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師誤愛情 — 16昔日的恩人

陈伟做泊车小弟已经快满三年的时间了,在这栋豪宅里做这份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每台车都是那些富豪的宝贝,只要稍微刮伤损伤,他就得负担庞大的维修费。不过也幸而他曾经是赛车选手,虽然不怎麽有名,但开车技术却还算够看,因此当他在履历表填上这项经历,他早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被录取。

他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只觉得乏味又低下。他好歹也曾经是有过一小群粉丝的赛车手,如今却像个服务生跟那些月领数百万的富翁或贵妇低声下气,告知他们车子的状况并且询问车子是否还需要甚麽服务。

那些人自视清高,自以为有几个钱就能随意的使唤别人,他们会不耐烦的大声叫嚷着:「车子该有甚麽安排你会比我不清楚?问这些多余的做甚麽,你把它照顾好就行了。」然後托着另一个女人的腰,两人有说有笑的坐进车里。而且那些女人通常都会一直变换。也许今天这个男人拥着这个女人,下一回就又变成吻着另一个女人。

他才做了两个礼拜就想辞职,这里的人根本不懂得尊重和礼貌。

但是有一个男人最为特别,他从来不带任何女人进出大楼,而且他不像其他有钱的住户一样,把所有为他们服务的人视为下等人。他有时会主动向他们打招呼;有时候则会点个头表示问好。虽然他的话不多,却总让人对他充满好奇心。

不是只有陈伟一个人对那名叫做酥克的男人感到好奇。他常常听到一些单身女子甚至是结了婚的贵妇谈论酥克这个人,但是那个男人似乎一点都没发觉那些盯着他的目光,更别说目光里投射出的爱意。

他像是独行侠,早上五点穿着一身轻便衣物就出门,然後到了早上六点半他会汗流浃背的回到大楼,很明显刚刚是去从事慢跑之类的运动。早上七点一到他又会身着衬衫和夹克,背着AIRWALK黑色侧背包走出大楼,显然已经沐浴过正准备去上班。晚上十点之後,他才会开着刚换没多久的白色LamborghiniAventadorLP700-4回到大楼,下了车很放心的把车钥匙交给陈伟後就走进大厅里。

陈伟永远忘不了那个他差点搞丢饭碗的晚上。

那天他跟往常一样坐在酥克的跑车里,感受着新款蓝宝坚尼的V12引擎,精密的调校以及平衡下,让车子像活的一样驶在道路上。从小就喜爱车子的陈伟,虽然没钱能买上这种要价两千多万的跑车,但能够开着它行驶过一小段路,想像自己就是车子的主人,那种感觉真的非常美好。

当他将车子停好依依不舍的下了车,依照例定行事的查看车子的状况,他发现亮白的车门上出现了一道小污痕。他把车门钮一按,车门像展开一边的翅膀一样向上升起。陈伟紧张的凑上前查看,上面竟然有一个该死的刮痕!那刮痕并不特别明显,长度大约两公分,但刮得挺深。他绕着车子走来走去,再检查还有没有其他的损伤。

「我是在哪刮到的?」他仔细回想着。这麽深的刮痕他不可能没有查觉到。他猜测有可能是在下坡转弯处那边没有转好弯,让车身擦到栏杆。

都怪那些该死的白日梦!他就算是花下半辈子做牛做马都付不出这种名贵跑车的维修费,更别提他还得把薪水的三分之二寄去给住在乡下的父母亲。

陈伟知道自己没甚麽选择,他若隐匿实情肯定会让事情变得更为严重,唯有去向车主坦承自己的错误才能──他不敢说能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或许真情真意能够让他少受到一点责难。

无线耳机传来另一个指令,一个不男不女的机器声音通知他编号C19的车子要在十分钟内开到门口。陈伟按了耳机上的钮两下,接到另一个服务员的线路。

当另一头线路被接通,陈伟紧张的开口说:「小哲,我有个大麻烦。」然後他把所有事情告诉他最要好的同事兼好友。

「你说甚麽?等等--」电话那头的男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我叫顺廷去接你的工作了。你知道车子的款式吗?」

陈伟看着那台车,咽了口口水。「蓝宝坚尼大白牛。」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朋友倒抽了一口气。「我可以料想得到……我想你需要第一时间告诉车主这件事。告诉我车位编号我帮你查查是哪一栋住户的车。」陈伟告诉了他。「是A栋的130号房。你需要亲自向他说明。」

陈伟明白事情最终会走上这一步,即使他已经开始手心冒汗和颤抖不已,但他还是努力表现出镇定,然後告诉电话里的同事他马上就去。

他站在130号房门前还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着,那种震动让他怀疑自己有没有可能在门打开前突然承受不住而昏倒在地。结果情况并没有他想得幸运。那个他注意很久的男人出来应了门,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袍站在门口,脸上的疲惫透露出他刚刚正准备就寝,但却依然耐心的询问陈伟发生甚麽事。

「酥先生我有件事必须向您坦承……」陈伟开始回想着自己在电梯里演练过的说词。「晚上十点十二分的时候,我将您的爱车移往停车位,下车後检查却不慎发现车门处有一道约两公分的刮痕。」斗大的汗珠从陈伟的鬓角滑落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开始不受控制。「因此我立刻……立刻……」

那个男人久久没说话。

「我猜测是我不良的技术导致在转弯时……」镇定!一字一句缓缓说出来!陈伟!像个男人面对!「擦撞到了栏杆所以……非常不好意思!我一定会尽最大的--」

「刮痕?我相信那应该是我早上在一场意外中制造出来的。」男人皱起眉解释道。

「不,我非常确定在我接过您的爱车前,车门上没有那道刮痕。」

「你确定?但我早上确实因为一些原因伤到我的车门。」

「可是--」

「天啊,别太紧张了。」男人露出笑容。「我非常肯定那个刮痕与你无关。你应该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吧?」

「事实上,我在当下就立刻向上通报,因为我有义务--」

「我可不想因为这麽一件小事就害你失去工作。等一下我会打电话向他们解释。」男人打了个呵欠。「有点晚了,我想就不打扰你工作了。」他看陈伟还是一脸不放心,又加了句。「那个刮痕真的不是你的问题,所以你可以完全放心。谢谢你在这麽晚的时候还很尽责的告诉我这件事。」

「我--呃……」陈伟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没有大吼大叫、没有肢体冲突、没有威胁恐吓,而是一句又一句的要他不用担心?他一定是在做梦!他刮伤了那台千万名车却没有受到任何的责骂,车主还和颜悦色的要他忘记这件事,这简直--

「先这样了,晚安。」男人关上门,留下陈伟一个人独自站在门前。

他知道刮痕是他搞出来的,也知道那个男人是为了要帮他保住饭碗才谎称是他自己弄得。他傻楞楞的盯着关上的大门,然後再按两下耳机上的钮,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耳中,他说:「你一定不敢相信……」

在这件事之後,陈伟虽然对酥克增加了百分之百的好感,却也相信自己不再有资格开酥克的车。没有想到早上上面依旧派他将A13的车开到车道,到了晚上酥克也跟往常一样将钥匙交给自己。

在他迟疑的看着手中的晶片钥匙时,酥克告诉他:「我看过你的比赛,真的非常精彩。」然後他拍拍他的肩膀後走进大厅里。那是陈伟到这里来工作,第一次听到别人提起他过去的职业。

两个月後酥克的跑车上不再只有他一个人,副驾驶座偶尔会出现一位长得不仅成熟且可爱的女生,而且他们两人显然十分熟识。虽然没有甚麽特别的互动,但是这件事又一度引起整栋大楼半数以上的住户关注。

尤其陈伟发现,酥克变得比之前更加开朗和快乐。不管那个女生是谁,他真高兴有她陪伴着酥克,虽然自己和酥克没有甚麽特别的交情,但在他心里面就是希望这个救他一命的男人能永远过得快乐。

不过那个女孩出现之後,酥克除了快乐外似乎也多了几分忧愁。尤其最近这一个月状况更是明显。他们可能一起进入大楼,最後却只有女孩单独走出大门。有时他会听见女孩拿着电话跟另一头的人亲密聊天,而且那种时候酥克通常不在她身边。

今天晚上八点整,当酥克又将车子停在车道上,陈伟立刻笑脸迎人的上前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原以为会看到那个对自己露出甜甜笑容的女孩,却没想到下车的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女人。

女人对待他的感觉如同其他的住户,将他视为低下的服务生,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酥克下车将钥匙交给他时,他努力不表现出自己对酥克今晚的客人感到失望的表情。但酥克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神情,勉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後就任由那个女人挽着自己走入大厅。

陈伟今晚能确定的是,不管那个女人是谁,肯定又会造成大楼里的传言一堆;但他更在乎的是,这个女人会不会取代掉那个可爱女生的位子。

酥克和周晓蒨在等电梯门敞开时,他转过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那个泊车小弟刚刚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难过,好像在谴责自己带了个错误的人回家。他知道小法和那个泊车小弟还有一点交集,小法曾经告诉自己她觉得那个人服务周到又腼腆,这让酥克在之後更决定要对他好一点。

酥克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酿了大祸。他真的要带周晓蒨回自己的家吗?才交往不到两个礼拜就带她回家,是不是不够谨慎?这时他又纳闷周晓蒨难道不会担心单独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会发生危险吗?

电梯门开了後,一个打扮「大方」的女人笑着和酥克打招呼,当她看到酥克身旁的周晓蒨时,她带着些许惊讶和不确定向她点了点头。周晓蒨微笑回礼,也同时将酥克抓得更紧,像在宣告自己是酥克甚麽样的人。

酥克难为的对走出电梯的女人点了个头,带着周晓蒨站进电梯里。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窄小的空间让酥克有种窒息般的难受,他没有幽闭恐惧症,却第一次这麽希望能够踏出这台电梯。

周晓蒨从下了车就一直紧抱着酥克的左手,好像他会凭空消失一样。现在还要再等待电梯升上第十一层楼,他开始後悔自己住在这麽高的楼层。

即使现在的气氛有些僵持,酥克还是不打算找话题来聊。他一时之间还很难相信他竟然跟学务主任在一起交往,明明没几天的熟识,周晓蒨却主动的向酥克表露出那些过去几年来她从没表现出的爱意。

酥克不禁想着,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在洗手台上和她打招呼,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一切?他感觉有道炙热的目光紧锁住自己。

酥克对上周晓蒨的视线。「怎麽了吗?」

「没有。」周晓蒨紧挨着他。「只是觉得好幸福。」

酥克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原本想回答他也一样之类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他并不幸福。心里的那股渴望又悄悄浮出来,他多希望此刻在他身边的是小法,多希望她也能亲昵的挨着自己,说她因为有酥克所以幸福,说她爱的是他,而不是赵恩。他多想要将她拥入怀中,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气息,然後大胆的告诉她--

「我爱你。」酥克无意识的说出那句一直以来想对小法说的话,却忘了现在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并不是她。

周晓蒨当然不会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交往这麽多天以来,酥克第一次向自己表露爱意。连酥克在电话里提出交往要求的时候,也没有明确说出这句话。周晓蒨听了心花怒放,觉得酥克虽然对自己表现冷漠,内心里对她却有着炙热的爱意。

她喜欢酥克冰冷的外表里,却有着火热的内在。她想,酥克会这麽突然的说出这句话,可能代表他对於狭小的空间会倍增比平常要多的勇气。

为了回应酥克的表白,周晓蒨在电梯要升上最後一层楼时,很快地在酥克唇上留下一吻。

当电梯门再次敞开,酥克却一头雾水的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麽事。他不得不承认他完全摸不清周晓蒨的行径,他刚刚做了什麽吗?为什麽她会这麽突然……

当他们站在酥克家门前,酥克拿出信用卡似的晶片钥匙往开关一哔,门发出喀嗒一声随即敞开。酥克知道自己已经没什麽选择,於是他推开门让周晓蒨先行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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