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佛菩薩,請問? — 第九章 不來不去

净善听完翟思辰说希望她能陪同一起北上找妈妈的要求後,她颇挂心着,虽然最後思辰他并不勉强,还帮她找台阶下,但是她知道翟思辰其实是个敏感、容易不安的人。从佛寺离开挽着奶奶的手臂,一起走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想开口问奶奶,最後又是把嘴里的话语咽回去。

净善知道提出一个连自己都不能被说服的理由来说服奶奶,即使奶奶同意了,她也会挂碍着,净善看似单纯、不谙世事,但其实随着年纪增长,奶奶逐渐衰老後,她也变得越多思、多虑。

若有人问她「谁是最重要的人」,到目前为止,李净善都能毫不迟疑地说出是「奶奶」,而虽然她喜欢着翟思辰,但是那份对情感的羁绊和深厚度,翟思辰仅能排上前五名。李净善便是这样的女孩,她有着跟一般少女同样的思春、课业或同侪之间的烦恼,但是或许是自小在佛寺里长大吧!长期受师父们的薰陶,加上生活非常单纯,她的思虑超前且异於同龄者许多,对於许多事情的看法与理解甚至比翟思辰更加成熟。

净善算着距离会考的时间仅剩短短的一个月,虽然思辰的成绩非常优异,直升高中部根本是探囊取物般的容易,但是老师、家人们无非希望他能展现实力,考出最好的成绩。学校有这样的学生宁愿放弃一中资优考试,也要选择直升的案例实在太少了,在少子化的危机下,翟思辰现在对学校来说是个珍宝,对未来的招生绝对是一大帮助。

加上翟思辰的外表实在太突出了,连着早就选择直升的顾泰明,两人一个沉静内敛书生型、一个活泼阳光运动风,在学校的包装广告下,李净善心想未来几年自己学校大概会有一堆人选读,绝对是莘莘学子,尤其是少女们的第一志愿。家境好的不用担心学费,家境清寒的如果愿意为爱努力苦读,也有学校提供的全额奖学金。到时李净善的竞争者,除了有同样爱慕翟思辰的一群蝴蝶外,还有一群跟她一样拼着全额奖学金的人。

姑且不论学校的棘手状况,思辰的父母有没有复合都让净善产生颇大的忧虑。她当然希望思辰的家庭能重新幸福美满,但就像先前她思虑的事情,即使父母没有复合,他坚持在这读高中,那麽未来的下一步呢?而如果真的成功复合,他们的家在北部,一定是希望一家人团圆,翟思辰还会选择留在这里吗?他一定会面对两难的课题,因为两边都难以割舍。

净善年纪尚小的脑袋早已能抽丝剥茧的分析着,想到这些未来的难题,她的心不禁沉了下来,奶奶说过「女人最难割舍的就是感情」,小时候她不懂,妄下诳语自己一定能洒脱放下,但走至这一刻,她再问自己一次「真能说放下就放下吗?」,净善一句话也辩驳不了。但是心已经交出去了,要收回谈何容易?净善低着头,踏着沈重的脚步。

「净善,今天怎麽这麽静啊?」奶奶拍拍孙女的手背问道,「没~只是有点累!加上快要考试了,怕考不好。」净善蹙着眉说,「是吗?你很认真了,奶奶都看在眼里,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知道的,比起成绩,奶奶更在乎的是你的品德。」李奶奶慈祥的看着孙女心想,这丫头长越大越懂事、早熟,这不是她乐见的事啊!

她这个做奶奶的,最大的心愿无非就是希望她平安、快乐的长大,虽然现实的无奈不能让她有跟别人一样的家庭环境,但李奶奶却尽力让孙女是在一个充满爱的氛围里成长,世俗的许多烦杂、矛盾,她不想要净善这麽早就面对,这麽早就担忧、思虑着,佛菩萨啊~再缓缓个几年吧!净善她才十五岁啊!

「思辰这孩子跟他爸谈过了吧!我看你们两个还能说说笑笑的跑进寺里,应该是解决问题了。」李奶奶缓缓开口,「嗯~思辰跟他爸谈过了,两个人终於都能解开对彼此的心结,真是太好了。」净善也为思辰感到开心,「是嘛!那现在就剩思辰的妈妈了,丫头~你说思辰会不会想去找他妈谈谈?」李奶奶心思敏锐,对於孩子的下一步大概有所猜测了,故意试探性地问问。

「⋯⋯奶奶,思辰的确有想要北上找他的妈妈谈谈,而且⋯⋯」净善没有把话说完,「而且什麽?奶奶猜猜,而且思辰希望你跟他同行吧!」李奶奶一语道破,净善讶异抬头看着奶奶不发一语。

「思辰希望你一道去,但是你犹豫不决着,第一,怕家人担忧,毕竟一段路那麽远,你们又未成年,第二,你是不是害怕思辰跟妈妈解开心结後,会就此离开这里了?」李奶奶分析着净善的心情。

「奶奶⋯⋯」净善低下头靠在奶奶的臂膀上,「净善~若你也愿意陪思辰找妈妈,奶奶会同意的,因为奶奶相信你,即使我不在身边你也会照顾好自己。不过,奶奶有点私心,你们小俩口我看好不容易明朗化,加上思辰也快考试了,奶奶是希望再缓缓,等考完试再去找也不迟,如果思辰很心急,你也可以建议他先打个电话。奶奶知道你担心的事情,不过缘份来了挡也挡不住,缘份若要散了抓也抓不牢。这世间万事万物就是这样来来去去,你若太执着就会痛苦,好好珍惜现在身边的人,如果哪天他真的离开了,他也不是真的离去,因为他会存在你心里。」奶奶若有所思地看着孙女。

「就像爷爷、爸爸和妈妈吗?他们一直活在奶奶你的心里。」净善问,「是啊!我们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暂时的,就像走路,有人先出发走得快、有人後离开走得慢,但是我们都是要一起到佛的国度呀!他们只是先去那儿等我罢了。净善,如果哪一天奶奶真的离开了,你不可以伤心,要为奶奶欢喜,因为我去找他们团聚了,我们会一起在佛菩萨那儿看着你、护着你、等着你,知道吗?」李奶奶对於未来看得很豁达,也希望孙女能明白。

「奶奶,我知道,可是你不要说这个嘛!我要你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净善搂着奶奶,偎进她的怀里撒娇。「傻丫头,没有永远啊!不过奶奶也还想多陪你几年,等你再大点,最好能有个可以照顾你、让你依靠的人,这样我就放心了。」李奶奶摸摸孙女的头,牵起她的手一起回家去。

由於即将接近考试,思辰跟泰明暂时停下每天的练球,两人约定好考完後再继续,因此思辰也不需要那麽早到校了。加上全家似乎也知道他跟净善间的变化,这都要多亏翟映如的热心兼鸡婆,只差没到里长那边做里民宣传了,所以翟思辰也觉得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躲躲藏藏。

他大方的每天骑车到净善家,载她一程到翟家与映如会合,再让两人一起走路上学。放学时,如果翟映如不需要团练,他就牵着车跟着两个人一起走路回家,而如果是练团日,思辰会在离校有点距离後,死缠烂打到净善愿意上车让他载回家。

幸好,他们的家位於慈音寺附近,那里住户不多三三两两、零零落落的,大部分是很早就定居在此的农家户,像翟家这样的大户很少,而像净善家这样特意搬来的更是稀罕。学生们都住在较热闹的区域,刚好与他们反方向,因此要遇到认识的人机会不大,不然以净善的谨慎个性,是绝不可能同意上车的。

这样的机会每周有三次,翟思辰多希望他们天天团练,每次翟映如分享她在钟鼓队的种种情况时,翟思辰一定大力附和、鼓励她,增加她更多的信心。而净善总是偷偷窃笑着,她早看穿翟思辰的诡计,这两个堂兄妹,真的是一个样。而翟映如也觉得堂哥更好相处了,多亏净善,堂哥常常制造机会给她跟泰明学长,因此翟映如抱着礼尚往来的想法,有时候明明不是练团日,也会找个理由让两人独处。虽然她也很想跟泰明学长独处啦,但是逢考试前夕,泰明学长参加黑马冲刺班,总是一放学就溜不见了!

反而常常像跟屁虫跟在她身後的人竟然是洋洋,因为他们两人同一个补习班,而一个天天要补习,一个有一大堆补考等着她。

「ㄘㄟˊ~说得那麽伟大,制造机会,明明是你有一堆补考。翟映如你是觉得跟思辰、净善无法比了,毕竟两人都是每次上红榜,尤其你哥稳坐第一,所以你乾脆也拼个第一吗?只不过是从後面数过来的!」洋洋拿着饮料在补考教室吐槽着翟映如。

「你可以闪边去吗?真奇怪,明明都是考生,若说我哥是天才不需要读书就算了,人家泰明学长多麽努力呀!上完冲刺班不是应该要筋疲力尽,怎麽你还能这样云淡风轻?一直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了!」翟映如抬起头来白眼着洋洋。

「噗~暗恋你!翟映如你不要让我喷你满脸饮料喔!你跟我的女神相比,差得远咧~要不是我这个人重感情、爱屋及乌,毕竟我们一起作战过,加上你是思辰的堂妹,我才多多照顾耶!你不知道想要我关注的少女们,早已排到太平洋上了。」洋洋不屑的看她。

「是呀~是呀~排到太平洋上然後落海而死,你确定那些少女有脚,不是一堆阿飘飘~你会不会撞邪,还是有阴阳眼?说不定等下路上等你的,就是一个女鬼。」翟映如双手举起做出幽灵的样子,还吐长舌头翻白眼,「呸呸呸~你不要乱说话,我等等还要自己骑车回家耶!你赶快考啦!」说完洋洋就转身回国三教室了,「真奇怪,明明是你找我聊天的咧!」翟映如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

另一头翟思辰载着净善,在上次小平台的小弯路口,有一只黄褐色肥猫垂着肚子慢步着。「净善~你看,肥猫出现了!好久没看见牠了,我就说牠一定能活下来。」思辰煞车雀跃地回头告诉净善,净善从思辰身後探头一看,也惊呼出声「哇~真的很肥耶!你看牠的肚子这麽大,都垂地了,牠这样跑得了?牠会不会是怀孕要生小猫猫了?」

思辰将车斜靠在墙边,走近肥猫,招呼着净善也赶紧向前。两人蹲在肥猫旁,牠窝在花圃小台面上,看两人缓缓靠近,微微睁开一眼观察来人没有攻击性後,这只肥猫打了个大哈欠又半眯着眼打盹。

净善笑着说「你看,牠的表情好可爱,嘴巴里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耶!」,「来~净善,你也摸摸牠的毛,很乾净、很软,摸起来很舒服喔!」肥猫在思辰的抚触下,舒服的歪着头,尾巴轻轻地摆动着,似乎是在说「奴才啊~还不好好伺候」。

净善慢慢地伸出手,有点害怕,先轻轻地用手指碰一碰牠的毛,之後才大胆的整个手掌贴上,帮肥猫顺着屁股的毛。「喵~喵~」肥猫享受在两个奴才的按摩下,爽快地发出声音,甚至还舒服到侧躺下,全身瘫软让两人可以帮牠揉肚肚。

「净善,你看!牠不是怀孕,牠是公的啊~」思辰兴奋的说,「不是怀孕肚子还这麽大,那就是吃太多了,说不定牠是有人养的家猫,流浪猫不太可能这样呀!而且你说牠不见好一阵子,说不定是一只调皮、爱离家出走的猫,又偷偷跑出来玩了。」净善轻轻握住牠的尾巴说着。

「嗯~有可能喔!你看牠这麽亲人,而且就窝在这里睡觉,一副很熟悉的样子,上次我跟着牠上小平台,牠摇着屁股一摆一摆的,惬意的东钻西跳抄捷径让我跟得好辛苦。到小树林後,那里已经有一群猫了,然後也不排斥牠,就一起在小树林玩,我看真如你说的是让主人担心的调皮猫。」思辰说完拍了一下肥猫屁股惊醒了牠,「喵~~~」看着思辰,声音拉得好长,彷佛在抗议你们两人一直说我肥、说我调皮,我都有听见喔!

肥猫终於站起身,抖抖身体,肥软肚子也轻轻地晃动着,牠向前缓缓走几步後,转头对着两人「喵~喵~喵~」的叫着,「走~净善,牠叫我们跟上!」思辰牵起净善的手跟上前去,「要去哪?」净善问,「我也不知道,跟着去看看嘛!还有一点时间,我不会让你迟到的」思辰转头笑着。

两人跟着肥猫东转西绕,牠一下子走道路,一下子跳上住家围墙,一下子又钻进巷弄,现在沿着窄小的防火巷走着,肥猫倒是轻松自在,倒苦了後面两人,防火巷非常狭窄,两人无法并肩走,上头滴着水,底下又有一条小水沟,迫得净善紧紧牵着思辰的手,而思辰用身体护着净善,为她挡掉由上头滴落的脏水。

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最後肥猫穿过一片半人高的小丛,思辰为净善拨开草丛,小心地确认前方没有什麽石子、窟窿就拉她过去,他担心地问净善「弄脏你的制服了,抱歉,是我太执意要来」,「没事的~这洗一洗就好,我可是除过寺里的杂草,下过雨後,杂草长得飞快,我割呀割,有时还会窜出一窝小老鼠,吓得翟映如哇哇大叫,我倒觉得很有趣,抓起牠们的小尾巴,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呵呵呵~现在就像在探险一样,真好玩!」净善虽然早熟,却也是一个不失童心的少女,尤其在这方面比一般女生胆子还大。

穿过小丛後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草地,肥猫继续慢步向前走着,一边「喵喵喵」的呼唤,不一会儿一只一只猫咪出现,有大有小,牠们看到肥猫後都快步围上去,一群花色不一的猫群在草地上打滚、追逐着,而肥猫仰躺在上,任凭小猫踩踏牠的肥肚,眯着眼好不舒服样。

「原来牠们移到这里了,净善你看,其实离小平台不远,就绕个弯而已,地主除掉前头的小树林,可是後头这里的树林和草地都留着,他一定知道这里是小猫的玩耍地方,替牠们留下的。」思辰慢慢靠近猫群,一开始除肥猫外其他都起了警戒心,但肥猫转头对着思辰「喵~」的叫,还起身用屁股磨蹭着他的脚边,这是一种亲近的动作,在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代表归我所属。

「是呀~地主一定照顾着这群,你看~地上有好几个盆子,树上还绑着一些绳索,我想是给牠们跳跃玩耍的。」净善仔细看了四周後也走近思辰,他早已坐在地上跟猫群玩成一片,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任凭猫咪在他身上攀爬。「呵呵~翟思辰,我帮你拍起来,翟映如一定不相信你其实有这麽幼稚的一面」净善拿出手机拍了照後,也在他身边坐下。

「来~我们一起拍,我们都没有合照,拍好传给我,这样我可以天天看着你」思辰抱起一只小猫偎近她,催促着净善连拍几张。「你怎麽越来越肉麻呀!」净善皱一下鼻头扮鬼脸,思辰又凑近她,直盯着她的脸,又是这样的眼神,净善隐约知道思辰的下一个动作,心里有点期待但还是害羞地转过头去看着猫。

就在转头刹那间,思辰亲上她的脸颊,右手也作势捧着净善的脸庞将她转正,亲亲的吻着,慢慢的从脸颊一吻一吻细碎的留下他的气味,脸颊、眼眸、额头、鼻尖直到最後的嘴唇,思辰仔细的印下他的吻,净善鼻尖尽是他的气息,眼睛早已紧张地闭上,因为看不见,感官更是敏感,她感觉到思辰拥着她,很温柔。

初嚐爱情滋味的少男少女被这份甜美的氛围触动着,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因为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只有彼此。思辰用脸颊像猫一样磨蹭着净善的脸庞,他有点紧绷、呼吸有点沉,体温热热的也连带偎暖了净善,傍晚微凉的徐风也带不走这份躁热。

「喵~喵~喵~」小猫的叫声让思辰的意志力终於拉回,他双手握住净善的肩头,轻轻拉远彼此,净善早已羞红的低下头,思辰看着她的小女人娇羞模样,大口深呼吸着,试图缓和自己的激动。

「净善~我爸说爱一个人就是要尊重她,不能做让她为难的事情,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进一步,就让我抱抱你、亲近你,这样好吗?如果你不愿意,只要开口,我一定不会再冒犯你,因为我真心想对你好,真心把你当做珍宝。虽然我们年纪还小,但我可以等,等你、等我们长大。」思辰的深情告白,让净善心里的最後一分犹疑与不安感彻底瓦解,未来会有什麽变化到时再说吧!现在她只想好好的跟翟思辰谈一场恋爱,好好的感受这世间最美也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感情。

「思辰,谢谢你回来找我,其实我一直很担心,担心未来⋯⋯。思辰,我知道这样很过分很自私,但你能等考完试再去找你妈谈谈吗?虽然你选择直升,但这个小地方是局限不住你的,总有一天你会离开。你不是有很大的抱负?你想去美国学习,希望能进Nasa当工程师⋯⋯」净善终於说出心里的忧虑,「净善,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你的成绩很优异,我陪着你继续学习,未来换你陪着我去国外。很多学校都有提供奖学金的,如果你不想出国,其实台湾也有很好的大学⋯⋯」思辰知道了她的忧虑,甚至想为她留在台湾。

「不行!翟思辰,如果你因为我而放弃出国的机会,放弃自己的抱负,这样就不是我喜欢的翟思辰!我不要成为羁绊另一方的人,我希望你好好学习,以後真的可以有成就,帮助很多人,而不是因为喜欢我,就困住自己。你懂吗?翟思辰。」净善抬头看他,眼睛炯炯有神,是不能妥协的坚毅。

「⋯⋯嗯!我也不想成为绑着你的人,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什麽都靠自己,不像我,一直都是靠我爸、我妈。我爸在外面赚钱供我读书、打球,我妈从小就接送我上下学、甚至陪我跟个人教练打球,一陪就是大半天。什麽事情都帮我做好好的,说实在有时我会觉得自己除了念书、打球擅长外,还真的是生活白痴、一无是处。不过净善,这次听你的,考完试再去找我妈吧!其实用Line先跟她谈谈也行,快考试了,我也得加紧努力一下。」思辰抱起脚边的小猫摸着牠的头,小猫亲昵的享受着。

「翟思辰,这些话你还是不要随意对外说,我看别人会气得牙痒痒的,别人拚了大半年,你现在才要努力一下,你以为这样谦虚、客气,人家可能会觉得你故意说反话,我怕到时你被暗杀,呵呵呵~」净善笑着摸摸他的头,这一刻她发现翟思辰就像猫咪,冷漠时傲娇地难以接近,但耍萌时又是这般可爱,让人的心不融化才怪。

「怎麽办?李净善,你是不是对我下迷药呀!怎麽连这样摸我的头,都可爱到想让我咬你一口」思辰说完还真行动,轻轻咬了净善的手背,「翟思辰~你是猫呀!很幼稚耶!而且我没洗手、又摸完猫咪,都是细菌!」她用力拍一下他的肩膀。

「对啊!你都说我是猫了,我们的细菌都一样,喵~」思辰还装可爱的学猫叫,净善看着他心想「颜值」真的很重要呀!虽然她知道外表只是一个皮相,内心更为重要,但美的事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呀!如果是一些臭男生做这个举动,她大概会觉得恶心不舒服,但翟思辰就不会,不仅是因为喜欢的缘故,是他真的长得白白净净又俊俏,做这个动作真是萌死人呀!

「诶~翟思辰!你爸妈基因真好,把你生得这麽俊俏,头脑好、颜值高、身材精实,啧啧啧~我看你别当工程师了,要不要去参加试镜,当偶像明星,那我就当你经纪人,哈哈~一定发财。」李净善的小脑袋打着算盘,上下打量着翟思辰。

「神经!你舍得把我推出去,而不是把我藏在身边喔!」思辰牵起她的手拉她起身,「当然~如果可以发大财~我们就赚他一笔,这样就可以帮寺里整修,园子里的泥地铺上石板块,才不会下雨後总是泥泞不堪,师父们的鞋跟衣摆脏成一片。然後把後面的田地整理好,买些机器,他们就不用这麽辛苦,有时还要出去托钵,虽然这也是修行的一课啦!」净善说着心里的想法,她的心思都在慈音寺。

思辰也知道,对净善而言师父不仅是传道授业的师父们而已,是她的家人,慈音寺就是她的家。翟思辰知道解决完父母的问题後,他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净善说得没错,他们都会长大,总会离开这里去外头的世界,他想带着她一起,但是就怕⋯⋯。

「喵~喵~喵~」「喵~喵~喵」四周的猫群听到传来的声响,群起快步跑去,从树林里出现一个老人,手里拿着一大袋饲料,看到有两个学生在这不禁问道「你们⋯⋯这麽晚了怎麽还没回家?家人会担心的!」,「不好意思~擅自闯进您的地,我们要走了,因为好奇那只黄色的肥猫要去哪玩耍?才一路跟来这,有您照顾着我们就放心了。」翟思辰有礼貌地向老人鞠躬致歉。

「呵呵呵~你说肥仔啊!看来肥仔喜欢你们啊!不然牠不会带客人来这里的,上次已经是好久以前罗!小子,你很有礼貌,上次我就看过你了,她⋯⋯是你小女朋友吗?」老人放了一大盆饲料,肥仔立刻以灵活的姿态挤进猫群。

「老爷爷,对不起打扰您了,我们是同学,肥仔是您养的吗?」净善礼貌的问道,「除了肥仔外其他都是浪猫,牠们大部分都在这生活,我退休後在这养老,儿子都在外头打拼,有牠们陪着也不会无聊。不过肥仔是唯一不住在这的,我看牠也很有本事,四处溜哒闯荡,应该是有人养的,不然哪能这样肥,我看主人也很头痛吧!关不住的猫。」老人低下身揉着牠的肥肚,惹来肥仔一阵喵叱,彷佛再说「奴才们,我的肥肚是可以这样揉的吗?哼~看在你饲料份上,就赦免你吧!嗯~真舒服~再揉揉啊!」吃饱的肥仔慵懒地靠在老人脚边磨蹭着讨拍拍。

「老头子我喜欢你们,很有礼貌,住在这附近吗?」老人问,「我们都住在慈音寺附近,等等就要回去,还得去寺里帮忙带小朋友读经。」思辰回答後让老人若有所思地打量,「慈音寺附近?你姓翟吗?」老人看着思辰,「是呀~我叫翟思辰,老爷爷您也认识我家人吗?」老人的询问也引起思辰好奇。

「翟老的孙子吧!你小时候我还看过呢!长这麽大了~我都不认得了,翟老他有这麽俊的孙子呀~跟他年轻果然一个样,我就觉得怎麽似曾相识呀!那这个小女孩⋯⋯」老人转头看净善。

「老爷爷~我叫李净善,就住在慈音寺後门。」净善微笑介绍自己,「净善?⋯⋯持一念净善,福聚智慧生。呵呵呵~你就是住持取名的那个女娃儿吧!也长得这麽标致啦!以前我还常到寺里走动,不过老了,膝盖不好了,走不了这麽远罗!有缘有缘,以後你们想来这儿就来,当自己家,我那儿放了一大包饲料,想喂猫就自己去挖一盆。不过天色晚了,你们还是快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了。」老人比着饲料处後,就催促着他们赶紧回家。

净善和思辰跟老人道谢後,又摸了肥仔几下,就依依不舍地走下山坡。两人回到小弯,思辰牵起车,净善就自然地坐上,轻轻搂着他的腰。远方的慈音寺点灯了,两人乘着晚霞静静的感受今日的美好。

翟思辰心里想就先暂时这样吧!他已经说服爸爸取消告诉了,妈妈一定会知道,也应该会发现爸爸的转变。他打算先用讯息跟妈妈聊聊天,多听听她的想法,翟思辰决定以後都要好好地传达自己的心意,家里的这一课让他懂了好多,也从原本的埋怨转为感谢。若不是走过这一遭,发生这些事,他会变成多麽冷漠的人啊!

事件来了,解决处理後事件过了,但一定会留下些什麽,可能是种种感受、可能是教训、可能是忏悔,不管如何来来去去的缘分、来来去去的困难,若站在更高远的角度来看,其实就像绕圈循环一样,我们都是这星球上的一份子,缘分像看不见的能量、像气流,绕着圆形轨迹而行。

绕到我们这儿碰撞了,就产生变化,但下一刻它又往前去,我们以为它离开了、不见了,其实并没有,它一直都在,不来也不去。因为「来」跟「去」是我们自己定义的,缘分它聚得自然,散时也洒脱。可是人们总想紧紧抓住它不放,像圈养宠物般,以为精心照料着,它就会永远在,是呀!它就像调皮的肥仔,因为你的用心,牠多停留了一下,但不会永远为你停留,所以时间到了,牠就潇洒离开。

只不过人们总无法如此洒脱,因为我们是「有情」种,当缘分要散时会去求神问卜,甚至怪罪神明的「无情」。其实「无情」的佛菩萨也是从「有情」种来的,释迦牟尼佛用悉达多太子的生命姿态,演绎了一番戏剧给世人看,如何从受「情」羁绊、执着的人转变为解除羁绊、超脱轮回的佛。

甚至成佛、成菩萨後的祂们,也不忍众生沈溺痛苦,一次又一次的重回世间,变现为各式各样的人物,可能是市井小民、可能是高僧大德,亦可能是贩夫走卒,但不管哪种姿态,所要陈述的真理都是一样的。

所以祂们并非「无情」,而是「无掉了情」,「无」是个动词,代表着把一切造作化除掉的空灵境界,而非只是一般人以为的「冷漠无情」。但这个化除的过程是一步接着一步来的,它不是全然的抛除情感或是避而不碰就能达到。而是必须在「情」里头体验一遭,这样你才会明白情的美好、情的执着、情的苦涩、情的痛苦,当你都深刻体会了,才能更进一步的学习如何解决、如何用智慧的方式来化除,最後当你成功了,那麽也离圆满更近了。

这些道理是住持要传达给两个孩子以及众人的,其实也是他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他也还是一位凡夫,虽然有福报走进寺里,甚至落发出家修行,还当上慈音寺的住持,但他仍旧是一位凡夫,跟众人无异。

他也走过情爱这一遭,五十年前三人的情感瓜葛,虽是很久远前的事了,但闭上眼就像是昨天才发生完的。年轻时的他以为自己落败了,在仅能有两人的感情世界里是个输家,缘份走了、战争爆发了、他们离开了。但谁知道兜兜转转又让他遇见了,缘份又绕了一圈回来了,但是他已经决定出家。

当时前任住持考验了他一番,出家的决心是不是真的如此坚定,是不是真的舍下小我的情爱,向佛菩萨一样慈悲大爱,愿意无私地为众生奉献。所以前任住持将寺後门的小屋子给当时中年的李王于借住,久别重逢的意中人出现了,并且另一伴也离世,孩子也长大独立了,考验着当时的萧明杰,他大可重新追求她,抑或者就两人相伴度过余生。

他来到小屋子探望好友,也想确认着自己的心意,他们坐在屋檐前的长椅凳上,两人静默不语。

最後他转头看向阿于,岁月在她眼角留下痕迹,胜福的离世的确让她难受,但她看向天际说「够了,佛菩萨很慈悲了,胜福对我很好,不舍我辛劳照顾他,最後也没拖很久就走了。他闭上眼时,摸了我的头发,虽然说不出话了,但我知道他要说的。我不会难过太久,我们分开只是暂时,在佛菩萨那里再会吧!活着的这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要更努力精进啊!明杰,你比我更有福报能出家修行,我还需要你领着呢!」

那一刻萧明杰也释怀了,少年时的情感纠葛解除了,他是真心希望阿于好,那麽就应该更有智慧地爱着她。即时他现在重新追求她,两人真的在一起了,但世事无常啊~谁知道下一刻是不是无常先到呢?那麽她必然要再承受一次这样的苦痛,这样真的是爱她吗?

萧明杰站起身对王于说「阿于~你比我有智慧多了,你说的对,我们就约在佛菩萨那儿再做法友吧!跟着佛菩萨,才是究竟呀!」说完後他也摸摸阿于的头就离开了。走回寺里时,前任住持站在小山门前等着他,萧明杰跪下长磕,那一日决定落发出家,他看向前任住持的眼神,是欢喜、是平静,於是前任住持终於点头同意了。

之後净善的出现、思辰的到来,两人分开了,现在又走回一块儿,住持看着这两个孩子,就像看到五十年前的他们。思辰载着净善骑回慈音寺,看见住持站在山门口眺望着,两人开心地向师父问讯,师父拍拍思辰的肩膀比着三宝殿的方向,他跟净善循着师父的指引望去,是李奶奶跟思辰父亲,两人微笑的说着话。

思辰跟净善都诧异不已,尤其思辰,他没料到父亲会来慈音寺,但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挺愉悦的,於是两人恭敬地向师父敬礼後向前走去。

「啊~思辰跟善丫头回来了」李奶奶笑着对思辰父亲说,翟思辰还是有点紧张,不知道父亲为何会来这儿。

「我来看看你读书的地方,在这里很好,好好专心准备考试。我很久没见到净善奶奶了,就跟她聊了两句。净善真的教育得很好!思辰,她可是寺里的小菩萨、是个宝啊!你得好好跟她学习。爸爸今晚要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搁置了这麽多天想必一团乱,也不好一直麻烦跟我一同打拼的夥伴,所以儿子啊~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多帮叔叔婶婶的忙,也多照顾提点一下映如。你在这里我很放心,有什麽事情打电话给我,真找不到我,就先跟叔叔婶婶讨论,他们都很明理,如果他们都同意了,那我也不会有意见。」思辰爸爸特地来寺里跟儿子说一声的。

住持走近他们,微笑看着他们之间的转变,思辰的眼神改变了,过了这一关也成熟不少。「爸~谢谢你。回去也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忘记睡觉了。」思辰如实地表达出自己的关心,这令翟耀恒惊喜极了。

「呵呵呵~不早了,我先去赶车了。师父、李奶奶,就麻烦您们了,再见。」说完拍拍儿子的肩转头离去,在大家看不见的背後,翟耀恒的眼睛闪烁着点点光芒,是泪水!却是欢喜的眼泪,他抿起嘴,低下头,快步离去,就怕自己忍耐不住了。

这一刻大家都感受到幸福包围,有情人间的幸福、家人间的幸福、以及一起努力修为的幸福。读经教室里传来小菩萨的朗读声,思辰与净善听到了,笑着互望一眼,两人一同向前跑去。隐隐约约听到顾泰丰的嚷嚷声响「善姐姐、辰哥哥,你们这麽晚到,是不是去摸鱼偷懒了啊!老师,罚善姊姊不能吃点心啦~」「顾泰丰,认真读经!而且为什麽只罚我不能吃点心却没有罚翟思辰,你偏心~」净善回应着。

「因为思辰哥哥要考试了啊!还特定来陪我们很辛苦了,所以善姊姊你的点心就给思辰哥哥吧!」顾泰丰童言童语道,「谢谢啊~泰丰,你这麽关心我」思辰摸摸他的头感谢,「臭小子~见色忘友」净善轻敲了泰丰的头。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往下念下去吧!来~思辰、净善就由你们轮流带读,小菩萨们读完,老师再来讲解,就交给你们罗!」老师亲切地把书拿给他们。

净善曾是读经班的小状元,孩提时记忆力的黄金时期背下的经典还琅琅上口着,她把书交给翟思辰,思辰也毫不逊色,他也是当时角逐小状元的候选人之一,加上几乎过目不忘的能力,其实两人不用看经书,就能准确地念出来。

甚至顾泰丰还故意随便抽考过他们,发现善姊姊跟辰哥哥背得滚瓜烂熟,真的有两把刷子,心里头更是崇拜了。孩子王的顾泰丰都如此崇拜了,底下的一群小萝卜头更是不用说,在他们眼里净善跟思辰就像老师厉害,大家都把他们当作目标在追随着。

老师见大家这麽积极努力更是开心,这不就是读经班的宗旨,发自内心快乐的学习,虽然他们还不能全懂经书里的道理,但总有长大的时候,这些印刻在他们脑海、心里的智慧,在未来会像一盏明灯指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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