是皱纹的笑容,我轻轻回笑,接着便搀扶着文德一跛一跛地离开云醉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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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命活拖终於把文德拖回宇文家了。
庆幸的是,我踏入宇文家领地的大门时,没有任何人经过。
不然被别人看到下任当家醉成这副德行,还有当家形象吗?
虽然他似乎平常就是一副屌儿啷当的模样。
「兰儿?」
一道声音传入我耳中,我原本看着文德的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