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寂寞的半月夜
光芒消失之後，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熟悉无比的本丸大门，迎接我们的是一向负责手入的药研。
「哟…？！发生什麽事了？」
果然我们的惨况吓了他一大跳，他本来还从容地靠在门边，一看到我们就立即紧张地跑了过来。
「药研！快点…快点带他们去手入室…快点…」樱都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她冲过去抓着药研的肩膀，声音颤抖着地对他要求着，即使在我这个位置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大将，冷静点，现在已经回来就不会有事，放心。」
「大家都重伤了…不快点的话……」樱已经急得连药研的话都听不进去。
我们皱着眉地看着樱，比起自己，她的情况更让我们担心。我们只是刀剑，只要手入一会就可以完好无缺地活蹦活跳，可是樱是人类…即使是半妖，受的伤很快就会痊癒，但不代表灵力都一样。
药研都看出樱的不妥，可是又做不到什麽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赶紧把我们带到手入室，樱当然也跟着想帮忙，可是她才走出一步，就突然整个人往下跌。
「主上！」
幸好被闻声出来的长谷部看到，眼明手快地把她扶住。
「…长谷部君？我没事……不对，你来得刚好！」樱很快醒了过来，可是似乎脚步还有点不稳，她死命地攀住长谷部的手，稍微站直一点之後就开始说：「我想你帮我做几件事…」
「…仅遵主命。」
长谷部似乎还想说什麽，可是一看到樱那虚弱的模样就不多说，只是静静地听她的吩咐。
「第一…这次的事太不寻常了，时间溯行军居然会追击……等等做一份报告交给政府，让他们先禁止大家前往那个时区进行任务………我们这次可以回来都是好运而已…」
不，是因为你冒着危险出手了…
「了解，我待会会问他们详细情形。」
樱点了点头，突然又脚软，不是捉住长谷部大概又晕倒到在地上。
「哈…看来我是稍微暴走了……代我告诉大家，除了部分刀剑男士…其他人……我暂时没有足够的灵力让大家维持人身…所以……对不起，请代我好好安抚大家，我很快就会恢复过来，所以请大家稍微忍耐一下。」
这种事…！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这麽严重。
「…放心，大家明白的。」长谷部听到都感到非常讶异，毕竟樱从来都没试过出现灵力不足的情况，过多倒是常见。
「最後一件事…」樱说着回头看了我一眼。
怎麽了？
「被被抱歉，因为现在情况特殊……长谷部君，我现在任命你为近侍，本丸的所有事务都交由你处理，可以吗？」
「我一定不会令主上失望的。」
都什麽时候了…还顾虑我的心情……
长谷部回答了樱之後就想带人回房间休息，可是她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叫停了对方：「等等，还有…还有一样…」
长谷部疑惑地望了她一眼。
「请不要责备大家，这次大家都尽力了，错不在他们，所以……」
「主上，你再不去休息，我就真的要责备他们。」
「呜……」
果然长谷部都很会对付我们的主上，虽然平常的他总是主命最大，不过这种时候还是会适当地阻止一下她。
长谷部本来还想扶人进去，可是樱的状态实在太不好，於是他说了声失礼了就直接把人横抱起来。
樱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多愿意，可是她也没力挣扎或是投诉什麽，况且被抱起没多久就整个人陷入了昏迷，都没时间让她难为情。
「大家，来手入室吧。」他们离开之後，药研带着我们一行人到手入室去。
他的表情看起来都非常沉重，大概同样是在担心樱吧。
「真的令人吃惊，那可我见过最活泼的高速枪呢！」
在接受手入的期间，才刚刚经历过生死劫的大家开始讨论起刚刚的事。
「…痛！光坊，轻、轻一点。」
「都什麽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伤不算重的烛台切帮跟药研一起替大家手入。
「抱歉抱欢…」
「不过事情真的很反常，从来都没听过时间溯行军会主动追击，而且还是那麽大量的…」药研边听一边觉得奇怪，他的想法跟我们一样。
「……而且，他们似乎是针对樱…或是说审神者…」我当时位置比较远，看的比大家多，那时候不只是高速枪，其他敌人都是朝樱涌过去。
「兄弟，你受重伤就先别说话了！兼桑也是，请不要太自责，这事太不寻常了。」意外地只是中伤的堀川责备着我们说。
「即使是这样都太丢脸了！竟然反过来要樱保护我们！」和泉守生气地拍了拍地板，把一旁靠墙坐着打瞌睡的萤丸吓到醒了过来。
「嗯……能平安回来已经万幸了…」
和泉守的心情我也明白，可是也正如萤丸所说，能平安回来已经很幸运。
「刚刚和泉守说的是什麽回事？」
拉门被打开，长谷部板着脸地走进来，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樱的情况不太好。
「樱她怎样了？」和泉守没有回答，他紧张地反问长谷部。对方瞄了他一眼才说：「她身体很虚弱，刚刚才跟大家说了情况，现在应该开始变回刀剑中。」
「果然吗……」使用半妖的力量，果然是会消耗她很多灵力，加上还有使用那麽久…
「山姥切，到底主上为什麽会虚弱成那样，你们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敌人主动追击又是什麽一回事？」
「那是……」
在短短的几分钟之间，我们一人几句地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了长谷部。
只是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惊险，刚刚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最怕的不是自己出事，而是保护不了樱……
而确实我们是保护不到她。
「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旁的药研一脸惊讶地说，而长谷部则沉默了下来，什麽都没说，似乎是在思考什麽重要的事情。
「这样即使是原来的编队都一定打不过呀，你们可以平安回来真的已经很幸运了。」
「而且还逼得小月月出手，可想那时候的情况有多凶险。」鹤丸说道，虽然语调轻松，眼神却是认真的。
不过我在意的为什麽他会这样说，如果是我和长谷部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会这样说不出奇，可是鹤丸……
我不自觉地望向他，他很快就接收到我的眼神，径自回答：「她平常打死都不会露出半妖的形态，就知道她根本不喜欢身为半妖的自己呀，加上她妈妈的事……她应该更想做一个普通的女生吧。」
经他这样一说，又好像真的挺明显的…
「这件事必须要尽快向政府汇报，我待会就去叫狐之助过来。其他人继续手入，好起来之後先去休息吧。然後烛台切，麻烦你煮一些容易入口的食物，待主上醒了吃。」长谷部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迅速指示着我们的工作。
长谷部果然比我更有近侍的风范，真的不明白为什麽樱一直要我当近侍，像我这样的仿刀…
连主人都保护不好的仿刀…
「需要我去看看大将吗？」
「不用了，她不是生病而是灵力不足，应该……」
「我还是去看看她了，也许可以帮上她什麽忙。」
「…也好。」长谷部最後都是同意了，之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先处理好手入室的事再去吧。」
「...好。」药研盯了长谷部几秒才了然地回答。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因为我们都知道长谷部会这样说的原因--比起自己，樱更担心我们，我们不完成手入她一定不能安下心来，如果让她知道药研丢下手入的工作去为她看病，她一定会把人赶回来。
我的手入比其他人的快，也许是因为我是伤得比较轻的一个。
...虽然是重伤。
最糟糕的应该是和泉守吧。
长谷部难得地叫我们去休息，可是我现在完全没法静下来，走着走着不自觉地来到樱的房间前。
要不…跟樱道歉……
「主上，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是长谷部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轻轻地把门拉开一点，由缝中偷看房里的情况。
长谷部和烛台切都在，似乎是东西已经煮好了。
「嗯...」樱的声音很细，她看上去面色苍白得过分。
樱想把自己撑起来，可是一下子又倒下去，一点力都用不上。
「长谷部君....」
「小心...」长谷部很快会意过来，连忙小心地扶起樱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多谢。」
「来，我做了一些肉碎白粥，虽然补充不到你的灵力，不过你刚刚才战斗完，还是要补充一下体力的。」说着烛台切把准备好的白粥端到樱面前。
即使时间有点匆忙还能准备到那麽好吃的东西，不愧是烛台切。可是樱似乎不太喜欢？
她皱着眉地盯着那碗粥，好像不太想吃。
奇怪了，平常的她一定很捧场，不管烛台切煮的是什麽她都一定会津津有味地品嚐，也因为这样她才比一开始长了不少肉。
「我知道味道是会比较淡，不过多少都吃一点。」烛台切舀了一羹粥送到她的嘴边，她才不太情愿地开口，勉强地咽下那一口粥，吸了好几口气才再吃递上来的第二口粥。
樱这个反应明显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
她才刚吞了第二口粥，马上就用手捣住嘴巴，似乎正努力地忍住把东西吐出来的冲动，拼命地东西吞回去。
「樱！如果是太辛苦，吐出来都没关系的！」烛台切好少会这样子，他直接递上了一个空碗，可是想当然的，樱宁愿勉强自己吞下去都不想浪费对方的一番好意。
「主上，请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事…」
终於把粥吞下去，樱无力地靠在长谷部身上，她大口地喘着气：「…哈…抱歉…光忠，我…我不知道为什麽，好像吃不下食物…」
「这样的话，汤水应该会比较好吧？」烛台切没沮丧，听了樱的话後从身後拿出一碗汤。「我也有想过会这样，所以同时准备了汤水，总比什麽都不吃进肚子里好。」
不愧是烛台切，准备真的很周到。
「这个的话…好像可以…」樱笑了笑，开始慢慢啜饮烛台切舀过来的汤。
但她说的「可以」也只不过是四、五口，很快她又吃不下了。
「…对不起。」
「别这样说，这都是没办法的事，目前最重要的当然是你的健康。」烛台切温柔地笑着摇摇头，顺手揉了揉她的头。
「烛台切说得没错，主上你现在觉得怎样？」
「没事……」
「主上，请说真话。」
「这种时候还在逞强的话，只会令我们更担心…」
长谷部和烛台切一人一句地劝着樱，她望了两人一眼，然後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就是了…好辛苦…」
「好辛苦？」
「嗯……全身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头有点痛，又昏昏沉沉的……呼吸…很吃力，就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很饿却一点东西都不想吃…很累很想休息，却怎样都睡不到…呜……」樱一直很努力忍住不想哭出来，但说到最尾，声音还是哽咽了起来，大概真的很难受似的。
「这样的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会不会因为我是半妖才这样？怎麽办……我什麽时候才可以回复过来…会不会一世都回复不了的？」
「不会的，其他审神者偶尔都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很快就可以恢复过来的。」长谷部安慰道，他试图安抚已经开始落泪的樱，想让她冷静下来，但根本没用。
「可是…可是我现在还是感觉不到灵力有恢复的迹象…而且其他人都不是这样辛苦的…咳咳、如果恢复不来，如果我的灵力一直减少下去……大家就不能变回人身…那麽我…我不就是审神者失格吗？」
可能因为身体不适的影响，樱的想法意外地消极。
…也许都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的关系，平常总是灵力充沛的，现在突然一下子消耗了那麽多，她可是从来没有试过的……
不对…这好像不是第一次…
脑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我才想起来。
「喀嗒！」
啊、不小心撞上门板了…
「谁？」
「山姥切君？」
三人同时转了过来，视线一下子集中在我身上。
就说不要老盯着我看…我只好把头上的破布拉下一点，然後硬着头皮把门拉开。
「被被？」
樱看着我的表情带着些不解，又有点茫然。
糟了，我应该怎样开口呢？
虽然说她好像已经知道了，可是我还未确定呀……
「被被，你现在觉得怎样？」我还未想到，樱就抢先开口。
「呃…嗯，没……好很多了。」在接收到长谷部的瞪眼後，我立即改口。
「那就好了…」樱的表情柔软了下来，没刚才那麽绷紧了……
啊…
「那个…樱。」
我大概想到我应该怎样开口了…
「？」
「今次都一定不会有事的…」
「今次…被被……你…」樱愣了愣，过了几秒後才恍然大悟地朝着我展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嗯，谢谢你。」
……
「我先回去休息了…」连忙站起来，顺手把门关上就逃走般离开了。
我、我…我到底在做什麽…
安慰人这种事交给长谷部和烛台切就好，我是在献什麽丑了，身为仿刀的我才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明明我只是想去道个歉……
…对了！我忘了…
我为什麽要逃了……
回过神来望一望四周才发现自己又回到手入室了。
「兄弟，你怎麽回来了？不是叫你去休息吗？」堀川很快就发现呆站在走廊的我。
「我…」
「不想休息就过来帮忙吧。」药研望了我一眼直接开口。
「嗯。」现在折返也很奇怪…还是晚上再算…
晚饭的时间很冷清，前来吃饭的人少了一大部分，没了弟弟们附近转的一期一振似乎有点不太习惯。少了平常在吵吵闹的短刀们，连最会搞气氛的鹤丸都觉得尴尬而安静了下来了，这顿是我吃过最安静的一顿饭。
对，即使是最初的时候都比现在热闹了。
…因为最主要的那个人不在了。
大家本来还想在饭後探望樱，可是长谷部说她睡了只好作罢。
原本今日忙了一整天应该很困才对，可是我却怎样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几十分钟还是非常精神，所以我乾脆起床出去散步。
今日是半月夜吗？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麽，总觉得今夜的月色非常寂寞…
「唉…」还是去看看樱吧。
「嗯…不要……」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果然又发恶梦了吗？
我开门进去，看不到长谷部的身影，大概是去休息吧。
樱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地，眉头紧皱，手都握得紧紧的，不知道是梦到什麽内容，反正都不是好梦。
身体已经不舒服，还做恶梦到底想不想人好起来……
我走近去，直觉地捉起了她的手，让她由紧握自己变成捉住我的手，希望会令她好一点。
「啊...」突然一些画面强行进入我的脑中，一闪即逝，我只可以捕捉到部分影像。
好像是一些尖尖的，红红的，毛毛的东西，不知道是什麽来的...
我没再细想下去，手上传来冰冷的感觉，樱的手很冷，没有以前的温暖…灵力不足还会造成这种问题吗？
过了半晌，樱的表情终於稍微放松了下来，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她的恶梦一般都是造一次而已，之後就会一夜无梦到天亮。
我正想松开手时，却被反握回去。
「果然是被被的手。」
「樱…」
「真的很温暖…被被即使在梦中都会保护我呢，谢谢你。」
我无法分辨这句话指的到底是我刚刚做的事还是我平常看到她的梦的事，不过我并没有好好地保护到她呀…
「…樱，我…」
她就好像知道我想说什麽似的，立即开口打断我：「呐，我今日是不是表现得很好呢？」
「？」
「我指出阵的时候。」
樱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就像想要讨糖吃的孩子般。
於是我点了点头，顺手把头上的破布拉下一点。
「那…你是不是有东西要给我？」
「什麽东西？」我茫然地望向她，我有欠她东西吗？
「做得好的孩子当然会有奖励呀，所以说我的礼物呢？」
欸？我没事怎麽会准备礼物，现在店子都关门了来不及买。
「我明天给你。」
「不行，我现在就要。」
……即使樱你这样说，我还是不会有……难道又是想要我的破布吗？
我有点紧张地抓紧自己身上的破布，拼命在想办法。
「膝枕。」
嗯？樱是不是说了什麽？
「膝枕…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所以这是她要的奖励吗？
膝枕………平常的话我大概不会答应，可是今天…就当是补偿吧…
「嗯…」
话语刚落下，樱就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走过来横躺在我身边并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整套动作异常迅速流畅，明明下午还是一副病弱的样子，怎麽突然什麽事都没有了？！
她躺好後仰头望向我，我这才发现从她那角度看过来我根本遮挡不了，不过很快她就转成侧睡，面颊还有点发红。
…原来她都会不好意思吗？
气氛有点尴尬，樱不出声，我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麽，双手就这样垂在身旁。
「被被…摸头。」
欸？
「啊…嗯…」这样好像比较不尴尬，只好顺着她意思去做了。
现在她没束辫子，樱粉色的长发就这样散落在我的大腿上。她的发丝很幼很柔软，摸上去很舒服，而且顺滑得让人不想把它揉乱，我一边摸一边顺她的头发，然後顺手把那碍眼的东西拔掉。
「嗯？被被，你把发带弄掉了？」樱果然很快就感觉到异状。
「不戴比较好回复。」都已经灵力不足，还需要绑什麽封印带吗？
「啊…可是……」她的声音很犹豫，明明只是一条封印带，这里都不是她以前的家，为什麽还要这麽害怕呢？
「樱，这里是你的本丸。」
她明显地愣了愣，然後轻笑出声：「哈哈，对呢，这里是我的本丸呀～不戴几天应该没问题的。」
「...」其实一直不绑都没关系...
「被被的手很温暖呢...今日真的吓死我了，还是暖暖的好....」
「樱...对不起...」竟然令她这麽担心...
樱忽然转了过来，笑眯眯地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像猫咪地呢喃道：「人没事就好了...」
然後她就闭上眼睡着了。
………幸好她睡着了。
刚刚那一刹，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脸颊都热了起来，一定是身体有什麽异常，如果让她发现又要她担心就不好了…
还是改天让药研看看吧。
而现在有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樱都睡了，我是不是应该把她抱回床上去呢？可是被她压住，我一动就会吵醒她，但不送她回去又怕她会着凉，被子又太远手碰不到。
怎麽办…？
……被子…？
我黑着脸地望着身上的破布…然後默默地解下来盖在樱的身上。
…我只是不想被长谷部骂而已。
等下她灵力恢复过来却生病了就糟糕，大家都会很担心的。
「…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吧。」
＝＝＝＝＝＝＝＝＝＝＝
一点後记：
520前後就发一点糖吧…
什麽？都没有糖？不是呀w最後不是有膝枕吗wwww
而且被被好像有点心动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