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失憶女王 — 楔子

塞克丝游离在湿滑的屋脊上,生与死的距离只有一个手掌的宽度,随时都会跌落深渊。但她不在乎,又或者是不知道应该要在乎。她彷佛身在梦境,却游走在险境。

雨水打湿了塞克丝全身,单薄的丝质睡袍紧贴着皮肤,赤脚踏在宫殿的屋檐上。在雷雨交加的黑夜,她彷佛是个幽灵,出没在一个令人怀疑的时刻,令人怀疑的地点。起初没有人察觉这项异样,直到负责服侍塞克丝的侍女急忙地报告皇后失踪的消息,这个白色幽灵的存在才被察觉。

当城堡内正为她惊慌失措时,塞克丝反而异常的平静。纵使前方笔直的平面既狭窄又险峻,在她眼里却呈现如草原般广阔的视野。灰暗的云被清澈如水的天取代,雷的交响被大自然的小奏平息,潮湿的雨水被乾爽的风吹散,在她眼中映照出一个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美好世界。但是这些远远还不及前方那熟悉的身影,也是塞克丝真正正视的—她的母亲。

一路跟随着,她们一同走过从前熟悉的环境,自行种植蔬果的小菜园,通往溪边的小径,她们现在正横越一同嬉戏的草原,准备进入树林中。一路上她们都没有交谈,塞克丝望着母亲的背影,囤积着满腹的思念想要表达,但她始终没有开口。塞克丝很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倘若开口母亲也会随梦境而去,就算只是一场虚幻,她也想好好把握。

她们穿过树林,最後停住在一个由巨石形成的崖边。这里能俯视夕阳,纵观森林,从前她们常一同在此欣赏日落。母亲站在巨石最前缘,好久好久,太阳的余晖从她身侧流过,使母亲看起来格外耀眼,塞克丝沉醉在这一刻。

「我的黎丝。」母亲亲柔地呼唤道。

塞克丝吃惊地回过神,如此亲昵的称呼使她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妈妈…」

母亲转身面对她,露出和蔼的笑容。「好久不见,亲爱的。」

塞克丝感到喉际一紧,强忍的泪水在眼中打转,但是语中的哽咽出卖了她。「真的是你…」

「是的。」

「这是梦吗?」

母亲向她伸出双臂,将塞克丝拥入怀中。「我回来了。」

塞克丝紧抓母亲的衣领,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多少个夜的思念,多少个梦的呼唤,总算见到了,母亲真的回来了。

终於抑制不住溃堤的泪匣,她放声大哭。而母亲则静静地轻抚她的背,好让她安心。

「嘘,」母亲低语道。「已经没事了。」

「我好想你。」

「我知道。」

「一直好想见你。」止不住颤抖的肩膀,是激动还是狂喜她已经分不清了。现在她终於有机会,道出多年来的忏悔。塞克丝轻声说道:「对不起…」

「没事了。」母亲平静地回应,似乎早已猜到塞克丝的言下之意。「这并不是你的错。」

「但是你死了。」两道罪恶的眼泪从她双颊滑落。

「亲爱的,人总有一死,只是迟早的差别。」母亲将她抱紧,似乎想给她更多安慰。「别将命运必然的发生当成自己的错。无论是对我,你的朋友,还是夏绿蒂,我们都不会怪你,也不希望你一直活在自责中。你要活得快乐,这才是对已死之人最大的安慰。」

听到母亲亲口的告白,令塞克斯感到释怀不少,她逐渐停止颤抖,并也抱紧母亲,将脸埋在母亲的肩颈中,就如同小时候撒娇一样。塞克丝轻声呢喃。「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黎丝。」

母亲松开手,与塞克丝面对面着。纵使塞克丝的双眼依旧红肿,但原本眼中的阴霾已经褪去,透露出一抹落日的光辉。母亲欣慰的捧起她的脸,将彼此的前额相碰。

「好好活着,亲爱的,连同我那份一起。」

塞克丝还没回过神,母亲便抽开手,往巨石的方向後退。塞克丝赶紧追了上去,一边大叫着。

「别走,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和你说。」

母亲只是微笑,塞克丝忽视崖边的险峻,正当她快触碰到母亲的衣角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後叫唤她。

「塞克丝。」

瞬间,眼前美好的景色全被吹散,母亲的身影也随之消逝。塞克丝的手搁浅在半空中,雨沿着她的手臂滑入单薄的睡袍内,她感到很冷。

「别动,塞克丝。」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她再熟悉不过的语调。塞克丝缓缓转身,看见一个同样被雨水淋湿地狼狈不堪,同时也是将她逼入绝境的男人。塞克丝痛恶地瞪着奥立维尔,然而他露出一个塞克丝前所未见的神情: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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