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翎,你喜欢弟弟吗?」挽着云髻的妇人一袭浅藕色衫裙,唇角漾着温婉的笑意。她手里缝缝补补,不一会儿,一只小小的鸟儿便拖着尾羽在她手中的布料上活灵活现。
「小翎不喜欢!」紮着双髻的女孩飞快地道,她歪头想了想,有些气呼呼的说「昨天弟弟扯我辫子,还抢了彩釉的布娃娃!他什麽都不会做,成天只会哭哭啼啼的!」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儿,女孩气鼓了双颊。看着红扑扑的,和她红颜色的衣裳同个模样「我讨厌弟弟!」她斩钉截铁地说,惹得妇人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双颊。
「你呀,」她亲昵地刮了刮凤彩翎的鼻子,「小翎都几岁啦?还要跟弟弟计较。」
「就算五十岁了也还是小孩子!」凤彩翎有些赌气地道。的确,在凤凰一族里,五十岁就和人类小孩子的五岁差不多,还是可以打闹撒娇的稚幼年纪。
「好好好。」妇人连忙温声哄道,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问「小翎,那如果是很乖的弟弟呢?」
「很乖的弟弟?不哭不闹不扯我头发?」她语气里满是怀疑,凤彩翎不大相信她娘亲的话。在她脑海中,“弟弟”这个词就等同於“麻烦”。想了一会儿,她突然感到有那里不对劲。凤彩翎偎向母亲,小心翼翼地问“娘...我要有弟弟了?”
妇人温柔的笑了笑,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伸手将凤彩翎抱着坐上自己的腿「你弟弟现在还是一颗蛋呢。小小的,和你一只拳头一样大。」
「这麽小啊...」凤彩翎喃喃地道,仰起头看向母亲「那他会很乖、很乖麽?」
「当然罗,小翎一定会喜欢他的。」母亲似乎是想起什麽,咯咯笑了起来,惹得凤彩翎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了。她脸上还透着一抹慈爱的神色,环抱着凤彩翎,手中拿着那件小小的红色棉袄「来,小翎,帮娘想想弟弟的衣服上要绣些什麽好?」
「弟弟会喜欢什麽呀...」凤彩翎有些苦恼地说,手指滑过已经绣好的青色鸟儿,「娘,在多绣些鸟儿吧!我喜欢鸟儿,弟弟一定也会喜欢的。"她笑道,一会儿又好奇地问「娘,这只鸟儿叫什麽名字?」
「这是鸾鸟哦。」妇人轻轻抚过过红锦缎子,上头一只青色鸟儿拖着尾羽和身旁的金色凤凰扬着脖子,一只振翅欲飞,另一只敛翅欲落「小翎有没有听过“鸾凤合鸣”?鸾鸟和凤凰一样,都是带来美好的鸟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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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彩翎猛然惊醒。她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帐顶。有风从窗口溜进房里,金红色纱帐轻轻摇曳着微弱烛火的光晕。
凤彩翎缓了一会儿,试着再次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清醒的很。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感觉脑袋有些晕晕涨涨的,耳际彷佛还回荡着小时候懵懂天真的问答。她伸手按了按额角。
「......唉。」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口气,却觉得更加心烦意乱。凤彩翎转向窗口,隔着纱帘看隐隐约约透近房里的月光,才觉得好受些。
她翻来覆去了些许时间,最後猛地坐起,随手抓过搭在床沿的外衣披上,便悄悄地摸下床。
没有惊动任何人,凤彩翎步出自己的闺房,指尖勾着一壶私藏的桂花酒朝着後花园里的亭子前进。
既然睡不着了,那就乾脆别睡了。凤彩翎无所谓地想。足尖几个起落,灵活地绕过守卫及巡视的仆佣,她顺利的摸到後花园。
那亭子就座落在园里一处偏僻的角落,前头围绕着一株株栀子花树,并不显眼,也没什麽人知晓。甚至连童仆都很少上那里打扫。但它却是赏月的最佳去处。
而原本应是矮小的灌木却因为经过几千个年头而生的高大茂盛,一株株盘根错节。亭子隐在後头,要说有多隐蔽就有多隐蔽。完全不需太担心会被人发现。
凤彩翎拎着酒哼着小曲步上台阶,却猛然一惊发现亭子里已经有人了。她僵硬地顿了良久,才发现那抹素白身影有些熟悉。迎着月色,凤彩翎步上前戳了戳那人的背脊。
「......阿笙?小八?」见凤釆笙回头对自己笑了笑,凤彩翎莫名地松了口气的。她瞄了眼石桌上一盏早已凉透多时的茶,「半夜不睡觉,你在这儿做什麽?」
「那什麽......赏月呗。」凤釆笙搔搔头腼腆地笑道,手笼在袖子里,他回头望着月亮,喃喃地说「今个儿月亮还挺圆的......不过还是我汐月谷的月亮比较好看。」
「月亮就月亮,哪有什麽不一样,不都是同一个?」凤彩翎大剌剌的在石桌另一头坐下,摸出她那瓶桂花酒,拔开塞子,狠狠吸了一口气「啊,好香。阿笙,借你的杯子一用。」她说着,伸手拿过凤釆笙放在桌上的青瓷杯子,看也没看就将里头的凉茶倒了,满上一杯香醇的酒酿「好酒好酒...阿笙,你这杯子太小了,喝酒不过瘾。改明儿姐姐送你一盏大的。」
「三姐,我那杯子本来就不是用来喝酒,是用来品茶的。"凤釆笙哭笑不得地道。半晌又忽然忆起什麽似的,倾过身问"不过,三姐,这麽晚了,你还没睡?」
「睡醒了呗,和你一样,出来看看月亮。」凤彩翎耸耸肩,拿着小杯子将里头的酒液一饮而尽。
「我可没有偷喝酒,」凤釆笙暗暗笑道,末了还笑吟吟地补上一句「三姐,你要小心明天别被四姐发现你偷喝酒了!」
凤彩翎抖了两抖,恶狠狠地瞪向自己的弟弟,威胁着压低声音说「凤釆笙你不许同彩釉说,听见没有?!」方说罢,她顿了顿,「有了!」她飞快地重新倒是满满一杯酒,将杯子推向弟弟,凤彩翎笑的邪恶「来来来...姐姐赏你一杯佳酿!」
「不不......我不能喝......」
「给我喝了!」
「三姐,真的不行,」凤釆笙苦笑道,向着他姐姐掀开他宽大的袍袖。在他怀里,稳稳笼着一方软垫。而在那一方白色的柔软布料里,探出了一点点灰色羽绒。
小鸽子在凤釆笙的怀里睡的香甜,偶尔咕噜噜地呢喃着梦话。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幅的,彷佛是梦见什麽好吃的,砸吧砸吧地啪叽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