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放、放开我!你们这群不守信用的坏蛋!明明赢的是我们,为什麽……」
「小鬼很吵啊!!现在轮不到你说话就闭嘴!」
矮个子的男人又狠狠地踢了莱恩几脚,把原本的伤口再度弄裂了开来,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外面包着的纱布。
「…唔噗!!」
因为太过疼痛而发出呻吟的莱恩,身体被矮个子牵制住而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绘茉和他一样,被那两个男人单方面的欺压。
「———小妞,如果你考虑嫁给我的话,我也是不可以不放过那小子一马……哦?」
然而此时,一句十分突兀的话突然冒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听了之後都愣住了,没有人理解发生了什麽事。
但只见原本气焰嚣张的胡渣男,此时却乖乖地跪坐在绘茉的身旁,连脸上的神情都变得十分柔和地、轻声细语的跟她说话。
「……其实,在刚才我就一直这麽觉得了,从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想要得到你的慾望就越来越强烈……」
「心脏激烈跳动的无法控制———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喂喂喂!大、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啊!?这跟之前说的不一样啊!」矮个子十分慌张地跑去大哥身旁,看着跟刚才态度截然不同的同伴,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
然而胡渣男却一脸十分正经地跟他说:
「……抱歉,乔治,我现在在跟绘茉小姐说话,所以可以不要打扰我们两个吗?」
「欸、欸?啊…对不起……………不对!我为什麽我要道歉啊?大哥你快点清醒一点!」
矮个子焦急地大喊着。
「那女的可是『魔女』啊……!你现在肯定是被她蛊惑了才会变成这样!原本不是说好了要把她抓到神道院那里卖钱吗?那可是一大笔黄金啊!」他毫无保留地说出了他原来的计划,但即使如此,胡渣男却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迹象。
「别开玩笑了!绘茉小姐可是要成为我的妻子的人,我怎麽可能会把自己的老婆卖掉呢?……你说对吧,绘茉小姐?」
「…………。」
然而绘茉的脸却是一片苍白,似乎在害怕什麽的样子而沉默不语。
「喂喂!乔治!你看你吓到绘茉小姐了啦!还不敢赶快跟她道歉!……不然我揍你哦!」
「哈啊?大哥你别太过分了!这种女的究竟有什麽好的?要不是我今天刚好遇到……………对不起。」
在矮个子生气指向绘茉的那瞬间,突然地他的态度也随之改变,就像狂风暴雨那样般让人措手不及。
「对不起,绘茉小姐…!刚刚是我太鲁莽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矮个子在绘茉的面前跪了下来,仿佛刚才他那轻蔑的态度都是装出来似的,让人摸不着头绪这两个人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戏。
除了一个人以外。
绘茉愣愣地看着那两个人遽然的转变,内心像是被戳破了一个洞似的焦虑不已。
虽然为何变成「这种状况」的理由她还不知道。
但她唯一明白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它」而造成的。
此时在酒吧外的人们纷纷开始讨论起现在的那异常状况,而无庸置疑的,他们一同肯定是「那孩子」所导致的结果。
「该不会那个小姑娘,真的是『魔女』吧?因为你看……哪有人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的。」
「也难怪她会把脸遮住……是不是只要看了她的人都会被她诱惑啊?那也太恐怖了吧……!」
「那孩子……是『怪物』吧?从一开始就感觉她给人的氛围怪怪的,好像会把人吸引进去的样子………。」
人们的话一字不差地进入了绘茉的耳中,而她不安地抚上了鼓动不已的心脏,感觉快要吐了出来。
虽然这次因为「它」的关系,好像勉强获救了。刚刚还十分凶恶的那两个男人,现在却为了争夺她而争执不己,暂时并不会有性命危险…的样子
但是,这之後会有什麽结果,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因为,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的………
「……大姐姐!」
在逐渐模糊的背景中,一道幼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绘茉在恍神中转过了头,只见莱恩正伸出他的手,要将瘫坐在地上的她拉起。
「快逃吧……!趁那两个人还没有清醒过来之前……快点!!」
「……可、可是我……。」
「快点呀!」
绘茉看着那个伤痕累累的男孩,才想起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嗯!」
她抓住了那只比她还小很多的手,两人立刻往酒吧外的马厩直奔。
然而在逃离的同时,身後却传来了不止两人的脚步声。
莱恩回头一看,只见数十个男人,包含在刚刚才现场围观的,正死命地追着他们後头。
「…呜欸欸欸欸~!什麽时候多了这麽多人!?大姐姐你到底做了什麽让他们如此生气的事啊?」
「我、我什麽也没做啊———!」绘茉看了这情形也慌了手脚,没了一开始的冷静。
「绘茉小姐!请等一下!」
「我不会伤害你的!绘茉小姐!让我们坐下好好谈谈好吗?」
「我喜欢你啊!绘茉小姐!……」
莱恩突然理解了为何刚才那两个人会变成那样子的原因。
但是,那也已是於事无补,现在的他们只需要专注在如何脱离这困境才对。
「大姐姐!……你会骑马吗?」莱恩一边扯开喉咙向绘茉的方向吼着,一边跳跃过了围在马厩外的栅栏。
然而似乎没有比较好的运动神经,在跨过栅栏的时候差点摔一跤、直到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的平衡後的她,才气喘吁吁地回答:
「……不会!」
「那……那个呢?」莱恩指向了放在马厩外头的两根外型奇特的扫把,似乎是刚才那两个男人的东西。
「飞行扫帚?……那个,是要用魔法才能操控的吧?」绘茉再度摇头,然而,接下来莱恩却看着她的脸,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问着:
「但大姐姐,你……真的不会魔法吗?」
在听见了这句话後,绘茉停下了脚步。
脑袋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让她一瞬间处在恍神的状态。
「………。」
莱恩看着沉默不语的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啊……抱歉,大姐姐,好像让你困扰了……。」
「就、就当作我没说过吧!…总而言之!必须先逃离这个地方才行,不然被那些大人抓住就惨了……对吧?」
「………嗯!」绘茉点了点头後,继续迈开了急促的步伐。
两人随後冲进了那间茅草屋顶的破旧马厩里,而一踏入就有一股厚重的排泄物味以及潮湿腐烂的霉味,令莱恩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从小生长在优渥环境的他从未接受过的恶劣刺激。
然而,原本跑在他身後的绘茉,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下的直接走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匹棕黑色的骆马,并拼命拉着牠的套绳,想让牠乖乖地从原来的地盘出来。
「唔唔~~~~!…再、再一点点就好!乖孩子,拜托你了!」
「大姐姐!快一点!他们快要赶上来了!」莱恩担心地看着远方渐渐清晰的人影,紧张地催促着绘茉。
因为两人都无法使用飞行扫帚的关系,所以不得已之下,只好选择另一种逃离方式。
但是,在那之前,莱恩却忽然发现了另一件惊愕的事实。
「大姐姐,我们…我们可能没办法使用牠…。」
「为什麽?…你看!我已经让牠乖乖听话出来了,接下来只要……」绘茉咬着牙回答,渐渐地将那匹马引导到了入口。
但是莱恩却按住了她紧抓绳子的手,摇着头说:「——因为我坐不上去啊!大姐姐你也是……对吧!」
他指着比两人还要高上许多的马身。
因为骆马是为专门成年男性使用的坐骑,且通常要身高180公分以上的大人才能骑乘,而像绘茉和莱恩小孩体型,自然是无法直接顺利地坐上去。
但是,在听完他的话以後,绘茉却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
「嗯,我知道的。所以……」
「呜哇啊啊!等、等一下!」
接下来,她用力地把惊慌失措的莱恩抱了起来,并双手托上了马的坐骑。而莱恩连忙紧张的抓住缰绳,深怕下一秒牠就会暴冲出去。
「但是,大姐姐你呢?没有其他人的帮忙的话,你要怎麽……?」
他扭过头俯视着底下的绘茉,内心不知为何有一股不安感,感觉随时绘茉就会做出什麽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举动。
但就算她真的做了什麽,现在的他也无力阻止。
「我吗?……嗯,大概是『那个』吧。」绘茉一边回答一边又走出了马厩外头,然而回来时手上却握着原本放在外头的那一根扫帚。
「………欸?」
莱恩愣了愣,无法理解绘茉现在到底要做什麽。
「可是大姐姐你不是说……为什麽现在……?」
但她摇了摇头,然後用认真到让人畏惧的眼神看着莱恩,说:
「……莱恩,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等一下要做的事情。」
「虽然我不会半点魔法,也不是他们所说的什麽『魔女』…但是,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因为『诅咒』的关系……对不起呢,莱恩,没办法和你实现约定了。」
「『诅咒』?那是……?」莱恩困惑地看着绘茉的脸,但她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绘茉小姐!!…绘茉小姐你在哪里啊?我们不会对你怎麽样的,所以可以快一点出来吗?」
「闭嘴啦笨蛋!你那麽大声要是把绘茉小姐吓跑了怎麽办?明明刚才还在眼前,为什麽突然就不见了啊?」
「喂喂,那边的马厩好像打开了门,说不定绘茉小姐就在那里!…我们过去看看!」
声音陆续地从远到近传了过来,在这里被发现大概只是时间的问题。
「没事的,一定没问题的。」
绘茉走到了莱恩的後头,手上仍紧紧握着那把扫帚,但很明显的因为没有魔法的注入,所以现在也只根普通的清扫用具罢了。
「大姐姐,你该不会……」莱恩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内心的鼓噪声越来越来大,他彷佛已经猜想到绘茉想要做的下一步事情。
「「喂!找到了!绘茉小姐和那小鬼在那里!!」」
就在声音从门口冒出的那一刻,绘茉就狠狠地用扫帚挥击在莱恩搭乘的那匹骆马身上。
而马儿在受到了惊吓以後,便以失控的速度往前奔驰,将原本应该和他一起逃走的那位少女远远地抛在後头。
「「………大姐姐!!」」
虽然想要说点什麽,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莱恩将整个身躯紧伏在马背上,深怕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摔落在地的危险。但是,即使如此他仍控制不住自己地转回头,往绘茉的方向瞄了一眼。
然而,原本阴暗狭窄的马厩此时,唯一的出口却被团团人群所包围,让他完全看不见少女的身影。
但是即使看见了,那也已经没什麽意义了。
因为他的关系,少女牺牲了自己的事实是不会变的。
虽然曾一度想跳下回去拯救她,但却因为「恐惧」和「无能为力」的想法而使他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动作。
(……怎麽办…我不能把大姐姐一个人放在那里不管…但是我…)
他犹豫着、恐惧着、纠结着自己的抉择。
但最後,随着距离的拉大,男孩失去了回去的机会。
而这种行为就和「他们」没什麽两样。
为了自己,而在刚刚至他於不顾的那群大人,原本是他最憎恶的,但现在他也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在想到这些之後,莱恩开始哭了起来。
一个人在奔驰的马匹上,
因为什麽都做不到的自己而嚎啕大哭着。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