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了的床铺,心里头突然涌出一股怒,我像发疯似的弄乱折的过分整齐的被单,彷佛像要从里头找出一丝熟悉的温度,但却徒然无功。
我打开那个共用的衣柜,原本推叠得满满的衣物变成只剩一半。
被留下的另一半衣服一样折放整齐,和狼狈的我呈现强烈而明显对比。
纷乱的心、原本被整理得整齐的房间,像在嘲笑我似的。
眼泪在茫然中划过脸颊,颊上的湿意提醒我失去了甚麽。
我靠着衣柜瘫坐在地上:「净汉아...。」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像失去重要东西一样。
「净汉아!!!!!」我放声大吼:「你去哪里了?为甚麽?为甚麽?」
「형...。」敏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净汉형留了一封信下来。」敏奎把那封令我觉得绝望的信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颤抖地拿过,在空中停留数十秒才猛然放下,看着依然停留在我手里的信,我没有信心打开後我不会崩溃。
敏奎哀伤地看着那封尚未拆封的信,默默的站在一旁。
「哈...哈...。」眼泪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吐出一口又一口的气,想藉着吐气来平抚心情,但心里的那一口气就像吐不出来一样堵塞住我的心肺。
我用手掌遮住脸,疲惫的说:「敏奎,你先出去带成员去练习室吧!帮我请假,我想休息。」
「我知道了,형」敏奎点了点头:「형,但是净汉형他——。」
「敏奎야!」我出声打断弟弟想说的话:「快去!!!」
敏奎低头走了出去,而我抹掉眼泪,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後,我才正视那封被我抓皱的信,那个抛下我离去的人留下的信。
我鼓起勇气打开有着整齐字体的信。
「세븐틴,HI~
我是净汉형,对不起!我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不要去责怪任何人、不要伤心、不要问原因...,更不要找我
我已经跟代表解约了,代表让我离开,是我求他的,所以不要去找代表说任何气话
我走了,眼泪不要流...
胜澈아,对不起!这辈子能和你、和成员相遇是我最美好的回忆,而这段记忆就让我带走吧!忘了所有,从新开始
我们...分手吧!或许一开始的相恋全都是错的
你就忘了我吧...
净汉」
我要怎麽忘记?我怎麽可能忘记?从相恋的那刻起,我们就不可能分开。
尹净汉,你要我如何忘记?要我忘记你新开始根本就不可能,把我的情感都拐走的人就是你,你要如何让我忘记?
我绝对会找到你,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结束的字眼。
看着手里的资料,上面写着:『净汉씨就住在釜山,离开首尔後并没有用电话和父母来往,而是一直用书信的方式从釜山周围的一些不特定的地方寄信,显然不想让人知道行踪,我们在长期的追踪下才得知净汉씨的住所,地点是在小巷里的最後面那间,价格便宜很隐密,但环境不是很好。
不和邻居来往,工作是餐厅里的跑场人员,首有很多伤痕,奇怪的是时常去大医院。』
资料的最後是他那简陋的住所的地址。
如果时常去大医院,为甚麽不对自己好一点,你到底在想甚麽...。
「净汉아,离开세븐틴、抛弃了我,你想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吗?」我拿着资料开始寻找净汉住的地方。
当我找到那间房子时,我脸上布满了汗珠,这小地方未免太难找了,我环视四周:杂乱的推放杂物、阳光少得可怜,根本就照不进来,更别说看到天空。
只是他的屋子:周围似乎没有那麽杂乱,还种了一株不用照阳光的植物,倒是帮这里增加一丝绿意。
我看着门边的植物,身後竟传来重物落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只看见装着蔬菜的袋子掉在地上和一个跨出大步步伐跑走的人。
带着些许棕色的长发在背後摆动,我愣了3秒,便起步去追人。
我紧紧抓住满是伤痕的手掌,把人拉向我,我才看见我心心念念的脸庞,我脑内闪过一句话:「忘记?永远都不可能!」
「尹净汉,说说看吧!逃离首尔以後,你在这里做甚麽?」我坐在他对面,眼睛狠狠地盯着他,像能在他心口瞪出一个洞来。
对面的他沉默不语,一双眼睛闪烁却没有看向我。
在这间寂静到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只剩我和他的呼吸声,他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包起来的东西。
我不想知道纸袋里有甚麽东西,我只想要他给我一个答覆:这段时间你究竟做了甚麽?
他把纸袋递给我,一双眼里已经透露出『绝望』两个字。
我打开纸袋,拿出里面的纸张一看,硕大的标题震撼着我的心灵。
『釜山医院:身体检查报告书』一出现在我眼里,我就愣愣地看向我。
「这是...甚麽意思?你‧‧‧生病了?」『生病了』这三个字几乎是肯定句。
他撇头不语,我把整份报告抽了出来,整份报告的最後只有两、三句话,却彻底宣布净汉生命的终点。
『黄金治疗期已过
存活机率为20%』
我看着最後的20%,一颗心从找到他的喜悦天堂掉到地狱。
向一盆冷水狠狠泼在我身上一样,很冷!真的很冷!
「净汉,我们不能放弃,就算只有20%我们也要试!」我抓住净汉的手,那双伤痕累累的手。
他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却不发一语。
过了好久,他才打破沉静:「胜澈,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为甚麽我们相遇後,上帝又要把我们分开,我想祂可能是嫉妒我,所以要我回天堂去。」
我眼前突然开始模糊,眼里那个美丽的脸孔似乎快消失了。
我慢慢地抱住他,他也伸出手环住我的腰,不只是我脸上的湿润,就连我的肩窝逐渐也染上湿意。
良久,怀里传来声音:「胜澈아,我们回首尔好不好?」
我轻轻地放松力道,看着怀里的人,默默的点头,看似轻松却是精神紧绷。
如今我似乎只能努力握紧现在已经快来不及抓住的手。
「你看,对面的气球好多喔!」我一手抱着他,一手指着对面。
现在是5月,天气凉爽宜人,但对虚弱的他来说有点不适合。
一阵傍晚的凉风吹过,我连忙为怀里的人拉拢衣物,以免着凉。
他今天难得有精神,自从他和我回首尔後,就一直跟着我和成员们在宿舍和练习室来回,有时甚至连动都不想动,让人觉得随时都会消失,今日下午他坐在一旁看我们练习,眼睛闪亮有神,休息时突然提议去汉江公园走走。
现在成员们正在篮球场上奔驰,青春的汗水在黄色的阳光中洒落。
「胜澈。」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掌,他的手好凉,一定是天气太凉了。
「我们回宿舍好不好?你的手太凉了。」我又抱了抱他,试图用我的方式温暖他。
「不用了...,你把孩子们叫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忽然我的心闪过一丝不安。
即使这样,我还是按照要求叫了孩子:「세븐틴~,过来集合。」
「是,형,等一下这是最後一球...,야!金敏奎别抢我的球!」顺荣和我对话中又被敏奎抢走球了。
等孩子们全都下了场,擦着汗坐在地上用『有甚麽事吗?』的眼神看着坐在椅上的我和他,起初还有人笑笑的说:「형,我们玩得...正开心...呢...。」随着这句话的尾语消失,气氛渐渐沉重了起来,
「胜澈아,今日是5月26日吧,原来应该开心的,但是...我好像快不行了。」
说完这句话,胜宽低下头来站起走到净汉面前蹲下,趴在他大腿上,肩膀颤抖,不能压抑的哭声回绕而出。
渐渐的,孩子们也缓缓的起身来到我和他的四周站着,10个人将我们围住,只剩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微弱地传来橙黄的光线。
「我...已经准备好了,生也好,死也好,全部都不能避免的。」他握紧我的手,又放松,握紧又放松......,他抬头看着我,用手掌摸着我的脸,用他那冰凉的手掌抹去我的眼泪。
他不断的说着这些年来经历的一切,又一个一个的对着孩子们说感谢的话,最後他盯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眼睛充满温柔:「我想跟你说的永远都说不完,最想跟你一起完成的事好像也没完成,我们......好像有太多遗憾。」
「胜澈아,你说如果我不见了,你会一直找我对吧...。」随着时间的流逝,夕阳逐渐消失,阳光渐渐没了光彩。
我把脸埋在他的发丝里:「是!如果是为了找到你,不管是哪里我会去,不论何时。」
「呵...谢谢你...哈...哈...。」慢慢的...,我感受到生命正在我怀里走向尽头:「还有...哈...对、对不起...。」慢慢的...,怀里的人没了力气、没了光彩,就像最後那道隐没的光消失在天际一样。
徒留我和其余11个不知如何停止眼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