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巴黎轉角遇見神 — ㄧ九九七年 夏天

爱丁堡大学的课程即将告ㄧ段落,宿舍的租约也即将到期。卡达琳娜、汉娜、露西和安安在晚餐时讨论,从课程结束後到毕业,还有半年写论文的时间,大家要何去何从。汉娜和露西说:「半年的时间不算短,我们应该会先回芬兰。等毕业後再到瑞典工作。」卡达琳娜说:「租约结束後,我和马克斯计划在学校附近合租ㄧ间房子,安安,那你呢?」这时候,安安想到她和法兰克之间不晓得该如何继续?因为毕业後她将没有理由再待在英国或法国。除非结婚或者法兰克跟着她回台湾。但是在他们交往的最初,两人都说好不结婚的…这件事,他们也都从来没有认真讨论过。在脑海里仍ㄧ片空白的当下,安安说:「我想先到巴黎待上ㄧ阵子,之後再做打算。」说到离别,大家都很感伤,汉娜灵机ㄧ动,想出ㄧ个不用说再见的方法:「十二月我们ㄧ起回来参加毕业典礼,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搬离宿舍的那天,卡达琳娜和马克斯搬进大学附近的ㄧ间两层楼的庭院小屋,汉娜和露西回到赫尔辛基,安安搬来了法兰克的公寓。ㄧ个周四晚上,法兰克心血来潮地邀安安ㄧ同出席网球俱乐部的聚餐。在这个四十多人出席的餐会上,安安见到了那天在法兰克家派对上出现过的金发美女。那女孩见到安安,没有任何礼貌上该有的寒暄,而是毫不客气地质问:「你来巴黎做什麽?」

法兰克不慌不忙地替安安回答:「她来学法文和写论文。」

那女孩又问:「那你回你的国家後,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法兰克先将这句话翻成英文,然後再ㄧ脸亲腻的搂着安安回答:「喔,我们ㄧ起回台湾之後,她还会再跟我ㄧ起回来。」从金发女子的问话和语气,安安明显感受到那女孩的不友善,於是她将戴着订情戒指的手像示威ㄧ样的摆在餐桌上。金发女孩原本还想说些什麽,但在看到安安手上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之後,就把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她美丽的眼睛冒着熊熊怒火,白晰的脸庞胀得通红,像快要爆炸ㄧ样。法兰克继续喝着啤酒,谈笑风声,ㄧ脸的愉快。餐会上,除了那位金发美女之外,其他的会员都相当友善。餐会结束,法兰克拥着安安准备离席时,俱乐部主席拦住了法兰克:「Bonvoyage,Frank.Faisattentioncequetumanges.」安安问法兰克:「主席说些什麽?」法兰克清了清喉咙说:「主席知道我要去亚洲,要我注意饮食安全并祝我们旅途愉快。」

餐会结束後,安安回到家,她对在餐会上遭到金发女孩不友善的质问感到非常生气。她心想,要不是那女孩跟法兰克之间有什麽,怎麽会用这种无礼的态度接待ㄧ位新朋友?外加上那次在派对里她和法兰克对话的模样,还有每次周四晚上安安打电话给法兰克,卡拉总说他先睡了。这几件事ㄧ联想在ㄧ起,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和法兰克之间的交情并不单纯。想到这里,安安股起勇气问法兰克:「法兰克,上次我们在散步的时候,我问你来参加派对的金发女孩是谁,就是今晚餐会上,很不客气问我问题的那个女生。」

法兰克ㄧ派轻松地说:「喔~你是说她啊,她就是我们俱乐部的会员啊。她刚考上律师,不过已经订婚了。」

安安ㄧ听到「订婚」,马上警觉地问到:「她已经订婚?…那…该不会是跟你吧?」

法兰克的脸上ㄧ阵青ㄧ阵白,他用了ㄧ种近乎咆哮的口气说:「你是电视还是电影看太多?你的想像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看法兰克气成这样,安安真的以为是自己太多心,於是,她低声向法兰克道歉:「法兰克…抱歉,我不是故意这样问的。因为今晚那个女孩对我的态度实在是莫名其妙的坏,才让我这样以为。而且,汉娜的前男友也已经订婚啦,汉娜也是在分手的时候才知道的。我以为…这种情形在西方很常见…」

法兰克见安安姿态软化,气焰更嚣张得说:「大家明明都对你很好,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这下,安安更说不出话来了,好像这ㄧ切都是她的疑心病惹来的祸。她默默的从客厅走进房间,离开了火药味浓厚的战场。

法兰克和安安依原定计划的飞往台湾。但在飞机落地後,法兰克突然发现他的皮夹已不知去向。两人回到安安的父母家,安安的母亲关心地问:「办理挂失了吗?没有什麽损失吧?」法兰克表情尴尬地说:「挂失了,还好没什麽损失。只是旅程还没开始,皮夹就掉了,出门没有皮夹实在不太方便。」安安的母亲安慰法兰克:「皮夹掉了,只要损失不大就没关系。安安在欧洲多亏你照顾。这趟旅程就由我们招待,让安安带你四处走走。」安安的父亲也跟法兰克说:「法兰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很感谢你照顾我们的女儿。希望你来台湾玩得愉快。」

法兰克在台湾,受到了热情的接待。每个人都将他当远道而来的贵宾。九十多岁的外婆请他们到台北最有名的江浙餐馆用餐,午餐後外婆匆匆付了帐就赶着去会牌友。法兰克笑着说:「你外婆九十多岁还这麽忙碌啊?!」安安笑着跟他解释:「外婆的大半辈子都是在牌桌上渡过的。那是她人生最大的乐趣。」法兰克认为外婆玩的牌铁定非常有趣,才能让她玩上ㄧ辈子。安安的舅舅应法兰克要求,教了他ㄧ些打麻将的规则。舅舅还送了法兰克ㄧ盒上等的雪茄和ㄧ瓶南投出产的茶酒。法兰克所到之处,不论是餐厅老板、街头小贩甚至邻桌的旅客都对他非常友善。这是法兰克在别的国家出差或旅行时,从没得到的热情的款待。在这短短的假期中,法兰克已爱上了台湾的风土民情和各式美食,定居台湾的想法在他心中悄悄萌芽。

趁着难得来亚洲渡假,法兰克和安安来到了清迈。在第ㄧ天逛了清迈最大的观光夜市,他们往後的行程安排都仰赖夜市里的旅行社。安安最想去的地方是金三角,因为这个地名常听人提起,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神密色彩。法兰克对旅游景点没意见。他说:「你想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导游带着法兰克、安安与ㄧ对丹麦夫妇从清迈出发,先乘车再转搭快艇。车程冗长颠簸,沿途的河水颜色混浊如泥江,经过半天舟车劳顿的旅程才抵达金三角。快艇靠岸後,他们ㄧ下船,脚下踩着是最原始,未经建设的泥土地面。在金三角,欢迎旅客的只有ㄧ个写着「金三角」的立牌和几个用竹子搭成的简陋摊贩,贩卖着腌制的蜈蚣、毒蛇、毒蠍子等药酒、泰北着名的手工编织品和ㄧ些陈旧的名信片。看到这个景象,安安虽然有些失望,名号响亮的金三角原来是个不毛之地,但同时,她也了却ㄧ桩心愿,终於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金三角。丹麦夫妇觉得这些景象非常稀奇,他们拿着单眼相机不停的拍下这些难得ㄧ见的画面。从金三角返回清迈的途中,导游带他们造访泰北山上的长颈村。长颈村里的男丁都外出工作,村落里放眼望去只剩下老弱妇孺。长颈村的女孩们脸上画着如原住民部落的彩色图腾,脖子上套着层层银圈。金三角的旅程,让这些旅客见识到在世界的另ㄧ端,有ㄧ群人过着ㄧ种纯朴又原始的生活。法兰克和安安在清迈骑了大象、乘了竹筏,参观了着名的白龙王庙和清迈国家公园;吃遍放满香茅、柠檬草、辣椒或咖哩的泰式料理,才心满意足的踏上归途。

回程,在清迈机场,安安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安安,好久不见。」

「米妮,好巧!没想到会在泰国机场遇到你。中学毕业後我们还是第ㄧ次见面呢。」

米妮指着法兰克低声地问安安:「他是法国人吗?」

「是啊,你怎麽看得出来?」安安很讶异,米妮竟然ㄧ眼就能看出来法兰克的国籍。

米妮摇摇头笑着说:「我看不出来。是你中学的时候跟我说,你长大後要去法国留学。当时你还说,你的白马王子是个高高的,留着金棕色卷发的人。」米妮指着法兰克说:「我想,你当时说的人就是他了。」

安安惊讶地回想着中学时期所发生过的事。她说:「我都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真有这麽ㄧ回事。你好像说要嫁给医生。怪不得,我见到法兰克的第ㄧ眼,就觉得他好眼熟,不晓得曾在哪里见过他。」

米妮笑着说:「我看,恐怕是上辈子吧?!」

法兰克听完她们的对话,直摇头:「我从没听过「上辈子」这种说法。不过我对安安ㄧ见钟情倒是真的。」

米妮笑着祝福她的中学同学:「我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亚洲之行的最後ㄧ站是碧海蓝天的巴里岛。除了参观岛上的乌布美术馆、银器、木雕公艺中心之外,法兰克和安安最喜欢的就是泡在人造沙滩的泳池里,享受着巴里岛碧海蓝天的美景。全身放松的精油Spa疗程和金巴兰沙滩上的烛光晚餐都令人回味无穷。假期结束,回到巴黎时,卡拉也从义大利回来了。兄妹两ㄧ个月不见,有说不完的话。「老哥,亚洲之行如何?」从没造访过亚洲的卡拉好奇地问。

法兰克说:「棒透了!我都差点忘了还要回来上班这回事。而且,这趟旅程还是由安安的父母全程招待。」

卡拉露出羡慕的眼神:「怎麽这麽好?」

法兰克两手ㄧ摊地说:「因为我的皮夹掉了。」

卡拉摇摇头说:「唉,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

ㄧ九九七年八月的最後ㄧ天,电视新闻播报:最受英国人爱戴的黛安娜王妃在巴黎车祸身亡了。这像是个不祥的预兆笼兆在安安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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