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白衬衫与黑长裤的男子坐在舞台下方,单手撑头,正专注地聆听着台上女子的演奏。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那道身影,静静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运弓的模样,甚至裙摆随着动作摇晃的弧度;每个画面他都已再熟悉不过,却仍将它们一一定格,留存於脑海中。顾不得台上演奏者仍未停下,他身侧几名听众正窃窃私语着,零碎的字句传入耳中,他本不想多加理会,却还是听见了几个完整的句子,忍不住拧起了眉。
「欸,你旁边的人不就是那个超厉害的钢琴家吗?叫什麽来着,凌……」
「凌非!这麽有名的人你居然不知道?」
「小声点啦!我只认得他的脸,哪会知道名字啊。」
成为他人对话中主角的男子冷眼瞥了身旁一瞬,不动声色往座位另一侧挪了点,却从另外两人的低声交谈中再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是那个凌非吧?国际知名的钢琴家?」
「好像是耶。但他怎麽会来听小提琴独奏会啊?要听不也应该听钢琴的吗?」
「唉唷,这你就不知道了啦,听说他跟台上那个女生……」
终於忍无可忍的凌非转向身侧那名男人,目光和语调都冰冷得像能杀人,让他原先洋洋得意的神情瞬间换成了愕然:「如果你连最基本的『尊重演奏者』都办不到的话,麻烦现在就滚出去。」
男人赶忙低头道歉,并紧紧闭上了嘴巴;台下复归静默,悠扬的弦音回荡在宽敞的演奏厅中,跳弓乾净俐落,快速音群丝毫不乱,每个音符都扎实而饱满,她的技巧纯熟到令人无可挑剔,只要一听过便难以忘怀。是《钟》,他习惯性地在心中默背出乐曲的名称,《B小调第二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作曲家是尼可罗.帕格尼尼。
他知道她每次的独奏会都会有首帕格尼尼的曲子,从未错过她任何一场演出的他也知道,那是她最喜爱的音乐家;无论哪种曲式,她总有能力将它演奏得完美无比。人们说,她和帕格尼尼一样用灵魂跟魔鬼做了交易,才拥有了如此出色的小提琴技巧,而她初次听见这个传闻时,只是冷哼一声,道了句「真是无聊」。
他知道的,那是只有她才够格拥有的骄傲,连昂首都是如此自然而然。
思绪还在回忆中荡漾,最後一个音符已经落下;台上女子放下弓,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嗓音淡而清冷:「接下来我要演奏的曲目是巴哈的《G弦之歌》,这首曲子,献给我的老师Christine。」
来了。
凌非下意识地打直坐姿,目光牢牢盯着正将小提琴重新架好的女子,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G弦上的咏叹调》,又名《G弦之歌》,是她每次的独奏会上必定会演奏的最後一首曲子;据她所说,这首歌是她遇到音乐启蒙老师的契机,所以想藉着这种方式来表达对Christine的感激之意。但只有他知道,这首歌对她而言还存在着另一层意义。和他相关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